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廟的地下入口處,彷彿通往陰間的無盡深淵,散發着陰森與恐懼氣息,嚴語打從心底渴望逃離這個地方。
土撥鼠如臨大敵,眼露兇光,身子弓起,一陣蓄力之後,竟以嚴語難以想象的速度,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
嚴語尚未回過神來,土撥鼠已經從擋板的縫隙鑽了進去!
那縫隙不過半隻腳掌那麼大,土撥鼠肥碩的身子宛若無骨,竟果真能擠進去!
“危險啊!”嚴語快步上前,打算掀開擋板,將土撥鼠給撈上來,然而擋板實在是太沉重,嚴語費了好大力氣,才擡起了一絲縫隙。
擋板剛擡起,一股涼氣便竄了出來,這涼氣就如同一根根銀針,刺在了嚴語的小腿上!
嚴語嘴裡咬着手電筒,驚叫也都只能壓在心底,猛地低頭,手電筒的光圈之中,無數黑色的蟲子如噴涌的墨汁,從擋板的縫隙洶涌而出!
這玩意兒可不是血鼠婦,而是洪大富曾經被咬的那種黑蟲子,而且個頭更大,身上似乎長了甲片,如同土鱉蟲,又像是黑色的金龜子,嘩嘩啦啦,讓人頭皮發麻!
蟲潮的速度實在太快,嚴語根本沒反應過來,蟲潮便淹沒了嚴語的雙腳,順着雙腳往上爬,嚴語很快就成了“蟲人”!
這種感覺極其細膩,就好像無數的小電流在皮膚上游走,蟲子雖然沒有咬破皮肉,但內心的恐懼卻比這黑夜,比這黑色的蟲潮還要更深重!
蟲羣右下而上,眨眼間就淹沒了嚴語的身體,眼看着只剩下雙眼,那些蟲子似乎碰觸到了嚴語臉上的傷口,又瞬間退了回去!
嚴語就像突然穿了一件蟲衣,又突然脫了下來一般!
蟲羣退下之後,嚴語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想起趙同龢的警告,生怕蟲子會帶來災難,也顧不得土撥鼠還在裡頭,轟隆一聲就將擋板重重放下!
蟲潮被擋板截斷,但仍舊有不少四面散了出去,它們就如同月光下的陰影,消散到夜色之中,再沒有半點聲響!
“遭了!”嚴語下意識退開很遠,手電筒四下掃了一番,並未發現半隻蟲子,就彷彿適才只是他的錯覺,蟲潮從未出現一般!
但他的皮膚仍舊在發麻,鼻腔中還殘留着蟲子帶來的那股子鐵鏽腥氣,這種感覺太過真實,不斷提醒着嚴語,適才根本就不是幻覺!
正當此時,擋板下傳來土撥鼠吱吱的叫聲,那叫聲太過急促,嚴語的腦海之中不斷浮現一個畫面。
肥碩的土撥鼠只怕被蟲羣淹沒,啃得只剩下骨頭了!
等了幾秒鐘,那叫聲仍舊在持續,而且頻率越來越高,叫聲越來越急,嚴語想着,土撥鼠應該還有救,便咬牙將擋板再次擡了起來!
一道黑影從縫隙中竄了出來,果真是那肥碩的土撥鼠!
嚴語生怕蟲子再涌出來,趕忙將擋板放下,手電筒一照,土撥鼠已經衝進了一旁堆積着的廢墟之中!
那廢墟尚未來得及清理乾淨,都是些烈火燃燒過後的殘餘之物,堆積如小山一般。
嚴語的手電光極力捕捉土撥鼠的身影,只是它的速度實在太快,與先前肥碩笨重的形象完全判若兩樣!
此時的土撥鼠就像一隻發怒的貓,正追逐着自己身後的影子,又如同發了瘋一般原地打轉,不斷撲着地上的黑影!
嚴語正要過去安撫,才走了幾步,便倏然停下了腳步!
因爲他發現土撥鼠的影子竟然在不斷地變化,就像一個鬼影一般!
眯着眼睛再細細一看,嚴語也是頭皮發麻!
因爲那可不是土撥鼠的影子,而是四面八方涌出來的黑蟲子,正在與土撥鼠進行廝殺!
土撥鼠就好像啃着鐵豆子一般,將這些黑蟲子一個個咬碎吞下,嚴語此時才明白,它早先那種興奮,並非如臨大敵,而更像餓鬼見到了最鍾愛的食物!
天下萬物,相生相剋,一物降一物,土撥鼠雖然討人喜歡,但身上有有可能攜帶最恐怖的鼠疫病菌。
趙同龢口中會給人類帶來災難,讓人誤以爲早已滅絕的黑蟲子,卻又成了土撥鼠嘴裡的食物!
很難想象,呆萌的胖傢伙,此時卻如閃電貂一般迅捷,如毒蛇出洞一般精準,也不消片刻,竟將那些逃散出來的黑蟲子,吃了個一乾二淨!
它就好像吃撐了一般,打了個飽嗝,竟是吐出一口霧氣來!
嚴語也是看呆了,只是土撥鼠仍舊不斷打嗝,不斷地吐出煙霧,就好像那些黑蟲子是一枚枚火種!
土撥鼠變得煩躁起來,不斷地刨土,好似要挖出水源來解渴,撲滅體內的火焰那般。
它變得狂暴,嚴語也不敢靠近,過得一會兒,土撥鼠終於是忍耐不住,鼻子不斷嗅聞,又飛快地竄了出去!
“又去哪裡!”嚴語趕忙追了出去,不過他的心中也越發變得凝重,因爲土撥鼠今次的路線,竟是往裡頭走,再往前面可就是秦家的祖墳禁地了!
虧得秦大有等一羣老頭子以死捍衛,消防隊又及時趕到,秦家祖墳纔算是保了下來。
此時深更半夜,又出了這麼多事,祖墳這邊也無人再來看守,嚴語便大膽地追了進去。
可即便如此,嚴語心中還是充滿了不安,雖然頭頂月光如雪,但畢竟是墳地,他倒不是怕什麼神神鬼鬼,而是擔心會有黑蟲子之類的未知生物。
土撥鼠的速度太快,嚴語追了幾分鐘不到,就已經越過了老頭子們曾經盤坐的地方。
那是祖墳的界線,再往裡頭去,就是祖墳禁地了。
嚴語畢竟是外姓人,從未踏足此處,此時也被眼前的景象給好生震驚了一番。
也難怪秦家祖墳輕易不讓外人進入,這祖墳竟然還有神道,神道兩側是等人高的石像,若是放在古代,這根本就是帝王將相的規格了!
很難想象,貧窮偏遠的老河堡,竟然有着如此氣派的祖墳之地,若是古代,這就是僭越,即便是眼下這個時節,就憑着這個祖墳,老河堡只怕也要掀起舉世震驚的新聞來了!
土撥鼠不斷往前狂奔,嚴語也只能“走馬觀花”,粗粗掃視四周環境,饒是如此,他仍舊是被周遭的建築給好生震懾。
此時又突然聽到了一聲水響,噗通!
嚴語更是大吃一驚,往前追去,便見得前頭出現一個石頭堆砌的蓮池,池裡雖然沒有蓮,但卻有水,而且是清澈乾淨的水!
土撥鼠正泡在水裡,咕嚕嚕暢飲,蓮池的上方,是個碩大的石頭仙葫,涓涓細流,正從葫蘆口流下來,水線不是很大,但漸起水花如一顆顆夜明珠!
嚴語終於明白爲何干旱多年,老河堡的人卻始終沒有被渴死,也終於明白,爲何老河堡的男人們,總能夠找到水,雖然只能配比供給,但好歹是能活命。
他也終於明白爲何男人們如何都不樂意去尋找水源,原來祖墳這裡就有水!
雖然能夠明顯看到,仙葫口流出來的水並不大,蓮池裡的儲水也不算多,但救活老河堡,那可是綽綽有餘的了!
一切的迷霧,彷彿一下子就被撥開,難怪秦大有禁止閒雜人等進入祖墳禁地,原來還藏着這麼個好寶貝!
或許秦大有在村裡擁有這麼大的威望,除了他的爲人處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這個蓮池。
因爲他把持了水源,就等於扼住了全村人的性命,他也終於明白秦大有爲何反對他尋找水源了。
因爲找到了新的水源,村民們就不再受到他的制約,秦大有將完全喪失自己對村民們的控制籌碼!
當然了,又或許秦大有隻是想保守這個秘密,若是傳將出去,附近村落的人都會來這裡取水,可這裡的手並不算多,也只是堪堪足夠救活老河堡的人。
若讓人發現了,只怕要引發爭鬥,到時候誰都別想佔到便宜。
種種的一切,在這個水源出現之後,又被徹底打亂,必須重新來考量。
如果不是土撥鼠,嚴語根本就發現不了這個地方,更不會發現這個水源!
只是嚴語有些不明白,當日秦大有是如何說服消防隊的人,不讓他們進入這裡,難道只是因爲他口才了得?
秦大有能夠保守這個秘密這麼久,想來也有着他的本事和手段,嚴語也不去多想,他倒是對這個蓮池和仙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因爲無論是蓮池,還是仙葫,都是道家的東西,這就不得不讓嚴語產生一些聯想了!
當嚴語走近了一些,手電光照得更清楚,他也是倒抽一口涼氣。
因爲他終於看清楚,這仙葫可不是孤零零的仙葫,仙葫只是一小部分,仙葫上頭還有一個長鬚飄飄的仙人之像,只是已經破敗了,半截身子已經坍塌,下半身則埋在了土裡,仙葫則掛在仙人的腰間!
這麼一看,年代感可就撲面而來,彷彿將嚴語帶回到了上古時代了!
秦大有總是勸說嚴語,說他老河堡傳承千百年如何如何,嚴語一直沒有當成一回事,如今看來,這可並非秦大有信口開河,更不是誇大其詞,這老河堡,果真是有點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