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期限已經到了,關銳卻沒有新的線索,只能解除了嚴語的拘留,嚴語來到派出所領取釋放證明書,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關銳的臉色並不好看,嚴語也不會去觸黴頭。
“嚴老師,這是證明,你在這個地方籤個字,可以回去了。”派出所裡並沒有多少人,據說都去保護考古現場了。
嚴語往裡頭瞄了一眼,一邊簽字,一邊隨口問說:“關銳呢?”
王國慶往裡頭努了努嘴:“在裡頭呢。”
嚴語簽完字,放下了筆,朝王國慶說:“我進去跟他說兩句話就走。”
“他心情不太好,你最好別去招惹他了……”
嚴語拍了拍王國慶的肩頭:“謝謝提醒哈。”
沒等王國慶阻攔,他已經走進了辦公區,裡頭五六張桌子,角落位置就是關銳,擡起頭見得是嚴語,關銳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嚴語走到前頭來,拉了張椅子坐下,朝關銳說:“不進山去找那人了?”
“如果只是想說風涼話就趕緊給我滾蛋。”
這個時間點,秦大有自然不可能幫他找嚮導,山裡死了兩個人,誰也沒這個膽子再帶關銳進山了。
再說了,那地方只有秦大有等爲數不多的人知道路,秦大有如今坐鎮村裡,是不可能當他嚮導的了。
嚴語笑了笑:“跳舞的儺麪人大師傅想不想查?”
關銳身子往前傾,但很快又頹了回去:“我問過了,秦大有那邊生怕人家挖了龍脈,整天帶人在廟裡守着,趕都趕不走,儺麪人那邊的情況,死說活說也不透露半點,我總不能抓他進來吧?”
嚴語早已料到,此時壓低聲音,朝關銳說:“我有法子,不過……”
關銳頓時警惕起來:“你想參與調查?別以爲放你出去就洗脫嫌疑了,事情還沒完的!”
嚴語嘆了口氣:“既然是這樣,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關銳也站了起來:“什麼叫你自己去!你要是阻礙了調查,那就是妨害公務!你可別亂來!”
嚴語也認真起來:“儺麪人居然給小孩吃顛茄,這絕對是早有預謀的,雖然還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到底有什麼能吸引他們,可一天不查清楚,孩子就一天得不到安全保障!”
“顛茄?”
看着關銳的表情,嚴語也恍然:“技術科那邊的報告還沒出來吧?”
他取出顛茄的果子來,遞到了關銳的面前:“這就是顛茄,吃了之後會產生幻覺的。”
關銳伸手要拿,但很快就質疑起來:“你怎麼知道這是顛茄?”
嚴語推了推眼鏡:“沒事多看點書吧,查起案子也方便,不用再等這等那。”
面對嚴語的調侃,關銳也沒脾氣,不過似乎想通了,朝嚴語問說:“你打算怎麼查?”
這便相當於默許了嚴語的提議,嚴語也放寬心了,朝關銳說:“那天傍晚我去秦家坳找人幫忙的時候,見過那些大師傅。”
“你見過?”關銳激動起來。
“聽我說完嘛,那些人都帶着儺面,神秘兮兮的,見着也認不出來,而且他們統共得有七八個人,就算秦大有願意提供信息,咱們也沒法子短時間內一個個去排查。”
“那你打算怎麼辦?”嚴語說得頭頭是道,關銳似乎進入了與同事討論案情的節奏,全然忘記了嚴語的身份,以及他對嚴語的討厭。
“還得從這裡查!”嚴語將手中的果子捻了起來。
“從顛茄來查?這怎麼查!”關銳難免白了嚴語一眼。
但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找到了一些思路。
“如果能產生幻覺,說明這東西有毒,有毒就會被管制,咱們去藥店查流向?但如果是自制的呢?查藥店就不管用了啊……”
嚴語呵呵一笑:“心裡說不想,身體卻很誠實嘛。”
關銳有些尷尬,紅着臉說:“說正事!”
嚴語將顛茄輕輕放在桌面上,慢慢分析了起來。
“這玩意兒雖然有毒,但有解痙的功效,一般用來緩解胃病,雖然全株可入藥,但一般來說會用根和葉,果子很少有人用。”
“而且你看這果子,完全就是風乾的,並沒有經過暴曬和炮製,這是爲什麼?”
“爲何用果子,而不用其他部位……”
關銳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語說:“之所以用果子,是因爲果子能吸引孩子,能哄騙孩子去吃,根部和葉子可不行。”
“回答正確!”嚴語打了個響指,而後朝關銳說:“但你要知道,顛茄不喜寒冷,也經不住酷熱,咱們這個地方,根本不適合種植。”
“繞來繞去,還是要查藥店了?”關銳難免有些不悅,但嚴語卻搖頭說:“不。”
“我只是說不適宜種植,但沒說就一定不能種植,想要種植,滿足這些條件就行了。”
關銳似乎隱隱抓住了些什麼,低頭嘀咕了片刻,而後雙眸陡然亮了起來:“暖房!”
嚴語點了點頭,繼續引導:“如果僅僅只是種植一種植物,太不划算,所以除了顛茄之外,必然還有其他藥用植物,所以這個暖房應該不小。”
“關銳同志,你想想,這個地方這麼幹旱,飲水都成問題,誰會用水來種東西,還花費這麼大力氣來專門建造一個暖房?”
“這樣的排查條件,已經將範圍縮到最小了,你印象當中有沒有符合的?”
關銳苦思了許久,到底是搖了搖頭:“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我到這裡也沒太久,沒那麼熟悉……”
嚴語也不氣餒,朝外頭努了努嘴:“你不熟悉,有人熟悉啊,問問老同志不就知道了?”
關銳黯淡的眸光又亮了起來,正打算走出去問王國慶,但又停了下來。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這麼大的暖房,種植藥用植物,因爲是用來賣的,甚至賣出去不少,如果他是賣到外地去的呢?”
嚴語搖頭苦笑:“這地方物資貧乏,外頭的貨物進來還差不多,誰會外銷?再說了,在不適宜種植顛茄的地方種出來,反倒要賣到適合種植的地方去,這人的生意不得虧死啊!”
雖說嚴語的分析並非不無道理,但關銳到底是有些半信半疑,畢竟他一直相信專業刑偵技術,對嚴語這種純粹的推理,並不是很認可。
但眼下一籌莫展,線索只剩下兩條,進山追查神秘人是沒法子實現的,也只能先調查儺麪人這邊了。
嚴語也不着急,坐着等了一會,便見得關銳腳步輕快地走了回來,手裡還拿着一張小紙條。
“找到了!”
他掩飾不住臉上的激動,攤開紙條來,朝嚴語說:“縣裡原本有不少藥材商,不過天氣原因,都做不下去了,不過……不過王國慶知道有一家百年老字號,如果真有人還有能力種植,那隻能是這家了!”
嚴語也有些興奮:“在哪?遠不遠?”
“就在城外!”關銳用力地點了點頭紙條上的地址,也掩飾不住找到新線索的喜悅。
“那還等什麼!走起啊!”嚴語當即站了起來,然而關銳卻一把將他摁回了座位上。
“我可沒答應你參與調查,你老實回老河堡去,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的。”
嚴語沒想到關銳會“過河拆橋”,當即皺了眉頭:“你這樣可就不夠意思了。”
關銳“陰險”地笑了笑:“一碼歸一碼,你是人民羣衆,參與到調查工作來不合適。”
“我是協助調查,警民一家親不是?”嚴語自是不會放棄。
關銳卻仍舊是搖頭,嚴語只能使出最後的法子來了。
“關銳,你不要我去可是要後悔的,那暖房裡估摸着會種不少藥用植物,如果人家抵賴不認,你能認出鮮活的顛茄長什麼樣麼?”
關銳聞言,也愣了一下,但咬了咬牙,也只能妥協:“你只准跟着,不許亂來!”
嚴語嘿嘿一笑:“放心放心,我都懂的。”
能讓原則性如此強的關銳,答應自己跟着他去調查,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嚴語也不好再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雖然只是去調查藥材商,但關銳還是“全副武裝”,將能帶的裝備都儘量帶上,搞得嚴語也有些緊張起來。
出了派出所,外頭烈日當空,曬得地板滋滋冒煙,縣城街道上也沒幾個人走動,嚴語不由問了一句:“車呢?”
關銳臉色有些不好看,指着左邊牆角停着的一輛破舊自行車,含糊地說:“這呢……”
“自行車?就一輛?”
關銳也知道躲不過,只好悶聲悶氣地回答:“所裡的車去接應考古隊了,其他的都去了老河堡保護現場,能有自行車就不錯了!”
嚴語也是苦笑,此時關銳已經坐了上去,朝嚴語說:“還愣着幹嘛,上來啊!”
“我……我坐後座?”
關銳的臉莫名其妙紅了起來,梗着脖子說:“你……你不坐,就跟着跑吧!”
眼看他要將自行車蹬出去,嚴語也只能乖乖坐到了後座上,只是手卻不知道放哪裡。
很是尷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