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秦鐘的第一時間,嚴語便問出了最渴望知道的問題,到底是誰傷了他。
但秦鍾並沒有回答,而是對嚴語表達了感謝,這並不符合他的性格,更不符合嚴語對兇手的推想。
嚴語心中充滿了唏噓。
這個將整個事情攪亂得一塌糊塗的人,終於浮出水面,卻只是留下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這麼閉上了眼睛。
就好像你費盡千辛萬苦打造了一座超級無敵大炮臺,結果只打到一隻蚊子,令人難受。
秦鍾已經死了,死前他曾親口承認,他沒能殺掉剩餘的那幾個人,也就相當於他親口承認自己就是兇手。
也就意味着,山洞裡剩下的,應該只有那個從生門進來的人,而殺死秦鐘的,正是這個人!
如果照着嚴語等人的推斷,從生門進來的人是跟龍浮山有淵源的,是對他們抱有善意的,那麼殺死秦鍾之後,應該暫時解除了危險,他爲何不直接出來見面?
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個人遭遇了意外情況,沒有辦法出來見面!
“往前走!”
嚴語將秦鍾放了下來,與趙同龢等人相視一眼,繼續往山洞深處走去。
沒走多久,便聽到了打鬥聲!
“快!”
這才走了幾步,前方出現一間斗室,周遭全是詭異的壁畫,而兩個人正盤腿對坐着,就好像入定了一般!
嚴語心裡着急,迫切想要看清楚他們的面容,一腳便踏進了石室之中。
“別進去!”趙同龢一聲急叫,正要拉住嚴語,然而爲時已晚!
一股子檀香和艾葉的氣味撲鼻而入,地面便開始發軟!
“又是這一套!”
嚴語和洪大富三人經歷過,此時已經意識到,這是幻覺!
雖然不清楚這種幻覺是如何產生的,但每一次陷入其中之前,嚴語都能夠嗅聞到奇怪的氣味。
他並不清楚對方用的是什麼藥,也不知道什麼藥能產生這種效果,但他對產生幻覺這種事,似乎已經習慣了。
同樣的頭昏目眩,同樣的大地和場景在變幻,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的熟悉。
唯獨前方對坐着的兩人,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兩團顫抖着的黑影,他們的速度都極快,身影飄忽,一個臉上金光大放,一個則是魔焰熊熊,都無法看清楚面目。
“鬥法!”
嚴語曾聽老祖宗說過,道行高深的修行人,能夠用意念鬥法,對於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嚴語自然是不信的。
就算藥物能夠使人產生幻覺,但這是身體受到了傷害,又怎麼能操控幻覺裡的一切?
嚴語並不相信這兩個人在鬥法,與其說這兩個人在操控着幻境,倒不如說這是嚴語的潛意識在作怪。
與這兩個人相比,嚴語更容易操控幻覺裡的一切,因爲這是他的幻覺!
“都給我停手!”嚴語大喊着,可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又了冷靜下來,心裡不斷用力去想象,可仍舊沒有半點效果。
如果照着他的想法,從生門進來的人代表着善意,那麼臉上金光大放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從生門進來的。
而對面被黑藍色魔焰掩蓋面容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從死門進來的人。
嚴語很想知道他們的身份,但認真比較起來,嚴語更希望先知道生門之人到底是誰。
可無論他如何用力去操控,都沒辦法改變幻覺裡發生的事情,似乎在證明,這個幻覺並不能由他來控制。
這並不合理,也不符合科學規律,但嚴語已經不會感覺奇怪了。
因爲這一路的歷險,他遭遇過更難以解釋的事情,他並不認爲科學無法解釋,只是自己還找不到解釋罷了。
心裡如此想着,前面的打鬥已經升級,生門之人已經渾身散發出熾烈的火焰,而死門之人則魔雲噴張,簡直就是神仙打架!
幻覺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嚴語雖然驚詫萬分,但還是不斷告訴自己,務必要確定這一點,否則自己很容易被影響。
“純陽劍!”
是的,生門之人將手伸入到腹部,拖出來的竟然是純陽劍!
嚴語終於明白,爲何這柄劍叫做純陽劍,因爲生門之人的手在劍刃上一抹,那劍刃便燃起火焰來!
而死門之人發出刺耳的尖嘯,手中多了一條龍鞭,那龍鞭就好像一頭黑色的惡龍。
黑龍的軀體是黑色的魔雲,散發着惡臭,一正一邪,涇渭分明,很容易一眼看出來。
當趙同龢在門洞中看到那一抹血色,從他驚愕而激動的反應之中,嚴語就隱約能夠察覺到不對勁了。
這也是他渴望看清楚生門之人的原因之一。
純陽劍的出現,更是堅定了他這一想法!
因爲純陽劍是龍浮山掌教的法器,而龍浮山的掌教,直到此時,仍舊是他的父親嚴真清!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嚴語都有些忘記父親的面容了。
他苦苦追查的那個人,反倒變得越來越模糊,這是讓人非常沮喪的一件事。
他不管這些所謂的鬥法,橫豎只是幻覺。
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的精神在幻覺之中受到傷害,既有可能無法再醒來,就好像孟解放和洪大富一樣。
所以他也不得不謹慎應對,不敢太過放肆,只是躲在角落裡,不敢插手這場戰鬥。
這更像是光明與黑暗的對戰,分明只是狹窄逼仄的山洞斗室,可嚴語卻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無限的空間之中。
鬥法的兩人施展神通,水火不容,光彩躲避,聲勢浩大,就好像兩尊遠古巨神在拼命!
他們各顯神通,戰鬥充滿了史詩感,而且是那麼的逼真!
因爲撒落下來的烈焰和冰霜,帶給了嚴語極其真實的感受,這些飛散出來的餘燼,甚至給了嚴語灼燒感!
他不敢靠近,生怕自己會像孟解放和洪大富那樣,落得同樣的下場而無法醒來。
但他心中又迫切想要看清楚兩人的臉面,想要知道他們的身份。
或許因爲心中的想法太過迫切,意願太過熾烈,死門之人終於發現了嚴語的存在!
他朝嚴語扭過頭來,一雙黑色火焰的眸子,就好像一道閃電,鞭打到了嚴語的靈魂之中!
嚴語頓感痛苦,黑色烈焰的鞭子如同毒蛇,纏繞着嚴語,讓他無法呼吸。
他的皮膚開始被灼燒,黑色的烈焰就好像硫酸,在腐蝕着嚴語的皮肉,更像是長滿了尖牙細嘴的怪獸,正在不斷啃噬着嚴語!
生門之人無暇顧及這邊,因爲他在戰鬥之中落入了下風,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來兼顧這邊,更是沒法分心。
“既然是幻覺,既然是鬥法,那麼……”嚴語下意識就動用了老祖宗傳授給他的吐納之法。
是的,既然是幻覺中的鬥法,雖然他擔心精神會受到傷害而無法醒來。
但他同樣可以防禦,甚至發起主動的進攻!
周圍的空氣被他瘋狂吐納,就好像空氣都成爲了實質,隨着嚴語的吐納,空間好像被抽乾,變成了真空一般!
無論是生門之人的金光,還是死門之人的黑色烈焰,都被嚴語吸收了過來!
生門之人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當他轉頭之時,臉上的金光閃爍不定,忽明忽暗,情緒的波動極大!
他沒有發出聲音,但嚴語似乎能夠聽到,只是這種言語不屬於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
嚴語此時已經心無旁騖,因爲他發現呼吸吐納能夠抵消烈焰灼燒所帶來的痛苦!
而且不斷吐納,他就感受到自己不斷變得強大,也更加的自信!
呼吸吐納起了作用之後,嚴語的自信增強,回想起老祖宗傳授的一切!
猛然睜開眼睛來,嚴語彷彿能夠洞穿一切虛妄!
他的目光穿透了金光,穿透了黑色的烈焰,終於看清楚了鬥法的兩個人。
只是,嚴語並沒有驚喜。
因爲兩人的真身並沒有骨肉!
還是敦煌山那一套,無論是生門之人,還是死門之人!
生門之人的真身是個紙人,嚴語甚至連紙人身上的符文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死門之人的真身則是一個黑色的陶泥人偶,人偶上粘着牙齒和頭髮,顯得更加逼真,也比紙人更加的堅實。
嚴語無法看到自己的臉,否則他就能看到,此時的他雙眸散發出的光芒,就如同刺破夜空的雷電一般犀利!
所有的光芒和烈焰都變得那麼可有可無,身上的灼燒感也不再出現,嚴語的心中涌現出強大的自信,就好像擁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從未想過,老祖宗傳授的這些東西,會變得這麼有用,變得這麼的強大。
或許這就是老祖宗曾經跟他說過的那樣。
冷靜的內心,纔是力量的源泉!
只要保持內心的平靜,才能擁有強大的洞察力,才能判斷局勢,才能看清一切!
剛纔驚天動地的戰鬥,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嚴語甚至能夠看到對坐者的那兩個人!
而那兩個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嚴語的目光,他們從入定之中醒了過來!
死門之人率先察覺到了嚴語的目光,他終於轉頭,看向了嚴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