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不認得胭脂和香粉這事,老闆心裡是知道的。
於是岑夜兩句話問下來,除了鄙視和嘲笑,老闆和紅蓮都沒聽出別的什麼。
只有岑夜自己清楚在說什麼。
所以知道紅蓮的香粉,並非那冰窟窿買的的時候,少年心裡笑了,連嘴角也笑了。
“這個叫什麼?”岑夜邊問邊把盒子拿過來一個,聞了聞。
做老闆就要會看人。
一瞧岑夜的衣服料子,就知這少年是有錢人。
加之現在這副眼中含笑的模樣,自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公子真別說,這位小姑娘的眼光當真的好。當時一來店裡,直接就挑中了這款鎮店之寶。”
“名曰紅蓮,淡雅清晰,豔絕羣芳,淨似月華,無論香氣或者名字,都是絕對百裡挑一的好貨!”
又聽見鎮店之寶,紅蓮不禁對老闆搖頭唏噓。
卻是岑夜那臉上的表情……
沒錯。
想她那時候聽到這香粉的名字,多半也和他現在的反應差不多。
岑夜拿着香粉,回頭瞄了紅蓮一眼,樣子有些賊。
“你要買嗎?”
“要啊。”紅蓮莫名其妙,點點頭就準備掏錢,怎料被他攔下。
“我……給你買。”
他有些窘迫的塞出一句,然後盯着紅蓮,觀察她的反應。
紅蓮雖認不得胭脂香粉的區別,可自己買跟別人給自己買,這區別,她還是明白的。
何況兩人年紀差不多,岑夜又是男孩子,這惹人誤會的事情……
老闆臉上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不太好吧。”紅蓮瞥了老闆一眼,提示岑夜,旁邊有人誤會得很深刻。
卻是岑夜愣了一愣,想了一會兒。
再開口說話的時候,臉上的喜色已是消失無蹤,冷笑:“呵。”
“給自己姐姐買兩盒香粉,沒什麼不好吧。”
“……”紅蓮說不出話,他則已經去結賬了。
岑夜這般直白的,當面提姐姐兩個字,幾乎是沒有過的。
想方纔一瞬間,他眼裡閃過的那種失落,紅蓮心裡當真不是滋味。
只覺得他這種薄臉皮,如此主動而明顯的給自己買東西,已是難得。
自己竟是下意識又把他當了娃娃。
說那一句,不過是想故意逗逗他,怎料反倒像是打擊了他,令自己無措起來。
拿着包好的香粉出來,兩人都是沒講話了。
岑夜突然這般認真的給她買東西,紅蓮一直鬧心得很,踟躇了半天,還是問了。
“爲什麼?”
“什麼?”岑夜停下腳步,看着她。
“這個。”紅蓮把香粉舉起來晃了晃,他卻不太愉快的白了一眼。
“嘖!”一個咂嘴,似乎很不耐煩。
過了片刻才繼續說:“之前突然提出封皇姐的事,你很生氣吧,算是賠禮了,不行嗎?”
他冷冷拿出一副拽樣,但同過去那種裝模作樣全然不同。
是當真不愉快。
是當真覺得,她是不想要他買的東西。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紅蓮賠笑解釋,卻被打斷。
“那就別廢話,拿着。”
岑夜又是不爽的瞪着,紅蓮也就沒笑了。
這買東西不過是件小事,自己說的那話也沒有很過分,他怎麼就要賭氣了似的?
紅蓮正想着是不是該說點別的什麼,岑夜又是冷了臉。
正兒八經,不帶情
緒:“我知道你不喜歡攪在局裡,所以能不讓你出面的事,絕對不會扯上你。”
“總之放心吧,得罪那件事,用不着太在意。”
岑夜一番話說完,紅蓮便是有些驚詫。
想宮裡反對聲音不算少,但這幾天,也確是完全沒人來招惹自己。
她並非驚詫這孩子堵嘴戳人的能力,而是頭一次覺得,他還挺可靠的!
想到這裡,紅蓮一時間十分感動。
轉而覺得自己這樣悠哉,似乎說不過去。
“那我要做點什麼?”
“……”岑夜嫌棄般的白了她一眼,看就知道,心裡又在罵她蠢。
對他這點,紅蓮已經習慣性的不去計較了,卻見他神色一變,就是露出狡黠的笑意。
“一邊安安心心做你的皇姐,一邊繼續查母后發瘋的原因,還有那個小狸子……”
“既然你說福公公知道些什麼,不如就去探探口風,看能否把小狸子要到你宮裡去,也好放在身邊觀察,屆時總會看出些眉目。”
“如何?”岑夜問了紅蓮,眼中泛起陰梟。
“好。”紅蓮心裡一沉,應了一句。
本想問他,他自己有什麼打算,卻是此刻完全說不出口。
看了看手裡的香粉,就是又故作輕鬆的笑笑:“岑夜,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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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到街上了,我也買一個送給你。”
約是沒想到紅蓮會這麼說,岑夜有些意外。
愣過一會兒後,又沉默盯着紅蓮看了許久,轉身離開:“沒有。”
“我什麼都不喜歡,什麼也不想要。”
紅蓮沒看到他說這話時候的表情,只覺得對他束手無策。
以前的他,只是拒絕別人親近。
而現在。
儼然像是把自己整個關了起來——
別人進不去,他也出不來……
回宮的一路,兩人又是無話。
這死孩子,當真快要趕超那冰窟窿了!
紅蓮委實不知事情怎會變成這樣,不管是岑夜,還是那邪異的黑影。
介於之前的教訓,紅蓮覺得自己如此下去,定然不是辦法。
爭權謀位倒都是小事,但那黑影……!
倘若哪天,這白國宮裡當真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豈非連一個人阻止的人都沒?
她這曾用半生壽命換來的戰魂之力,豈非白換?
之前潛入伏神殿偷靈珠的時候,紅蓮便已經試過。
若是利用伏神印所流散出的強大神力作爲輔佐,似乎可以將戰魂之力受阻的情況,慢慢化解。
便是這段時間,她每日深夜都會偷偷過去,調息一兩個時辰。
正巧那國師千尋的情況似乎很不好,也不用擔心會被覺察。
千尋染病修養之事,宮裡早就傳開。
但紅蓮和岑夜知道,她定是靈珠被偷開始,便一直睡着沒醒。
否則白王也不會沒法過問,更不知道靈珠已經丟了,一直把此事擱置。
介於岑夜叮囑過紅蓮,讓她堤防白王和國師,不要獨自去伏神殿。
所以她已經偷偷看過國師情況的事,也就沒和岑夜提及。
大概是之前一直在研究靈珠,現在的千尋早已命懸一線!
到底幾時能醒,或者還會不會醒,連紅蓮都斷不出個結果。
至於岑夜讓自己堤防兩人的緣由。
若是能說,他肯定早就說了。
但紅蓮覺得他現下變化太大,並非是刨根究底的時候。
眼看着冊封典禮在即,她也只得先忙過了這一陣再作打算。
根據這幾天對典禮事物的掌握,紅蓮對靈州上的風俗人情亦是有了更多瞭解。
儘管許多東西各國都有區別,可四季的祭祀,卻是四國自古共有的傳統。
冊封大典所選的秋豐祭,便是秋至時候最大的慶典。
無論規模還是等級,都必須是要有國師在場。
卻是到了秋豐祭的前一天,千尋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而當夜。
掌管太醫院的夏家,亦是一片混亂!
那急促的馬蹄踏破夜色,隨着一聲嘶鳴,用震撼打破了夏家三年的平靜。
大門前,兩個青年面面相對。
同樣的容貌,同樣清麗秀雅的氣質,同樣的藥香……
卻是一個眉目間嚴謹深沉;
另一個,慵懶輕浮,笑得玩味。
“你爲何……?”夏半均喃喃,甚至蹙了眉頭,彷彿不相信眼前站的人,是真的。
“我回來了,要擁抱一下嗎?”夏半清攤開雙臂,對面的人自是沒動。
跟出來的下人們都是和夏半均一樣,杵成了人牆。
三年未見兒子的夏夫人喜憂難辨,只是淚水已經溼了眼。
而夏老爺,早就瞪得眼眶通紅。
那並非是感動。
那是怒火!
“誰讓你回來的……”
夏老爺怔怔一句,已經把夏半均推開,自己站在夏半清面前。
“回自己的家,不是理所當然的麼?”夏半清語氣還是調侃,眼裡的神情卻並非如此。
“爹。”夏半均想說些什麼,但夏老爺直接一個胳膊攔住,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夏半清。
隨後忿忿不平:“理所當然?自己的家?!”
“你何時把夏家當作過是自己的家?!”
“何時把自己是夏家人,看做過是理所當然?!”
“半均爲了你,多少年如一日的勤勤懇懇,你有沒有良心……”
“這不是很好嗎?”夏半清一句話打斷老爺,卻再是沒有了調侃,似乎只剩下冷漠。
“半均他——”幾個字,他邊說邊看了夏半均一會兒,才繼續看着自己的爹。
“一直都是夏家的好兒子,是繼承衣鉢的老大,而他也做的很好,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
“你……!”夏老爺頓時氣血上頭,夏半均趕緊攔在兩個人之間。
還是涼薄沉靜的口氣,似乎只有他,還依然當夏半清是弟弟:“回來,所爲何事?”
“呵,怎麼三年不見,連你都和他們一樣,不想我回來了?”夏半清嗤笑諷刺,卻有些感懷。
冰窟窿只一貫的冷,否定的毫不動搖:“我瞭解你,若非無事,你定不會回來。”
夏半清沉默了一會兒,恢復成一貫的慵懶,拍拍夏半均的肩膀,像是認同。
隨後又道:“白國老相倒臺,新相上任,現在又要封一個丫頭片子做皇姐,我怎麼能不回來瞧瞧?”
“你認識紅蓮?”夏半均再蹙眉頭,似有驚訝。
“算是……半個朋友吧。”夏半清懶懶一句,轉了話題。
“聽聞是你臨陣倒戈,紅蓮和岑夜又幫忙說了情,所以丞相倒臺,夏家纔沒有受到牽連。”
“這背後的故事,我實在是太想知道,正好無事可做,便回來打聽打聽,順便……”
夏半清把話放慢,而後看向自己爹。
口氣深沉,似外姓人一般:“還有點事,想拜託夏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