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許久,景樾才嘆了一聲,“我的確有些草率。我自以爲了解她的特別,我以爲她對寧遠侯不會有多深的情誼。其實我知道她一定會生氣,但我沒想到她會這麼生氣。”
他苦笑搖頭:“這是她的心結,她經歷過背叛,所以很討厭背叛,我不該以爲,我可以犯她的忌諱。”
顧傾城無奈的扶了扶額:“景樾,你這算什麼?當局者迷麼?”
景樾凝眉,顧傾城正色道:“沒有人不討厭背叛。即使這不是她的心結,她仍舊會生氣,很生氣,最多表現的比現在冷靜些,但結果根本不會有什麼不同。我的確不知道她的過往,不知道她有什麼秘密,可是這又怎樣?例如我是小斕的朋友,你不經她的同意就出手對付我,陷我於不義,她一樣會生氣,這不是明擺着的麼?”
他手指點了點桌面,“在公,一個改命師的價值,遠遠大於寧遠侯,所以你就應該不動寧遠侯。在私,會讓小斕生氣的事情,你一律都不要做。簡單不?”
他頓了一頓:“凡事有利必有弊,如果現在小斕不是改命師,你的佈局一定會與現在不同,不是麼?所以現在改命師是你的心上人,你的佈局反而不能因之改變?想想小斕說的也沒錯,一個愛人一個朋友,待遇反而還不如一個屬下,換我我也會生氣。”
良久,景樾才長嘆了一聲:“縱是生氣,也該聽我說。我既動寧遠侯,自然會安排的妥妥當當,怎會害他身敗名裂?怎麼說也相識幾年了,我是怎樣人,她竟不知麼?”
顧傾城嘆氣:“景樾,小斕這個人,其實是有些偏激的,她喜歡誰,可以捨命相報,但如果犯到她的忌諱,不管是誰,她也會翻臉。如今她已經鑽了牛角尖,哪有心情聽你解釋?我看,一時半會兒你是哄不好她了。”他拍拍他肩:“有時候啊,少想些合不合適,多想些親疏遠近。就對了!”
景樾苦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分析,推斷,對症下藥或投其所好,用最少付出得到最大的收益。”
“我知道,”顧傾城嘆氣:“若非如此,你也做不得謀師。”
景樾默然:“現在,怎麼辦纔好?小斕說的如此決絕,見都不肯見我,我又不能硬闖。偷偷潛入雖然不難,可她難免又要生氣。”
顧傾城笑了笑,“你呢,我是真不知道。但是我呢,就一點都不難。小斕雖然下了個格殺勿論的命令,但她最講道理,不可能因爲遷怒,真的對付我與爾爾。現在爾爾已經去了,我打賭他死皮賴臉的纏上一會兒,關於他的禁令就會不了了之了,我也是一樣。”
他轉頭看她:“其實說真的,小斕不太容易生氣,從沒見她因爲一些嘰嘰歪歪的小事發脾氣,可這回你真是惹到她了。兄弟幫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說着說着,他又有些好笑:“其實這也未嘗不是因爲關係親近,若這會兒是我做了這決定,她大概不會這麼生氣。至於你麼……愈親近愈會苛求,這樣想你會不會舒服些?”
他起身走了幾步,又忍不住折回來:“小斕鬧這麼一場,動靜可不小,這會兒,估計半個武道盟的人都知道你們倆鬧掰了。馬上就是招新、大比,天下雲集。我想提醒你好生利用這個消息,看能不能做點兒什麼,又覺得如果你真的把這個消息利用的太好,就更顯得無情。”
他攤手:“所以,我也不知要怎麼辦了。幸好我不是謀師,你好生斟酌吧!”
景樾微微發怔,好半天,才苦笑出聲。對於已經發生,一時無法改變的事實,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儘量減少損失,化被動爲主動,迅速爭取到最大收益。就算明知會顯得無情,他又能如何?身爲謀師,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放任事情無可收拾。
此事的確鬧的有點兒大,很快,就連嶽浩清也得了消息,打發上官聆來問。
上官聆到的時候,賞金閣的人正裡三層外三層圍的緊緊的,常爾爾在院子外頭大呼小叫:“小斕哥!你就別生氣啦,這事真的跟我沒關係啊,我可是一心一意對你的。求求你,先讓我進去啊!”
上官聆停了停步:“出了什麼事?”
常爾爾精神一振:“想知道?帶我進去唄!”
上官聆堅決的搖頭:“不。”他舉步向裡走,賞金閣的人移身讓他進去。裡面碎裂的門扇猶未收拾,一地狼藉,謝斕正抱臂衝門坐着,看着天發呆。上官聆看了看她,從旁邊扶起倒着的椅子,放到她身邊坐了,看着她:“出了什麼事?”
她道:“沒甚麼。”
他細看她的神情:“據說你下了‘格殺勿論’的命令?可是真的?”
謝斕乾脆利落的點頭:“對。”
他笑了笑:“很好。”
這這……好在哪裡?謝斕簡直無語,轉頭瞪着他,上官聆凝了凝眉,認真道:“你值得更好的。”
謝斕:“……”
雖然知道他是好意,可是完全不知要怎麼回答,謝斕無奈的看天,上官聆道:“他做了什麼?你爲何會這麼生氣?”
他顯然完全不覺得有的事情不方便問。謝斕只好道:“沒什麼,只是吵架了。”
上官聆毫不猶豫的道:“你不是任性的人,不會隨便吵架,一定是他做錯了。”
謝斕不由得呵了一聲,有些感慨:“上官,你知道麼,其實我很羨慕那些任性的人,生氣的時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都不在乎。可是我,就算再怎麼發脾氣,腦子裡也一直有一條分界線,”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了比:“這邊,能做,這邊,不能做,完全不會混淆。”
上官聆極其認真的道:“這正是你的寶貴之處。你是很好很好的好姑娘。”
謝斕簡直被他說的沒脾氣了,“好吧,不說這個了。是嶽師父讓你來的吧?你跟他說沒事,招新大比,有用的着我的,儘管找人來叫我,不會耽誤事兒的。”
上官聆點了點頭,覺得事情應該已經辦完了,便站了起來,卻又總覺若有牽掛,不由得低頭看她。她的容貌極其靈秀雪嫩,可是神情卻向來不嬌氣,放空的眼神帶着幾乎浩瀚的美好。她是一個奇異的姑娘,跟任何人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