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當真是快要忍無可忍,一雙拳頭已經捏得直抽抽。
卻是想着煞修往後,恐怕再難現身。
甚至最壞的情況——連每月十七都無法出來。
岑夜便是隻能選擇忍耐,如回宮路上,遇到紅蓮之前的時候一般。
不到必要和萬不得已。
這留作續命用的邪力,萬萬不可隨意動用。
而起之前吞蛇事件,爲操控宮女而使用的攝魂術,也確是相當耗損力量。
此刻犯不着爲了一個這樣的變態,把自己的一切給搭進去。
不過歸根到底,還是因爲岑夜不會廚藝。
現下儘管也算非常時期,可既然能夠不餓着,還能吃上算是味道不錯的食物。
他又何必自己作孽?
最重要的是,他怕紅蓮吃不上好的。
就算她還昏睡着沒醒,他每日也還是會去山裡,找些珍貴的食材回來,讓那變態熬粥。
開始才找到茅屋那會兒,岑夜本以爲會像邊境小村裡的大嬸一樣,找個好人家。
結果破滅的太徹底了!
之後直接點了變態穴道,一番恐嚇,她倒是老實了。
但還沒過一天,變態就瞧出岑夜在廚藝上的軟肋。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
故而這變態,就開始蹬鼻子上臉。
哪怕岑夜拿刀子逼她,她也認準了岑夜不敢把她如何。
不得不承認,這變態雖然身居大山深處,但還有兩下。
於是岑夜只好認輸,淪落成了跛腳寡婦的苦力!
可那變態還算有自知之明,也就只故意爲難岑夜,對紅蓮倒是很正常。
還告訴過岑夜,山裡能夠找到的一些什麼樣的好食材。
這般看,變態好像還沒有那麼可惡。
但岑夜還是沒法勸自己不討厭她。
只能說這世間的是非黑白,好壞善惡,委實太過微妙。
之後變態故意找茬兒,讓岑夜把衣服拿去重洗,再回來,他只有種,立馬可以吐血吐得倒地不起的感覺。
他看見那女人醒了。
他看見那女人正在和變態聊天。
他看見她們,無比的融洽!
這算什麼?
那變態歧視他不是同一種性別?!
還是說,覺得他這般天真無邪的長相,面目可憎,看就是個不想好生對待的主兒?
不然就是紅蓮那傢伙還具備什麼異能,連那種母夜叉的變態,也能夠瞬間征服?!
岑夜頓時在心裡,又把紅蓮和變態加在一起,罵了不下八百遍。
見岑夜回來,或許還真是託了紅蓮的福,那變態竟意外給了他個好臉色。
甚至過來,主動接過了他手裡的木盆:“今個兒這衣裳我來晾,你去陪你家小媳婦吧。”
變態不僅說了,而且還對着岑夜笑了。
岑夜卻是一張面癱臉,衝那跛腳的背影,心裡又罵了一句:
快一更天了還晾衣服,有病!
轉而又是朝着紅蓮甩出一句:“你們有什麼可聊的?!”
“嫺姨說我和她女兒,生的有幾分相似。”
紅蓮一派淡然,同岑夜所認識的她,完全一模一樣。
氣色和精神都很不錯,似乎前幾天那些事,根本就是做了個夢。
至於小媳婦這稱呼,因有過先例,所以紅蓮沒去糾結。
岑夜雖是如今心態與以前大不相同,可私心這層,他不想牽涉,也不願牽
涉。
更害怕牽涉。
撞破夏半均與冬兒之前,紅蓮對他說的那些話,他是聽明白了的。
他不傻,也不石魚,所以懂。
她是故意同他強調的,他不過是她的弟弟而已。
甚至都沒有事先問過他一句:
對她,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所以他明白,她是不在意這些的。
不管他對她是怎麼想,都始終不會改變她對自己的看法。
他們之間除了姐弟,不可能再出現多餘的什麼。
這便是她那個時候,想要告訴他的事。
她在裝傻,也打算裝傻。
理由應該和他一樣。
不想連姐弟這層關聯,都失去。
所以他也裝傻,同樣決定裝傻。
在她終於問起的那個時候,選擇了否決。
用那般的態度和說辭,給了她最想聽到的結果。
只是紅蓮並不知道,現在的岑夜,已然不再覺得自己是弟弟了。
而僅僅是被她同情關切着的,可憐蟲!
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
岑夜不出聲的沉默了一會兒,期間一直看着她,但又只杵在門邊,不過去。
之後一陣猶豫不定,小小的聲音裡,似有落寞:
“你覺得如何?”
“嗯,沒事,老樣子。”紅蓮點頭,所謂的老樣子,岑夜自然明白。
睡過一個長覺,便好了。
此刻於岑夜而言,定是不會想去糾結墮崖後的事。
說不得和不想說的部分,實在是太多。
而紅蓮,倒是興致很高昂:“過來坐啊。”
她拍拍牀沿示意,岑夜再次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過去了。
“幹嘛。”他嘟噥着兩字,卻依舊坐下了。
“你這頭髮怎麼回事?”紅蓮皺了皺眉頭,還伸手摸了摸。
岑夜的頭髮回宮後,好不容易留長了些,現在卻又是短了不少,甚至比原來還要短些。
“之前不是……你突然變得……”岑夜也不看紅蓮,說的小聲。
一看就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回憶。
“我那時候明明叫你別過去的,你後來還是過去了?”紅蓮有些吃驚。
他那頭髮怎麼想,都該是被燒掉了一些,所以乾脆剪掉了。
然而對於紅蓮這問話,岑夜同樣驚異:“你都……不記得了?”
“也不算,只不過當時在運功,對其他的不太有印象。”紅蓮倒是誠懇。
岑夜立馬呆了一會兒。
他當時對她說的,她都沒印象了?
那他,要怎麼辦纔好?
繼續像以前那樣假裝下去,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他已經不想……
岑夜突然酸澀了眉眼,看着紅蓮。
如果現在再說一次,她會不會笑出來呢?
笑出來,然後對他說:就憑你這樣弱小的傢伙,也想保護我?
是啊。
他太弱了。
他太沒用了。
所以還是算了吧。
現在的他,就還是不要再異想天開了。
岑夜把目光從紅蓮身上移走,再是沒了表情,卻聽見她突然問的一本正色。
“岑夜,我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紅蓮此刻的態度很是老成,而岑夜則像沒聽見一般。
盯着某處,不知是不願意說,還是不知該怎麼說
。
“岑夜。”
紅蓮沉聲喚了,他才把目光轉到她臉上:“我……”
“你知道我是那鏡國女戰神?”紅蓮突然接話,岑夜驚得瞪大了眼。
“你爲何……?”
“我之前又去找過茗薇一次,恰巧聽見你父王在同她說此事,還讓她占卜,尋找鏡國戰神的下落。”
“四國之王都知道此事,還在暗中尋找,可是真的?”
紅蓮雖是淡然,但卻有種不容反抗的魄力,眼睛更是一動不動的盯着岑夜。
要看清楚他表情裡的每一個細節。
然而。
良久的沉默過去。
“岑夜,你以爲現在不說話就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先前你親口說的,叫我不要再去替舒浚吸癆,之後我力量失控,該是什麼都看的很清楚了。”
“你說你留我的原因不能講,可是與早知道我身份之事有關?”
紅蓮連串逼問,岑夜卻還是隻看了她一眼,不答。
又是過了許久才小聲說:“我想要伏神印,僅此而已。”
“要來何用?成爲主宰靈州之神,然後救治你母后?”紅蓮帶着些許嗤笑,顯然已經不太相信岑夜。
不管原因爲何,拿伏神印就等同於是要征討天下。
即便不想要那天下,也絕非是要染指戰事不假!
那絕對不會叫她披甲上陣的話,怎麼想都是撒謊。
然而岑夜跌了眼簾:“那種騙小孩的傳說,你也信。”
“爲何,我看連你父王都是深信不疑,想必靈州上的人,都覺得是真的吧。”紅蓮反駁,像是試探。
岑夜又沉默一會兒:“反正自古,傳說就是有了,可從沒見誰能夠集齊過。”
“其實靈州的人都很好奇,集齊伏神印,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岑夜的情緒一直不高,纔是說完,就被紅蓮甩了一句:“所以你好奇,就想集齊伏神印?”
“然後總故意模棱兩可的,想騙着我留下來?”
話到最後,紅蓮已然是冷了口氣。
可她這種小看他,完全把他當小孩一樣幼稚的說辭,叫岑夜十分不快。
“我要伏神印自有我的原因,那些話,是因爲你說你討厭征戰,我怕你會不相信我,所以才……”
“那現在呢?”紅蓮打斷岑夜,忽地態度冷極。
“你覺得現在,我會相信你?”
“紅蓮……”岑夜有些愣,她還是頭一次對他這般態度。
覺得非常非常不習慣。
甚至是,心裡很難受。
“岑夜,我給你一次相信你的機會,告訴我,你爲何想要伏神印。”
紅蓮眸光星亮,卻有種岑夜讀不懂的深:“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信你拿伏神印的理由,是與別人不同。”
“但是‘得鏡國戰神’那夢裡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認同。”
“我可以幫你,因爲我當你是親弟弟,所以你,必須不能對我有所隱瞞。”
“你應該還記得之前廢院中的話吧?”
“我不管靈州上其他人如何,但唯獨你,我不許不拿真心待我,欺瞞於我!”
“……”岑夜心中情緒,當真是瞬息萬變。
有高興,但又十分痛苦。
有感動,可又是絕望無力。
然而紅蓮不想給他更多的考慮時間,已經下了最後通牒:
“岑夜,別逼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