初九,清水一早便讓孟萱準備了車馬和祭品便出了皇宮。蒼天似乎也知道了今日是溫秣的忌日一般,天地之間灰濛濛的,好似一場哀悼。一路上人們行路遲緩,即便是青壯年,也好似暮年老者一般。
清水徑直去看望溫秣。墳在城南不遠的一片密林中。墳不久前被人上了新土,她猜想應該是溫厲。今日是溫秣的忌日,他必定也是要來的。
清水跪坐在墳前和孟萱將燭臺祭品都擺上,一邊擺她一邊道:“秣哥哥,我來看你來,對不起,我這麼久沒有過來。弱水也想過來看望你的,但是現在她有身孕,本來身體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沒有來,你不要怪她。
我知道你最喜歡吃紅豆糕,這些是我親手做的,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會做飯,更不會做這些東西。樣子可能很醜,不過味道我嘗過的,和殷府劉嬸做的一個味。你以前喜歡吃劉嬸做的紅豆糕,這個你肯定也喜歡的。這裡還有松子,這是我們都喜歡吃的。我之前太懶了,每次吃松子的時候,總是讓你剝給我吃,最後你自己卻從來沒有吃過多少。”
她取過火盆和紙錢,點燃後,一邊燒着一邊接着道:“秣哥哥,如果你想吃什麼了就託夢給我,我給你做……秣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再帶着我一起去玩。我現在長大了,不會再闖禍胡鬧了,表哥和厲哥哥也不會再罵你罰你了。”說着說着,淚卻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滴滴打在衣襟上。
對於溫秣,她永遠都懷着愧疚。他將她當做妹妹一樣的疼愛保護,可她卻一次次的害他被打罵。她也怨過殷商,可最終都是她的錯。
“秣哥哥,等報了仇,我們就可以回陵州了,可以回虞山了,到時候我們就還可以像小時候一樣玩鬧了……”
天上雲層翻卷,地上更加的陰沉。她擡頭看了眼天。去年的此日,天空和現在是一樣一樣的。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發生的一切,她想這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那天情景,不會忘記那天的雨。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小姐,是儲暉。”
儲暉走走近,在清水的身邊跪了下來,拿起旁邊的紙錢放進火盆中。“小姐別太傷心了,溫秣必定也不想小姐爲他難過的。”
“你也記得今日是秣哥哥的忌日。”
儲暉無言,許久纔開口:“屬下記得。”
天上的雲翻卷的更加狂妄肆意,遠處傳來了幾聲悶雷。
“小姐,看着是要下場大雨,我們還是回去吧。”撫着清水起身。
“小姐,公子讓你順便回一趟殷府。”儲暉道。
她的確也想回去看一看。三人便一起上了馬車,還未到城門口,雨點就噼裡啪啦的下來,很是急促,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天地之間便白茫茫一片,耳邊充斥的全是雨聲。
馬被淋的一個激靈奔跑了起來,進了城門後,儲暉便將馬車停在了城門內不遠處的馬棚裡。雨下的更大。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雨慢慢的停了下來。他們便重新上了車,清水說想先去聚福樓,那裡是溫秣被打得地方,有溫秣的血,她總覺得溫秣的靈魂會在那裡。
一陣雨後,街道上有少許的積水,街道兩邊的攤位也都收了起來,行人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匆忙趕路的此時會出來。
來到聚福樓前的十字路口,她下了馬車,走到當初溫秣被打得地方,此時這裡如此的空曠,並不像那日圍觀了許多的人,可再多的人,也沒有誰出手相助。她瞥了眼聚福樓的二樓,那扇窗戶緊閉。
此時,對面駛來了一駕馬車,雖然是許久沒有見過,清水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平王府的,也是皇甫卓經常乘坐的。
他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清水,我知道你今日回來這裡,所以……”
“你知道我爲什麼來這裡嗎?”
“我知道。”皇甫卓低沉的回道。
清水冷笑一聲,“你不知道。”她將目光再次的轉到了那扇窗,“你看到那扇窗了嗎?”
皇甫卓順着她的目光望去,聚福樓的二樓正對着他們的一扇窗戶緊閉,他知道那個雅間,是整個聚福樓最好的一間,那扇窗的室縣也是最好,可以將兩條街道一覽無餘。
清水冷冷的道,“一年前的今日,那扇窗中有一個人,一個武功高卓的人。她眼睜睜的看着秣哥哥被皇甫泓屬下的人打死,眼睜睜的看着我被欺凌,她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救了我們,可是她沒有,反而是關上了窗。我以前很敬佩她,可現在我很恨她。”她轉過目光看着皇甫卓,“所以我也恨你。”
皇甫卓再次的看着那扇窗戶,卻發現窗戶被打開了一條縫然後又關上,應該此時裡面有人。
“他是誰?”
“藺若芸。”
“她?”皇甫卓再次的看向那扇窗,當時她竟然就在那扇窗中觀望。他也漸漸明白爲什麼清水對她的太對越來越冷淡。她一次次的看到他與藺若芸在一起,她誤解他們關係的同時,更是帶着仇恨來看他們。
“清水忽然自嘲的冷笑一聲。“或許我不該恨她,她沒有義務來就我們。”然後躲開皇甫卓離開。
“清水……”皇甫卓伸手拉住她手腕。
清水反手掙開,瞪了他一眼,便上了馬車。
儲暉朝他拱手告了辭,便駕車離開。
知道馬車消失,他才轉身,卻見到了蕭之默站在身後不遠處。此時走了過來,躬身施了一禮道:“平王,皇上請你到樓中一見。”
他擡頭看了眼那扇窗,原來裡面的人是皇甫澤,剛剛開窗之人必定也是他。他與清水的一切他都看見。
走進廂房,蕭之默便退了出去,在門外守着。
皇甫澤站在窗前,窗戶被開了一條縫隙,他所幸的將窗戶推開,外面的街道全部的呈現在面前。
“臣參見皇上。”皇甫卓躬身一禮。
皇甫澤江目光轉向了皇甫卓。
“皇叔,你過來看看,這裡景色可真不錯,街道上面的一切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皇上……”
“皇叔,朕已經告訴過你不止一次,讓你不要接近清水,爲什麼你非要纏着她?她現在不是以前的殷府大小姐,她是朕的妃嬪,難道皇叔還不清楚嗎?你與朕的妃嬪往來頻繁,舉止無忌,你是想朕以勾引親王之罪殺了她,還是以引誘后妃之罪殺了你?”皇甫澤走到他身前,陰冷的問道。
皇甫卓愣了片刻,撩袍跪下,“臣與她並無僭越禮數之舉。”
“你們私下見面便是越禮。”
“是臣之罪,請皇上饒過清水。”
“清水?”皇甫澤冷笑一聲,“皇叔叫的倒是很親切。皇叔,你可知朕曾經希望你們在一起,因爲那時候她和你在一起笑的很開心,無憂無慮。可是你並沒有珍惜過她,所以到後來她一次次的躲着你,怨恨你。既然你不懂珍惜,就不要再來糾纏她。”
“臣自知傷了她,有愧與她……”
“那就不要再見她。”皇甫澤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潤潤喉。“皇叔既然放不下她,那朕就幫皇叔一把。皇叔已經二十有四了吧,早該娶個王妃,朕見皇叔與藺若芸將軍親近,藺若芸將軍對皇叔也是一片癡心,便賜婚於你們,下月初六成婚。”
“皇上,臣……”
“皇叔是想抗旨嗎?”皇甫澤威脅道,“皇叔最好是娶了藺若芸,從此斷了與清水的任何往來。否則,朕得不到她,朕會親手殺了她,也不會讓你得到。”
“臣不敢。”
“那就好。”
皇甫澤冷笑一聲,起身離開。
皇甫卓站起身,愣怔的坐在桌邊,一拳狠狠的捶在桌上。顏模立即的走了進來,“王爺,皇上他……王爺真的要娶藺將軍?”
皇甫卓手緊緊的握成拳,皇上賜婚,他不娶便是抗旨,即便皇甫澤不殺他,也有千萬個辦法讓他這一生都見不到清水,甚至還會連累清水和平王府,他不得不娶。
清水回到殷府,殷商正在亭中與諸葛燃在下棋,見到她,招手讓她過去。
她看了眼棋盤,明顯殷商處在上風,她笑道:“表哥,你這棋藝如此高超,不覺得沒有對手很寂寞嗎?”
諸葛燃也笑着道:“大小姐說的是啊,公子,你這與屬下們下棋,可沒有任何的樂趣了。”
“就是,表哥你應該找個棋藝相當之人,棋逢對手這才下的有意思。”
殷商收了手,看她衣着是乾的,看來剛剛的一陣雨沒有淋着。
“表哥叫你來,可不是聽你說這些的,表哥是有別的事情問你。”
“什麼事?”
“聽聞弱水懷有兩個月的身孕。”
“是,表哥,你可不許打弱水腹中孩子的主意。”
“她懷的是皇甫氏的骨肉。”
“可那也是弱水的孩子,表哥我不同意你傷害她腹中的孩子。”
“表哥也沒說要將她如何。她腹中的孩子,表哥絕不會去動的。不過表哥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