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手還在醫院裡,這念頭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嚴語的考量當中。
而隨着不斷的調查,種種跡象似乎也在佐證嚴語的這個推測,難題就在於,醫院的人並不少,該如何去排查?
嚴語等人的到來,必然引起了幫手的警惕,他會隱藏得更深,在這種情況下,他仍舊沒有選擇逃離,或者到底有沒有逃離,這些都是該考慮的問題。
如果他沒有逃離,說明他的身份掩藏得很好,不捨得放棄這個掩護,往後還想着繼續使用。
而如果他已經逃離,那麼應該很容易確認。
可這就像薛定諤的貓,不去排查的話,不知道兇手還在不在,一旦進行排查,打草驚蛇,兇手必然會逃走,亦或者狗急跳牆,再次犯案殺人!
嚴語還在尋思,於國峰已經找了過來,朝嚴語說:“技術科那邊已經從駕駛室提取到了指紋!”
他有些激動,繼續說:“指紋一共有兩枚,經過初步對比,有一枚是屬於濛鴻銘,足以證明那輛車確實是兇手的交通工具!”
“至於另一枚,咱們需要在醫院裡採集樣本來對比排查……只是難度有點大……”
“你想封鎖醫院?”嚴語自然明白於國峰的意思。
想要做這樣的對比排查,必須將醫院全部員工都進行指紋採樣,這樣一來必然會引起幫兇的警覺。
只有封鎖醫院,才能徹底將那個幫兇關在醫院裡!
可眼下醫院的情勢很緊急,也非常的複雜,那些因爲泥石流而就診和住院的人實在太多太雜,封鎖醫院的話,會引發混亂。
再者,各地還在源源不斷送來傷員,想要控遏出入口需要人手,想要維持秩序,想要採樣,想要排查,這些全都需要人手。
於國峰無法借用上一級的人力資源,單靠着身邊這些人,就算把基地裡的人全都召集過來,估計也不夠用。
更何況基地也需要留下一些守衛力量,畢竟還有其他人躲在基地裡,防備兇手對他們犯案。
嚴語沉思片刻,朝於國峰問說:“駕駛室裡沒有別的痕跡?比如血跡之類的?”
於國峰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按說兇手和幫手應該是兩個人一起去的,因爲單靠一個人的力量,怕是沒辦法做到,但三個人只留下兩種指紋……”
嚴語也覺得有些疑惑:“這極有可能是兇手故意留下來的,爲的就是誤導我們……”
“怎麼能肯定?”
“這個幫手對兇手而言應該有着不小的價值,他還有六個目標需要去殺,這個時候應該會保護幫手……”
“兇手從不留下任何痕跡,更沒有留下指紋,所以不可能連這一點都顧及不到,他必然會叮囑幫手做好措施,不會輕易留下指紋……”
嚴語的推測很符合常理,但終究只是推測,沒有證據支持,這樣的結論也不能拿來用,該做的檢測和排查還是要做的。
嚴語是從兇手的心理層面來推測事情的發展,但大量的工作,還是由技偵刑偵人員來完成,也算是一種相互佐證,相互配合的過程。
照着自己的推理,指紋不會是幫手的,也就是說,幫手應該沒有留下更多的信息了。
“等理化結果吧……”
嚴語走出停屍房,又去了手術室,守了齊院長一會,蔣慧潔便找到了他。
“化驗結果出來了,濛鴻銘體內並沒有不正常的藥物成分,也沒有其他打擊傷或者創傷,是被電死的……”
“沒有藥物成分,又沒有打擊傷或者創傷?”嚴語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又問蔣慧潔:“防禦傷呢?”
在他看來,濛鴻銘如果是正常狀態下,被挾持去配電所,過程中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抗,只要有反抗,應該會留下防禦傷。
然而蔣慧潔卻搖了搖頭:“體表檢查的初步結果也出來了,並沒有明顯的防禦傷,連捆綁的痕跡都是死後才留下的……”
“也就是說,他沒有反抗?這意味着兇手可能用語言來威脅,或者哄騙,亦或者兇手跟濛鴻銘是熟人?”
面對嚴語的推測,蔣慧潔也搖了搖頭:“就算之前沒有反抗,被推上變電器的時候不可能不反抗吧?”
嚴語頓時眼前一亮:“濛鴻銘指甲縫有過取樣嗎?”
蔣慧潔沒有太多的遲疑:“有,是我取的樣,不過還在排隊,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分析……”
“先檢測這個,我跟你去等結果!”
見得嚴語這麼上心,蔣慧潔也沒有多說,兩人去找於國峰說了一聲,便趕回到了實驗室來。
嚴語雖然有些累乏,但還是在沙發上等着,不敢睡過去,離心機的聲音有點大,牽動着他的心絃。
又過了一個小時,蔣慧潔激動地說道:“找到了!”
嚴語趕忙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找到什麼了?”
“是皮屑和血樣!”蔣慧潔興奮地繼續說:“應該是濛鴻銘反抗的時候,抓傷了兇手!”
“我們必須馬上告訴於隊,排查帶着抓痕的人!”
嚴語卻攔住了她:“不,這樣會嚇跑幫手的……”
“那……那怎麼辦……”
嚴語考慮了一下:“能鑑定血型嗎?”
“血型?”蔣慧潔搖了搖頭:“太少了,未必能做到,如果不成功,這個樣本就毀了……”
“試試吧,如果做不出來,留着也沒有實際價值,這些現場蒐證不就是爲了找到更多的信息麼……”
聽了嚴語的話,蔣慧潔的顧慮也沒有打消:“我必須徵求於隊的意見……”
嚴語堅持道:“沒有足夠的時間,你是技術科的領頭人,你有權做這個主,當然了,這需要你的客觀判斷,不要因爲我們的私人……私人感情而影響你的判斷……”
蔣慧潔本就是個幹練的人,雷厲風行,遇到嚴語之後卻是變得“軟弱”了一些,此時也重拾信心,朝嚴語問說。
“這麼做的依據是什麼?或者說你有什麼有力的支持?”
嚴語也不隱瞞:“指紋排查不太現實,因爲採樣會引起幫兇的警惕,會打草驚蛇。”
“但血型就不同了,如果能知道血型,咱們就能夠做個初步排查,畫出一個大概的嫌疑人範圍來,甚至能夠初步篩查出一個名單!”
“比對血型也需要採樣,一樣會打草驚蛇,甚至比採集指紋更麻煩哦……”
嚴語搖頭:“不需要的,市醫一定會存檔內部人員的個人資料,上面一定會有血型,即便個人資料上沒有,市醫也該留有員工的體檢報告,只要找到這個,就能夠進行對比篩查!”
蔣慧潔也是眼前一亮,正要轉身去做血型鑑定,又停下腳步來,扭頭問:“然後呢?”
嚴語想了想,話到了嘴邊,但還是忍住了,只是說:“做出來再說,有了初步篩查結果,就有頭緒了。”
蔣慧潔也不再多問,麻利去做血型鑑定。
其實嚴語心裡有着自己的計劃,他並非信不過蔣慧潔,只是怕實驗室隔牆有耳罷了。
這個幫兇應該擁有出色,甚至堪稱高超的外科技術,這樣的人在市醫應該不會太多。
常見的血型只有四個,初篩名單應該會很長,但有外科技術,必然是醫生,而且技術出衆,這個篩查條件能夠將名單大大縮短,甚至能集中到個位數之內!
找到這幾個人之後,只需要找個藉口,驗證他們身上的防禦傷,就足夠了!
想要驗證這一點,也並不算很難。
嚴語早先已經讓外科主任散佈了消息,齊院長已經是敗血症,此時只要說齊院長已經發展成膿血性敗血症,而且引發併發症,進行緊急手術,就能夠將這幾個嫌疑人納入手術名單之中。
想要進入手術室,必然要消毒,不管是洗手還是換衣服,都有機會查看他們身上是否留有抓痕!
而且手術室相對封閉,一旦發現這個人,他必然是插翅難逃!
不過這一切目前都只是嚴語的計劃,而且還有些想當然的成分,過程中仍舊存在着不小的變數。
比如幫兇如果密切關注齊院長的情況,就會發現敗血症未必是真,到時候要進行手術,幫兇就會警惕。
再者,如果他要畏罪潛逃,也就相當於暴露了自己,雖然增加了抓捕難度,但起碼身份是可以確定了的。
當然了,如果濛鴻銘抓傷的不是幫兇,而是兇手,兇手根本不在醫院,也並非醫院的人,那這個努力同樣白費。
只是無論如何,在目前這種困境下,這都是一個值得嘗試的方案。
眼下就看蔣慧潔能不能從極少量的樣品之中,鑑定出幫兇或者兇手的血型了!
其實嚴語更傾向於前一種可能,因爲兇手太過謹慎,不太可能留下這麼大的破綻。
而且他是個自戀狂,之所以找一個幫兇,就是不想自己動手,所以動手的應該是幫兇,那麼濛鴻銘抓傷的就極有可能是幫兇,而不是兇手。
但也誠如先前所言,嚴語的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對兇手的推理層面,最終還需要科學的分析結果來支撐。
心裡忐忑之時,蔣慧潔也驚喜地叫道:“嚴語!成了!”
血型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