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卓正在院中教授皇甫深練劍,顏模走來有事情稟報。他讓皇甫深將剛剛一套劍法再練習兩遍,然後走向旁邊,顏模上前兩步接過他手中的劍,回稟道:“翰林院的掌院徐緯大人已經查到了。他本是鄂州人,五年前鄂州知府舉薦給司空丞相,但是司空家門檻高根本就沒有看上他,他之後就參加次年的科舉,卻是一舉中第,然而依舊是沒有得到重用,聽說是之後在一次詩會上當時任翰林院學士的李元楚發現他的才華,纔在翰林院有了一席之地。
兩年前,他又因爲一次春遊結識了安國公之子郭東攘,得郭東攘的相助,在翰林院步步高昇,成爲了現在的翰林院掌院。此人在華京是出了名的懼內,也是個十足的潑皮無賴,但是對同僚卻是風趣幽默,不貪錢財卻貪圖功名也是一個怪人。”
“他與殷府關係如何?”
“此人與殷府無任何的往來,倒是會常常去香雪閣聽曲,也只是聽曲與姑娘喝酒,卻從來不染指。聽說還是因爲懼內,不敢。”顏模笑着說道,聽到關於徐緯懼內的事情,他還真的是沒有想到,馬球場上那個英姿颯爽之人,竟然在妻子面前膽小如鼠。
皇甫卓掂量了一陣,“這麼說來,他應該是郭氏的人?”
“說是,卻也不是。他雖然是依靠着郭氏的相助做到了翰林院掌院,但是與郭東攘郭大人卻並沒有多少的往來。”
皇甫卓卻想不明白了,既然與郭東攘並無多少的往來,爲何郭氏要幫助他。郭東攘可不是這種願意做賠本買賣的人。
皇甫深練完了劍走過來,擦了把汗道:“十三叔,你常年不在朝中,而且即便是在朝也不關心着郭王兩系的爭鬥自然是不清楚的。這郭東攘當初之所以幫助徐緯,是因爲他想擠掉李元楚。李元楚是王氏的人。因爲翰林這一塊,郭氏並沒有合適的人選,恰巧郭東攘遇到了這個一心只求功名的徐緯,便將他推上去,本來是想幫了徐緯,徐緯就會感恩戴德的爲他賣命,卻沒想到徐緯一直沒有依附,做到掌院的時候,便直接接近了父皇,得到了父皇的重用。
這幾個月父皇很少理朝政,他便又尋思着去攀附郭東攘,卻沒有被接納,誰知道前幾天太子從哪裡聽說了徐緯懼內之事,便去看笑話,最後覺得徐緯是個有趣的人,又喜歡打馬球,就約了昨天的馬球賽。依深兒看,他就是個真真的小人,將來也必定是個禍主之徒。”
他這一段話說完,皇甫卓並沒有去深想徐緯這個人,而是打量起皇甫深,沉聲問:“你如何知道這些?”他離開宮廷也不過才一載,在王府中,雖然朝中的事情他從來不讓他迴避,甚至還鼓勵他多聽聽,多學學。但這些事情還顏模都沒有查到,他卻知道的如此清楚。這與他在不在朝沒有多少關係。
“我是聽一些官員說的。”
“一些官員?”他可並不上朝參政,更沒有與朝臣接觸,“你是在哪裡,聽那些官員說的?”皇甫卓隱隱覺得這個皇甫深一直都將目光放在朝廷,雖然這並不是壞事,但是他卻覺得有些不安。似乎面前這個少年隱藏了太多。
這一年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特別是從上次的宮宴他對朝臣們的一番評論中,他更加註意到這一點。上次皇帝給太子和真寧公主賜婚,和現在徐緯的事情。面前這個少年已經開始掙脫了他的掌控。
皇甫深有點害怕的擡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香雪閣。”
“看來你常去那裡。”
“深兒……深兒並不是去尋歡作樂的,深兒只是去打聽朝中的事情。十三叔經常不在京中,又很少過問朝廷的事情,深兒便想着打聽一些事情,也好幫十三叔。十三叔,你相信深兒,深兒真的不是去找姑娘的。”皇甫深緊張的道,一雙眼睛帶着渴求的直直的盯着皇甫卓,生怕他不相信。
打聽朝中的事情?皇甫卓上下再次的看了他一眼。現在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多的心思,甚至是還能夠打聽到如此多的消息,對朝中的關係可謂是有了一定的瞭解。如果是再長几年,必然更甚。如果一心爲朝廷倒是歡喜,若是也步入到爭權奪利的行列,卻很可怕。
他從小在冷宮長大,父皇不愛,母妃早逝,兄弟欺凌。小小年紀就飽受磨難,有皇子的身份,卻如宮奴一樣長大,看慣了後宮的爾虞我詐,陰險算計。當初他也正是靠着這個走出冷宮。
皇甫卓心中感嘆,從小養成的性格,並不是他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看來以後是要向忠君保國的方向去引導。
他拍了下皇甫深的肩頭,笑着道:“十三叔信你。但是香雪閣並不適合你這個年紀過去。你接下來就好好的習武,若是明年春你能夠在我手下過上十招,我便送你入軍營如何?”
“十三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能反悔。”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能力了。”
“深兒這就去練劍。”說着拿起劍歡快的跑開,在旁邊又練了起來。
顏模看了須臾稱讚道:“九皇子這段時間武功進步神速。看來王爺不僅練兵有道,教習起武功來也是很有辦法。”
皇甫卓笑了下,心中卻有些忐忑,他甚至開始懷疑教習他武功是對還是錯,或者收留他在府中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慕容非有消息了嗎?”
“屬下派人去找,至今沒有消息。殷府那邊明着暗着盯了好幾天,沒有任何的異樣。屬下今早派人前往陵州,希望能夠查到一二。”
“陵州?”皇甫卓嘀咕了一聲。
陵州與前虞國相距很近,快馬半天的行程。慕容非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去陵州,甚至還會進千虞山。
殷府,清水正跟着儲暉習武,一招一式無比認真,儲暉也不敢有任何的馬虎,耐心地指點。
“姐姐,喝口茶休息一下吧,你都連續練了一兩個時辰了。”弱水端着茶點走到旁邊的茶几上。
儲暉也勸道:“大小姐還是稍作休息吧。”
被他們這麼一勸說,她反而覺得自己真的有些疲憊,走過去,喝了口清茶,坐下休息。
弱水幫她將茶杯蓄滿,調笑着道:“姐姐,你可從來沒有一口氣練着麼長的武,你不怕累,也要讓儲哥哥休息一會兒,儲哥哥身上還有傷呢!”
清水知她說的是前幾日被殷商傷的腰際,雖然都受了傷,但是相對於儲暉的傷來說,她的那一鞭子根本不算什麼。殷商終究還是對她下不去狠手教訓。
“儲哥哥,徐緯那邊如何了?”
“徐緯這幾日都陪在太子的身邊,很得太子的賞識。”
“按照表哥的計劃,接下來是讓靳白取代兵部尚書的位子。”
“是。”
“兵部尚書孟涇平是郭氏的人,所以徐緯建議靳白的事情即使太子不放在心上,王粹也必然是會去考量。靳白表面上一個無派系的官員,實際上依附王氏。這個時候皇帝不理朝政,太子監國,王粹必然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的人推上去。皇甫津對朝政也是愛理不理,最後還是聽從王粹的安排。”
清水此時才明白表哥在郭王兩方都埋下自己的人的深意。既不是爲了監視兩方的動靜,也不是讓這兩方鬥得你死我活。他的目的是藉助兩方相鬥,悄無聲息的將自己的人推到掌權的位置。安排入宮的疏雨和綠倚在關鍵的時候看似毫不經心的一句話,就可以讓這兩個當權者做下決定。
“平王和獨孤將軍,表哥是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這兩個人手握重兵,本是不參與任何一黨,但是自從獨孤繹與真寧公主聯姻,獨孤府至少在外人的眼中已經是屬於郭氏一派。既然要復仇,這兩個大周的柱石必然是要推到。
儲暉看出她眼中的失落和悲傷,顯然是不忍心真的走到那一步,特別是對平王。
他搖了下頭,“公子並沒有吩咐,想必會在朝中的勢力穩固了之後吧。畢竟在勢力穩固之前,這兩個人都動搖不了。”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然後端起清茶喝了兩口,提劍剛練完一套劍法,就聽到旁邊傳來掌聲,竟是殷商。
“武功進步挺快的,來陪表哥過兩招。”
清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劍,皺了下眉頭委屈道:“我哪那裡過的了表哥的兩招,表哥完全可以一招制勝。”
“這麼不自信,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來吧,表哥也想看看你這大半年學的如何。”
她思索了一下,雖然儲暉一直都有教她,卻從來沒有與她過招。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想到此,也就提劍向殷商攻去。
殷商沒有出手,而是一直在躲閃清水的尚算靈活的招式。十幾招,清水連他衣角都沒有碰到,心中也有些着急。殷商此時出手,一手打掉清水手中的劍,身體前靠,以指爲劍指在清水的喉間。
清水見自己真的是一招便敗下來,心中難免不舒服,卻不服氣的道:“我若是練個三五年,你就沒有這麼輕易的勝我了。”
殷商拾起劍遞給她,寵溺的點了下她的額頭道:“表哥等着你。”
“好啊!”她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