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皇宮,皆需設大殿五座。
其擺放方位,坐落朝向,均有嚴格規定,靈州四國全都需要按照此規定來。
如此奇怪的條約,乃是靈州百年前戰亂結束,進行和談的時候,四位先王制定。
而且之後百年來,就算哪國擴建皇宮、大肆翻修,即便其他佈局整個顛覆,也獨獨五大殿不會去動。
只是對於這背後的玄機,傳聞只有君主和國師才能知曉,且代代只能口傳,不得留下文書。
想着此事多半與伏神印有關,紅蓮知道的時候也就沒做深究。
畢竟比起這五大殿的問題,她更擔心自己的情況。
今天就是秋豐祭,而她此刻,已是朝服正裝、金冠扣發。
只等着禮號聲音一起,便要從這陽傘下出去,一路踏紅毯,走過金鑾殿前的廣場,再於殿前叩拜聽封。
原本這儀式該是在伏神殿舉行,聽封完後,再由國師施加護佑祝福的靈氣。
但千尋至今未醒,而且白王又要辦的隆重。
終是變成了這副四不像的排場。
文武百官,貴族名門,還有百姓代表——望着廣場紅毯兩邊黑壓壓的人羣,紅蓮當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想過去自己封將拜帥,頂多也就是龍椅前面跪上一跪,再回去擺幾桌酒。
這走紅毯什麼的,怎麼想,都該是冊封王后時才用的上。
然而來給她講解禮儀的公公卻說,封后比這麻煩多了,前後得折騰上近半個月,差點沒把她驚得白臉。
儘管不是當王后叫紅蓮慶幸,從這麼多人面前走過去也是小問題。
但這衣服的後襬……
帶高底的鞋子……
走步的講究……
還有那特別容易絆腳的裙子……
說實話,她寧願穿一身土鱉似的盔甲,戴一個痰盂般的鐵頭盔來換!
岑夜方纔來找過她一次,不冷不熱的叫她千萬別丟人,便是回了廣場上,和皇子公主們站到了一起。
眼看着典禮就快開始,紅蓮只好又再練習一下走步。
反正也不指望,能在一片人頭裡找出誰。
殊不知那人海之中,已然有某片地方,出現些小小的騷動……
關於三年前,夏家趕走二公子的事,京城怕是沒幾個人不知道。
之後就算去夏家拜訪,只要不是故意找茬,亦是都不會提及。
雖不明白背後什麼究竟發生何事,但那明顯是夏老爺的一片逆鱗——你敢碰,他就敢翻臉!
如今三年過去,對夏半清這個兒子的存在,基本算是公認的抹去了。
當他不存在了。
卻是現在這般場合上……!
看到夏家站在一起的兩個兒子時,知情的人都以爲是眼睛突然錯位,看花了。
但瞧夏老爺的臉上一片黑雲密佈,夏夫人亦是無比的糾結,便也都不好過去。
乾脆連招呼都不打,直接當作人太多,沒發現算了。
因爲夏半清的出現,這般寒暄不斷的場合,夏家倒也落了個耳根清淨。
弟兄倆儘管長相上全然無法分辨,但着裝習慣幸好不同。
那嚴嚴謹謹,一身正裝的,定然是哥哥。
那一身翠綠長衫,頭髮半搭不梳的,絕對是弟弟。
這都三年未見,夏半清的輕浮懶散,依舊不減當年,還可以說變本加厲!
昨晚要求帶他一起來參加
典禮時,如果不是夏半均擋着說好話,夏老爺肯定拿刀劈了他。
結果今天到出門時,見他這副打扮,夏老爺頓時又氣得快要吐血,恨不得給他灌一碗藥下去!
夏夫人也好言相勸,讓他穿正規些,別失了夏家的面子。
他卻一句“我不是早被夏家除名了麼”,完全不買親孃的賬。
因此一大早,整個夏家就是氣氛沉重,誰都不和誰說話。
儼然就像夏半均曾告訴紅蓮的那樣——
夏半清在的時候,家裡就會不得安寧,半點不有趣。
“你當時若沒有意氣用事,轉身就走,他們多半不會宣佈趕你出門,族譜除名。”
夏半均憋了一早上,現在終於還是把話講了,但直視前方,並沒有去看夏半清。
可夏半清倒是看了他,還有些不像自己行事作風的,嘆息般笑了笑。
卻是開口的時候,話題毫不相干:“昨夜雞飛狗跳,又時間太晚,也沒找你好好聊聊。”
“半均,這三年,你過得可還好?”
“老樣子。”冰窟窿簡短答了,不像往常那般冷。
不是好。
也不是不好。
隨後反問:“你呢,我聽說你在義賊幫……”
“這事,你應該沒同爹孃講吧。”夏半清打斷,冰窟窿搖了搖頭。
“只有我知道。”
“這便好,你比我孝順,就夠了。”夏半清眯眼看着遠處,嘆息一般。
給人的感覺,似有千斤重。
轉而想起什麼,又恢復了懶散:“之前我聽手下人說,先前是你臨場救火,幫了我們和紅蓮他們,完成詐死之計。”
“可正是因爲這件事,你便和世子接觸上,決定倒戈相助?”
夏半均看了那慵懶的淺笑一眼,想了想才冷冷道:“並不盡然。”
“之後世子重傷,命在旦夕,紅蓮潛入夏家,讓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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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夏半清聳聳眉毛,似乎意外:“拖着夏家冒險,可不像你的作風。”
“莫不是,還有些別的什麼原因?”
夏半清明顯話中有話,但又像是故意拿這冰窟窿尋開心。
豈料這冰窟窿倒還認真起來,蹙眉思索很久,才蹦出四個字:
“我不知道。”
之後便是對着廣場上的紅毯發呆,不再作聲。
“這三年,你還當真是半點沒變呀。”夏半清笑道,轉身走開。
好歹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他了解那冰窟窿。
就現在這種狀態,多半你講十句,夏半均都不會答上半個字。
至於他夏半清自己,現在人是來了,可也不過是先探探情況。
畢竟之前設計殺岑夜之事已經暴露。
而自己故意選在了典禮前一晚出現,爲的便是爭取些時間,好熟悉一下環境。
免得之後見到紅蓮和岑夜,弄不好就得倒黴。
怪只怪他是夏家的人,而三年前的事又鬧得滿城皆知。
一露面,消息定然傳得極快。
不露面,又完全沒有可能接近紅蓮。
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冊封大典,是最好的時機。
何況京城中,能有點用處的人都匯聚於此,錯過當真可惜!
趁着典禮還沒開始,夏半清便是一邊琢磨一邊到處晃悠,想看看,是否有可以利用的熟臉。
夏家這邊,哪怕夏半均再怎麼幫自
己,也始終不可能太忤逆爹孃的意思。
總之有家如此,已然不可指望。
正想着,就是看見幾個湊在一起的富家小姐,都算是京城中的名媛。
還大部分都曾同夏半清有過一腿風流事。
看髮式,三年裡都已經嫁了人,現在趁着典禮,就又重新聚在一起聊天。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起已然是七八個女人,他夏半清還是早躲爲妙。
卻剛剛轉身,竟在對面的人山中,一眼瞧見個落單的姑娘。
“對呀,我怎麼會把她給忘了……”
那衣衫翠綠的青年如夢初醒般,說着已大步流星走到了跟前。
“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夏半清揖了一禮,滿是輕浮放蕩的搭訕口氣。
那女子當即震驚,看着出現在面前的青年,竟是霎那間,講不出半個字!
見她嚇壞一般,夏半清又笑道:“這般反應,該是還記得半清咯?”
“你……你爲何會……!”
女子還是眼睛不眨的瞪着,半天才擠出一點話來。
“怎麼,是覺得見到我,太高興了?”夏半清說着就是上前一步,貼得甚近。
藉着二人飄逸的衣衫作掩護,已然偷偷抓住了她的手。
半彎着腰,湊在臉頰邊,魅惑輕語:“真想不到,你竟如此惦記着我……”
“你放屁!”
女子猛地推開他,一聲怒罵驚動了周圍的人。
隨即連忙遮住臉,快步鑽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不想夏半清,也跟着過來了!
“你……你滾!永遠別出現在我的面前!”女子壓低了聲音再罵,他卻完全不在意。
甚至又湊近了些:“當真?”
“哼,我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了,你少來這套!”
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似乎冷靜下來,並沒有躲開他,而是抱起胳膊,與之對視!
夏半清顯然有些意外,過了一會兒才說:“確不是三年前的小孩子了,似乎變得……”
“越來越合我喜好了。”他摸着下巴打量,輕浮而放肆。
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女子,隨即嘴角一勾,僅用脣語道了句:
舒怡,好久不見。
“……”女子瞪着他不作聲,似乎有瞬間的動搖。
夏半清則還是目不移視的打量着她。
她雖不算天生麗質,可穿着打扮、粉黛妝容配合起來,全然可以堪稱完美。
儘管一身的脂粉氣很濃重,但竟意外的適合她。
總隱約給人一種,放蕩下賤的感覺。
和以前的她相比起來……
現在的,着實撩得夏半清有些心癢癢,很想闊別三年之後,再嘗一次試試!
然而這個可能性,似乎不是太大了。
“對我來說,你早就死了!”舒怡忿忿一句,隨後指着遠處。
“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滾!”
夏半清沒動,只看着她。
眉目間的興趣和慾望已然淡去,剩下的,只有輕浮和慵懶。
他打算繼續糾纏一會兒,畢竟她現在,可是那新丞相的女兒。
如此關係都不利用,豈非太傻?
想着就是戲謔般蹙了眉,冷冷問道:“你那肺癆的哥哥,死了沒?”
“要不要……我去看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