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肅王府,清水直接衝進了水墨閣,荊元麟正半躺在閣後的躺椅上,懶懶的翻看着手中的書卷。她衝上前一把將他手中的書冊奪過摔在地上。
衝着他斥責:“你爲什麼將我接出軍營?難道讓我入軍營不是你這麼多年苦心安排的嗎?你到底想做什麼?”
靈脩和兩個侍衛趕了過來,慌忙的請罪。“屬下沒有攔得住夫人,請王爺降罪。”
荊元麟也不生氣,只是揮了下手讓他們全部都退下。
從躺椅上起身躬身將書卷撿起,拍了拍塵土,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和你說過,我後悔了。”
“你想後悔就後悔得了嗎?”
他向旁邊走了兩步,將書放到桌案上,轉身看着她。
“娶你的文書已經遞到了皇上那裡,即便是你我還沒有拜堂,你也已經是我的王妃。我荊元麟不想讓自己的妻子和一羣士兵混在一起,不想她一個女人去衝鋒陷陣,我保護自己的妻子有何錯處嗎?”
“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麼?”
“我不會做你的王妃!我們之間不過一場交易而已!”
他笑了,笑的很不屑和諷刺。
“也許在你看來是一場交易,可是對我來說……並不是!”
清水愣了下,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轉身回了水墨閣內。清水立即的跟上前攔住了他。“肅王,我告訴你,我不會答應做你王妃!”
“現在你答不答應已經無關緊要!因爲,你已經是我的王妃了!”
“你……好,就算是你的王妃又怎樣?不過是讓我在軍營中進出自由罷了!你休想攔我!”她憤怒的轉身離開,被荊元麟一把拉住。
“我不許你再入軍營!”
“你憑什麼?”
“憑我現在是你的丈夫!”
清水用力的甩開他手掌,恨恨地道:“我不承認!”毅然的轉身。
離開肅王府,她氣憤地準備回軍營,卻發現軍營此時已經回不去了。她現在是肅王的王妃,軍中之人知道肅王的心思,又怎麼會答應讓她留在軍中,更何況還有寒王,慕容連峰和魏庚辛等人的阻撓。
她忽然不知道要去哪裡,連府和木槿園都不想再踏足。他們都反對她入軍營,唯一支持她的南軒,因爲幫她入軍營,現在必定也不好過。
她來到了連府附近的一家客棧,然後吩咐客棧的夥計幫她送封信給南軒。
傍晚的時候,肅王府的侍衛便找到了她,請她回府。她並沒有反抗,便直接回去了。
次日午後,她在後花園走走,然後便甩開了身邊朱環和楚丹等人,直接從後門出了王府。而後直奔蒼狼城東門。城門外南軒已經在等候了。
“我還以爲你會不來呢!”見到南軒高興的調侃道。
“姐姐所求,南軒無論如何也要幫忙的。”
“你不怕慕容大哥又罰你?”
“我都跑的看不見了,小師父只有白生氣的份。”說着便也翻身上馬,“姐姐走吧,別被抓回去才行!”
“走!”
兩人一路向東南方向而去。此時已經是深秋時節,天氣也是越來越冷,雖然是向難走,氣溫卻並沒有降下來。幸而是此時冬雪還沒有來臨,行程並沒有受到影響。
行了七八日,便來到了赤狄與大周的邊界處的裂雲關。
現在雖然表面上赤狄和大周還是和平,但是內裡卻各自籌謀,都已經蠢蠢欲動,邊關的哨卡更是難通過。在裂雲關的前面已經有一個哨卡,兩人也是千辛萬苦,證明了是大周人的身份才最終給通過的。如今的裂雲關必然是更加的嚴,不是那麼好過的。
皇甫卓就在裂雲關,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必須從此過。
攔住他們的士兵,見他們沒有通關的文牒,對他們進行了半柱香時間的盤問,最後才讓他們進關。
過了裂雲關便是緊挨着的裂雲城,兩人先在烈雲城住了下來,也是更方便的打聽關於大周軍和皇甫卓的消息。同時,她猜想秦復辰等人想必此時也在裂雲關。
的確是在客棧大堂內用餐的時候,便聽到鄰桌的人在議論現在的局勢,或許也是因爲靠近裂雲關,他們更加能夠感受到局勢的危及,和戰爭的殘酷。他們個個都是愁眉苦色。
“這剛過幾年的安穩日子,聽說又要打仗了,這日子可真的是難過啊!”
“可不是。唉!聽說這次是平王領兵,希望能夠將赤狄人擋在關外。”
“即便是擋在了關外又能怎樣?一旦打起來了,我們生活一樣艱難。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夠永遠都不再起戰事,讓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
“說的是啊!”兩人皆是常長長嘆息。
清水和南軒簡單的吃了些東西,便到城中逛着,順便打探消息,知道靖平軍現在駐紮在什麼地方。
進城的時候,便見到了沿路有些乞丐,當時也沒有多想,現在走在大街上,發現乞丐更多,全是老人孩子,甚至有的地方排成一排好幾個全是乞丐。
其中有兩個小乞丐抱着一個老乞丐在哭,老乞丐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心中一陣痠痛。南軒卻搶先走過去幫老乞丐診治。
“還有的救嗎?”清水見南軒皺起眉頭,詢問。
南軒搖了搖頭,“他已經死了。”
清水便讓南軒去附近找一家棺材鋪買口棺材將老人埋了,卻被南軒制止了。
“姐姐,你也看到了,這滿街都是乞丐和窮人,我們能力有限,幫不了他們更多。與其花幾兩銀子去買口棺材,還不如花這些銀子去買些粥和饅頭分給他們吃呢!”
清水看着旁邊幾個小乞丐,個個被餓的面黃肌瘦,便點了點頭,然後還是請其中幾個大點的乞丐幫忙,找個地方卷塊草蓆將老人埋了,不能夠讓他暴屍街頭。
他也從這幾個大一點的乞丐口中得知,他們本是關外人,幾年前戰亂的時候逃到關內的,父母在戰亂時要麼死了,要麼逃命丟下了他們,他們跟着逃難的人來到了裂雲城。因爲年紀小,又找不到活幹,只能夠乞討。
他們一起逃進來的有些年紀大點,賣到了大戶人家做家奴,這便是好的了。甚至有的女孩,爲了活下去就自賣進了妓館。
清水心中陣陣的抽痛,爲了生存,他們拋妻棄子,自賣爲奴爲妓。即便是戰爭過去了幾年,這些帶來的災難卻沒有過去。
她從沒有見過一個地方的乞丐會這麼的多。走到另一條街上,見到一個乾癟的婦人正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坐靠在牆上,衣衫破爛,滿臉污垢,雙目呆滯。身上還散發着難聞的味道。面前的破碗空空。
清水想施捨,才發現自己腰間的錢袋已經不見了,她周身找了一下確認是丟了。她回憶了一下,發現剛剛和幾個大乞丐說話的時候,其中那兩個六七歲的小乞丐一直在圍繞着她轉,甚至還撞了她幾下,想必那個時候兩個小乞丐已經將錢包偷走了。
她心中對這兩個忘恩負義的小乞丐沒有任何的怒氣,只是覺得很心痛,很可憐。若非是被生活逼到了絕路,他們也不會連最基本的恩義都不顧。
“哎,你這乞丐,你怎麼還坐在這兒,快滾快滾!”旁邊麪館裡走出來一個掌櫃裝扮的中年人,對躺着的婦人便呵斥。
婦人依舊是一動不動,就連她懷中的孩子也是一動不動。
“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可喊人將你打走了?你這一身臭味,坐在我店門邊,你還讓讓人做生意了?”
“我和你說話呢!聽到沒有?快滾!”
“怎麼還不滾?”掌櫃氣憤地轉身回店裡,然後拿出了一根棍子便朝婦人打去。
清水上前抓住了木棍,對掌櫃的道:“給她弄些吃的吧!”然後讓南軒給掌櫃銀子。
掌櫃連銀子看都沒看,只是對清水問:“你是從外地剛來裂雲城吧?”
清水好奇的看着他。
掌櫃冷笑一聲,“你是不知道,這女人抱着孩子天天來我店門前。我看着可憐,每天給他們一大碗的面吃,足足一個月,從沒斷過。就連她孩子病了,我還是好心的讓夥計去抓藥。我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我只是做個小本生意的,也不能一直這麼養着他們,更不能沒有底線的幫她孩子抓藥救治吧?她孩子最後病死了,就怪到我的頭上來了,賴在這兒不走了。我好心給她買了口棺材,讓她給埋了,她不幹,就這樣抱着坐在我店門口,現在孩子都死了好幾天了,都發臭了。我這店這兩天都沒有客人來了。你說有這樣的道理嗎?這到底誰的錯?”
街道上聽到掌櫃這麼說的百姓,都紛紛的指責那婦人,簡直沒良心,惡毒,貪心,恩將仇報等等。
清水看了眼婦人懷中的孩子,此時才發現,那孩子的確是已經死了好些天了。這難聞的味道原來是屍體腐爛的味。她忽然泛起了一陣噁心。
最後她忍了下來,去勸婦人無論如何先將孩子後事處理了。婦人卻愣着一動不動,若不是還眨着眼睛,她還以爲她也死了。
“大嫂,孩子活着都已經吃盡了苦頭,現在走了,就好好給他安葬了,到了那邊也能夠過的安心些。你這樣一直抱着他,豈不是讓孩子走的都痛苦……大嫂,你聽我一句勸,好好的送孩子走吧。別再讓他受苦了……”
婦人慢慢的轉過目光看着她,好似在確認着什麼,片刻,她又轉過頭看着懷中的孩子,將頭貼在他的臉上。淚無聲的落下。
清水又勸了一陣,婦人也動了心答應將孩子掩埋。麪館的掌櫃不僅出了錢也出了力。面對每天那麼多上門乞討的乞丐,他還能夠這麼做,也算的上是大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