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龍王廟就如同趴着的掉毛老狗,嚴語和林小余到了前頭來,發現廟門竟然被鎖了起來!
這對於村民們而言,是對龍王爺的不敬,但爲了龍王廟免遭破壞,他們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吧。
嚴語可沒有理會這許多,上前來一看,就朝林小余說:“找塊石頭來,把鎖給砸了。”
林小余可是放火燒過廟的,砸鎖就更不必說了,當即找來一塊趁手的石頭,哐哐哐幾下,那鎖頭竟是紋絲未動!
嚴語肩頭受傷,無法用力,這種粗活只能林小余來幹,林小余又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哐哐噹噹接連砸了十幾下,鎖頭沒動靜,榫頭卻是鬆動了!
林小余將整個榫頭連帶鐵鎖一併拔了出來,這才進了門。
嬌小的林小余展現出如此暴力的一面,嚴語也是看得有些驚愕,後者催了一句:“你以爲家裡那些農活都是神仙幫我乾的?”
嚴語也笑了起來,莫看林小余個頭不大,但這可是一位孤身拉扯兩個孩子的可敬母親啊!
進得廟中,嚴語用手電四處觀察了一番,由於早先被林小余放過一把火,爲了方便修葺,廟裡能搬動的東西全都搬走了,就剩下大殿上的龍王爺塑像。
這倒是省了不少力氣,只是大殿空空如也,腳下是結實的青石磚,若說這地方有水,怕是誰都不信。
林小余也有些失望,朝嚴語投來詢問的眸光,似乎在說,該往哪裡找?
嚴語好歹跟着張顧霖探水這好些時日,眼見牆角堆着不少工具,就挑了一支鋼釺,四處敲敲打打,發現四壁並未有暗閣,趙江海估摸着也不會把孩子藏於其中。
又“篤篤篤”地舂着地板,這些青石磚非常的老舊,但厚重結實,聲音沉悶,並沒有空心的機關。
嚴語想了想,朝林小余說:“把地磚都撬開看看。”
“都……都撬開?”林小余滿眼的難以置信。
雖說她力氣不小,大殿也不算太大,但青石磚非常的沉重,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想要挪開不算太難,可想要全都起出來,工作量也非常巨大,畢竟青石磚又數十塊。
但想了想,這是找到孩子的唯一辦法,辛苦一些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林小余也就咬牙開動了。
嚴語倒是想幫忙,但嘗試了一下,根本無法用力。
雖是洞穿傷,不需要手術來取子彈,可肩窩的傷口剛剛縫合,用力過度只怕會再度撕裂。
旁的不說,單說適才動用了一下鋼釺,此時已經有鮮紅的血跡從繃帶滲出來了。
林小余撅着屁股,用鋼釺撬開地磚,而後費力地挪出去,往日裡那文靜的氣質是半點也沒有。
嚴語也沒有閒着,走出大殿,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嚴語並不懂得風水堪輿之術,但按說廟宇通常會建造在高處,龍王爺畢竟也是神靈,必須高高在上,俯瞰蒼生。
可這座龍王廟在山坳裡,似乎在躲避着上天的懲罰一般,就像個偏安一隅的小神仙,只靠着老河堡這小村子的供養,苟延殘喘,沒有位列仙班的遠大志向那樣。
嚴語四處走了一圈,也沒有太多的發現,相較之下,雖說這裡的地表比其他地方要溼潤一些,但畢竟是山坳的谷底,也是正常的現象。
“難道真的錯了?”嚴語難免有些自我懷疑。
可回頭看時,見得林小余吃力地將地磚一塊塊挪出來,他又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剛纔在路上,林小余又詳細講起了趙江海的故事。
當年他也曾探水,只是無人知道詳情,可他想要燒廟,絕不僅僅只是泄憤,因爲根據林小余對丈夫的瞭解,他是個極其隱忍的人,萬萬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麼結論也就只剩下一個,或許他在龍王廟這裡找到了水源,但秦大有等人爲了保護封建迷信的廟宇,不准許趙江海在這裡動土挖掘。
這也是嚴語爲何覺得他與趙江海是一路人的原因之一。
因爲嚴語也認爲,如果這附近能夠找到水源,龍王廟所在的秦家坳,絕對是最佳的地點,甚至連張顧霖也都同意了這個看法。
因爲這裡是低窪的谷地,是水流匯聚的地方。
當初嚴語也想過在這裡探水,但被秦大有斷然拒絕,甚至不惜用趕走嚴語來威脅。
秦大有不讓村民協助嚴語挖探洞找水源,也正是想要給嚴語一個教訓。
至於趙江海與秦大有爲首的這些村民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秦大有等人會不會是趙江海失蹤多年的元兇,現在也沒時間去深究。
但這個地方與趙江海的牽扯最大,這是毋庸置疑的。
照着這個思路,這裡就是趙江海隱藏孩子的最佳地點,應該是沒有太大質疑的。
想到這些,嚴語也不在外頭溜達,走到大殿裡,給林小余搭把手。
雖然他雙手被銬,身上又有傷,但藉助工具,到底是能幫上一些忙的。
兩人忙活了這許久,中途又歇息了幾次,睏倦之極的林小余甚至還眯着眼睡了一會兒。
當他們把地磚全都移開之時,外頭已經亮了起來,這一整晚,他們終於是搬開了這些地磚!
“咱們得抓緊了……”
本該休息一下,但已經沒有時間了。
王國慶說不定早已發現嚴語“逃跑”,而搜救隊和村民們仍舊在檢查嚴語做過標記的那些探洞。
如果孟解放和秦大有發動村民來搜捕嚴語,相信很快就會追到這裡來。
地磚被起開之後,腳下的土地很是溼軟,嚴語和林小余也有些激動,因爲這麼溼軟的地表,水分是非常充沛的!
嚴語用鋼釺四處穿插,溼軟的地面留下一個個圓孔,但並沒有地下入口之類的東西。
林小余也用其他工具,在刨着土,可惜將整個大殿的地面都檢查了一遍,仍舊毫無所獲。
“沒有……”累了一整夜的林小余,終於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嚴語也坐了下來,正要安慰兩句,門外卻傳來了聲音!
“有人嗎?誰在裡面?”
嚴語猛然彈了起來,但這聲音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他有些興奮起來!
“是張教授嗎?我是嚴語!”
張顧霖也是一臉驚愕,快步走了進來,抓住嚴語的手腕,但很快又鬆開了,下意識退了兩步。
“你小子怎麼藏在這裡,外頭找你都找瘋了!”
嚴語尚未解釋,張顧霖已經注意到環境的變化,四處掃視,而後便蹲了下來,抓起泥土捻了捻。
“這……這水分這麼充沛,地下怕是有水啊!”
他可是經驗極其豐富的老專家了,這句話一說出口,分量自是不用說的。
本來他還忌憚嚴語是“逃犯”這件事,此時卻全然忘記了,從地上拾起一把短柄鏟子,一番搜索,挑選了林小余曾經刨土的一個坑,揮舞着鏟子就挖了下去。
他不斷地檢查挖出來的泥土,而後推了推眼鏡,興奮地朝嚴語說:“嚴語啊!你成功了,這地下有水!有水!”
林小余也彈了起來,因爲丈夫說過,有水能活,孩子只怕真被藏在了這裡!
可放眼四望,大殿空空如也,說是掘地三尺都不過分,暗閣機關地窖全都沒有,孩子又能藏在哪裡?
她看着嚴語,嚴語也看着她,兩人四目相顧,嚴語突然身子一顫,猛然朝龍王爺塑像轉過頭去!
“這是唯一沒有檢查過的地方了!”
嚴語興奮得雙手顫抖,走到塑像前頭來,好好觀察了一番,又在塑像上敲敲打打,發出“卜卜卜”的聲音。
“是泥皮空心的塑像!”
“能藏人!”聽說是泥皮空心的塑像,林小余的第一反應就是裡頭能藏人!
她將嚴語手中的鋼釺奪了過去,就要敲開塑像的泥皮,但嚴語卻趕忙攔住了她。
“小心一些,別傷了孩子。”
林小余這才放下鋼釺,用指節敲擊着塑像,隔着塑像大喊:“大雙!小雙!你們在裡面嗎!是娘啊!娘來找你們了!”
喊着喊着,裡頭卻沒有任何迴應,林小余枯竭了兩天兩夜的淚水,終於是再度涌了出來。
張顧霖卻是從發現水源的驚喜,轉成了滿頭霧水的疑惑。
他知道孩子失蹤,他幫着尋找孩子,但他是個科學工作者,看着林小余這個絕望的母親,對着塑像呼喊孩子的姓名。
無論如何看,都是一件讓人心酸又迷惑且可嘆的事情。
嚴語走到工具堆這邊,翻找了一陣,終於找到了一個趁手的小鐵錘,朝林小余說:“用這個,小心敲開。”
雖說是泥皮空心的塑像,但泥皮還是非常厚實的,用鋼釺會傷到裡頭的孩子,這小鐵錘不太給力,但到底是安全一些。
當然了,這也只是嚴語的初步推測,孩子到底是否被藏在其中,還不算太確鑿。
不過,這已經是兩天兩夜的搜尋以來,距離找到孩子最近的一次了!
林小余抹掉眼淚,舉起錘子敲了下去,塑像的彩繪顏料被敲落了一大塊,露出白色的內胎,又敲了好幾下,纔將內胎慢慢敲開,裡頭竟還有一層,是用碎木屑和觀音泥之類的東西做成的“混凝土”。
“等等!”
嚴語讓林小余停下了手。
“如果孩子真被藏在裡面,趙江海又是怎麼把孩子放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