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旗雖然不值錢,扔了也是扔了,但如果掛在某位大夫的辦公室裡,那噱頭可不是一般地狂大。
張妙茹聽從心上人的吩咐,把錦旗全送了院領導。果然如傅恩奇所說,這比送錢還管用。沒多久她就成了人民醫院裡最年輕,也最具實力的主任醫師,帶兩名醫學碩士,應張妙茹要求,兩名碩士都是女孩。要知道這姑娘才二十四,前途不可限量啊。
傅恩奇帶着張妙茹擺脫乘客們的“追殺”。招呼小雅和風倩倩別跟丟了。
小雅和風倩倩對望着交換眼神,不由得苦笑,身爲電燈泡,還有兩盞,真是夠亮了。
四人來到病房,母親不在,小雅去找,傅恩奇動手料理父親個人衛生,賢惠的小妙茹在一旁幫忙,傅恩奇時不時地與她目光相接觸,情侶間相視一笑,不用多說什麼,就覺得很平靜,很安慰。
風倩倩沒有想到,原來傅恩奇的家境也這樣困境,他居然有一個癱瘓在牀的父親需要照顧,難以想像。
更重要的是,擁有這種家境的男人,用怎麼的方法,俘獲了張妙茹條件如此優異的姑娘?
風倩倩那時候也想幫把手,但傅恩奇和張妙茹配合得親密無間,她根本沒機會。
這當口小雅回來,母親沒有跟着,傅恩奇擡頭問:“找不着?”
小雅搖搖頭,有些失落地說:“媽媽忙着護理一名高位截癱的病人,她說中午隨便吃點就可以了。”
傅恩奇聽到這裡就有點不開心,雙眉一鎖,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
張妙茹見到男朋友神色,腳步輕挪,上前伸手,纖弱溫柔的拇指撫着他眉心說:“不要蹙眉,我心疼。”
傅恩奇低下腦袋,用額角抵住女朋友的額頭說:“我媽那麼大的年紀了,稍稍工作,權當鍛鍊身體是可以的。但她不能像十九二十歲的大姑娘拼命幹活吧?”
傅恩奇說到這裡頓了頓,忍不住又說:“現在是飯點時間,一對兒女和媳婦都在,還有一個客人,她居然像工作狂一樣……”
張妙茹伸出雙手抱住傅恩奇腰桿,她笑道:“阿姨給你攢老婆本呢,你應該開心吶。”
傅恩奇擡起腦袋,對小雅妹子說:“帶我去看看,媽到底在忙什麼?”
小雅瞅着哥哥神色,知道他這一回懊惱了,當下默默地在前方帶路,張妙茹和風倩倩隨後跟來。
到了母親做護工的病房,傅恩奇伸手示意小雅別進去。因爲他聽到母親在念一首兒時的童謠:“鶯歌舞,磨豆腐,你來跳,我來舞,磨一磨,豆汁糊,和啊和啊做師傅。”
大體意思就是讓小孩學好本事,並且要懂得自娛自樂,時日一長,自然熟能生巧,成了可以帶徒弟的老師傅。
往事如煙,傅恩奇將近二十都沒有聽到了。
那時,傅恩奇躡着腳步,悄無聲息地進到病房中,只見年邁但身子硬朗的母親背向門口,老人家花白的頭髮儘管很用心地梳理過,但仍舊顯得乾枯毛糙,而沒有一絲營養。
傅恩奇在看到母親佝僂背景的剎那,眼中已然熱淚盈眶。自己離開九年,虧欠了母親,虧欠了父親,虧欠二老多少爲人子的孝道?
傅恩奇的淚水滾滾而下,更因爲母親慈祥的聲音,正輕輕地吟唱着兒時熟悉的歌謠。
九年生死轉瞬便過,留給傅恩奇孝順父母的時間還有多少?
這時張妙茹來到傅恩奇身邊,她不僅看到心上人的淚水,也看到未來的婆婆,抱着一個從腰部開始纏繞着繃帶的小女孩。
母性的共鳴,讓張妙茹彷彿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了如此嚴重的創傷,但更多的是年邁的婆婆,她那廣博的母愛,令人油然而生出敬意。
張妙茹和風倩倩是從小就沒有了母愛滋潤的姑娘,她們多麼渴望與自己的母親生活,而如今,傅恩奇的母親給了她們圓夢的機會,她們從老人家身上,看到了自己想像中的母親,和藹慈祥,充滿了令人在寒冬臘月也倍覺溫暖的母愛。
兩個姑娘和傅恩奇一起,竟然就那樣站在那裡,淚水順着他們年輕的臉龐,靜靜地滑入了無窮無盡而冷漠異常的歲月中。
相對而言仍十分年幼的小雅,成年以後時常回憶這一幕,現在的她隱約懂得哥哥和嫂嫂爲什麼流淚,但終究觸及不到更深處的感情。不久的將來,小雅就會因爲明白親人間來之不易的感情,從而流下慨然的淚水。
風倩倩忍不住一聲抽泣,打斷了傅恩奇和張妙茹的思緒,母親也意識有人來到了病房,不再歌唱童謠,在老人家緩緩轉身時,傅恩奇已經把臉上的淚水擦淨。
“媽,我們一起吃飯去。”傅恩奇說。
“不了。我還要照顧這孩子。”母親臉含笑意,輕輕地拍着懷抱中,正處於熟睡狀態的虛弱小女孩。
傅恩奇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卻聽母親輕聲急道:“哎喲妙茹,你怎麼哭了,小奇欺負你了?這兔崽子!”
張妙茹來到老人家身邊,挨着母親說:“沒有的,媽,恩奇待我可好了。”
母親聽到張妙茹喊自己媽喊得那樣順口,心頭大慰,不由得笑逐顏開,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風倩倩坐在老人家另一邊,情不自禁的,她也想喊一聲“媽”,但畢竟不方便,只得親熱地叫聲“阿姨”。
張妙茹和風倩倩對望一眼,相視而笑。
母親看到,張妙茹和風倩倩倆姑娘,都是從小沒媽的孩子,這時年輕漂亮的臉蛋上,掛着清澈的淚水,略略一想,就猜到自己照顧高位截癱小女孩的景象,觸動到姑娘天生的母性了。
想到這裡,母親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去試着開導,因爲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參透領悟,別人永遠幫不上忙。
傅恩奇這時候問:“這孩子能動不?帶她一塊吃飯去。”
母親輕拍小女孩手臂:“她媽媽待會要過來。說起來,這對母女也是可憐人,小奇你可不準學人家始亂終棄,要不是父母吵架推搡,這小姑娘就不會因爲試圖勸阻而掉到馬路上,更不會被車碾斷雙腳了。”
傅恩奇聽到這裡,不自覺地握緊了小妙茹纖弱的玉手。
張妙茹感受着心上人粗糙強勁,溫暖而充滿力量的手掌,知道傅恩奇不是那種人,否則的話,自己的閨密路之遙,還有傅恩奇曾經的僱主戴湘雪,也足夠讓他拋棄自己了。
“那就讓她的媽媽跟咱一塊吃,也不差一雙筷子。”
傅恩奇正說着,聽見有人在門口輕輕地敲。
傅恩奇轉身望去,一名和張妙茹差不多年齡的女子,拘謹地站在那兒。她五官標緻,臉上也很乾淨,不能說她特別漂亮,但是能讓人看着舒服。
當然了,無論是張妙茹戴湘雪路之遙範玉瀅謝思文,還是處處針對自己的美女警司沈冰晴,這些姑娘的臉蛋,男人看在眼裡,無一不是在舒服至極的同時,心生快慰喜悅和極度的渴望親近。
這名女子小心翼翼地站在哪兒,輕輕地問:“我沒有……走錯病房吧?”
傅恩奇的母親急忙招呼:“沒有沒有,秀秀,你快進來。”
門口的女子應該就是小女孩的媽媽,傅恩奇感覺她好年輕,忍不住腹誹:不會是未婚先孕倉促成家吧……
秀秀走進病房的時候,傅恩奇正站在牀邊,張妙茹挽着他手臂說:“傅恩奇,你擋着人家了。”
傅恩奇“哦”了一聲,讓在一邊。
“你叫傅恩奇?”秀秀反問,又多看了傅恩奇一眼,旋即望向自己的女兒。
傅恩奇看到這名叫秀秀的女子,居然用一種奇怪而別有深意的目光望自己……雖然她很快挪開視線,但傅恩奇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更讓傅恩奇心生疑惑的是,秀秀纖弱的右手拳頭不自覺握緊了。
無論從行爲心理學的角度,還是用常人的看法去推斷,秀秀都很不正常。
傅恩奇不自覺地伸手抱了抱張妙茹,姑娘家很聽話地貼在心上人身邊。
然後,傅恩奇讓女朋友到自己身後去,和小雅風倩倩一塊兒,張妙茹剛想問什麼事,但看到傅恩奇肅然的神情,這姑娘就知道有事要發生。
張妙茹能夠理解自己,讓傅恩奇很是欣慰,這一點在很大程度上,說明兩人相通的心意,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很多時候,一道目光一種神色,比任何長篇大論的解釋都要管用。
傅恩奇對女朋友露出一抹“請放心”的笑容,張妙茹粉嫩的小舌頭一吐,那俏皮的神情既擔心又帶着嬉鬧,好像在說:你這傢伙,又想鬧什麼?
只見傅恩奇若無其事上前,忽然對秀秀說:“你女兒好可憐。讓我抱抱。”
這其實是傅恩奇的試探,用意再明顯不過,如果秀秀不願意讓他抱女兒,那麼她就很有問題。相反,傅恩奇也不能很快排除對她的懷疑,因爲人一種狡猾的動物。可以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也能夠顧左右而言他。
傅恩奇無從猜透人心,但可以從對方的神情言論,以及一系列由心理變化產生的下意識舉動,來分析一個人。最終,傅恩奇將進一步試探秀秀。
那時候,秀秀顯然有些慌神,這一點沒能逃過傅恩奇的觀察。但她極力鎮靜,說:“佳佳……佳佳她睡着了,等她醒來再說吧。”
秀秀的最終回覆是“醒來再說”,而不是“醒來再給你抱”。
傅恩奇由此可以判斷,秀秀這名女子的性格,異常謹慎,就像她一開始出現的時候,選擇了先敲門,反問大家她有沒有走錯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