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父王,我傷勢未愈,不幹。”
紅蓮淡淡一句,又是專注着篝火上的三隻野味。
不料岑夜方纔說他父王腦子被驢踢,現在卻是有些和他站在同陣營的模樣。
他也不接話,只看着篝火。
褐色的眼瞳被火光映亮,卻不知到底是火的光,還是心中原本的慾望。
總之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深沉至極。
許久後,他纔是十分凝重的開口,青澀的嗓音壓得很低:
“女人,你爲何不問我,想要伏神印的理由了?”
“上次都要我隨便殺你了,你會說?”紅蓮笑笑搖頭,挨個轉了轉篝火上的野味。
岑夜也沒反應,只是坐着發呆。
又過了很久,纔不太有信心的問:“那你,會幫我?”
“不懷疑……我是想留你爲白國打仗?”
“難道有差別?”紅蓮甩了一句,不冷不熱。
岑夜倒是有些急了:“當然,這不一樣!”
“哦,那你說說,是如何不一樣?”紅蓮挑眉,看了他一眼。
明顯沒指望他會老實說。
岑夜看出她心思,之後糾結了一會兒:“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等拿到全部的伏神印後,才能明白。”
紅蓮再是看他,他卻不再看她。
倒是這反應和小臉上的表情,都不像是在撒謊搪塞。
紅蓮想了想,也就認同般的點點頭,拿出小菜一碟的口氣:
“那簡單,待我身體情況穩定了,去其他三國偷來便是。”
“你是豬嗎?哪裡這麼好偷的?!”岑夜立馬白了她一眼。
紅蓮倒滿是睥睨:“你們白國的伏神印,我去拿過好些次了,好偷得超乎想像啊!”
岑夜愣愣,想起煞修也說過,紅蓮之前常去拿伏神印練功之事。
不知是懊惱還是心煩,只是相當小大人的嘆口氣:“你有試着拿出過伏神殿?”
“這個倒是沒有。”紅蓮搖頭,“拿不出去?”
“廢話!”岑夜一個白眼。
“百年前的戰亂,就是伏神印被盜的太輕易所致,之後各國早是想辦法,加強了戒備。”
“一旦伏神印離開中殿,碰觸之人,皆會在瞬間被吸成人幹。”
岑夜說着又是白了她一眼,示意算她好運,之前沒有亂拿。
紅蓮卻是蹙眉:“爲何?”
“吸成人幹,怎麼聽都像是邪法呀?”
紅蓮這麼說着,心裡又是想到了那黑影,便不禁眉頭更深。
怎料岑夜也像是頭一次接觸這問題,想了許久,喃喃:“莫不是和麒麟、靈獸有關?”
“你想,四國靈獸,百年前大戰結束後,幾乎是一起銷聲匿跡了。”
“而且四王統一口徑對世人隱瞞,又是制定統一的皇宮五殿格局,再是設國師守護伏神印,加強戒備……”
“何況上次你說的那噬術,不正是吸取對方力量的效果嗎?”
岑夜睜大眼和紅蓮對視,倒還確是分析的頭頭是道,像那麼回事。
“這麼說來,要拿伏神印,便先得解開靈獸身上的噬術了?”
“多半如此。”岑夜蹙眉點頭,又是想了想。
“從之前的儀式看,必須是要各國的王與國師配合才行了啊……”
少年喃喃自語一般,說着便是沉思。
紅蓮不喜歡看
他這模樣,一聲長嘆就是換了氣氛:“行了,這些事以後慢慢想。”
“給。”她說着就是拿了篝火上最大的一隻野味。
岑夜一看那個頭,臉上就黑了:“太大了。”
“大什麼大?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爲誰虐待你了!”
紅蓮老親孃一般的把東西往他手裡塞。
岑夜也就看了她兩眼,沒做聲的接下了。
他喜歡看她關心他、對他好,可這般姐姐的模樣,卻叫他心裡發堵。
紅蓮看他還挺乖,就在他頭上揉了兩下,之後拿了一隻過去喂麒麟。
“吼吼——”
和那靈獸語言不通的聊了兩句,再回來,岑夜也還是沒吃。
只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走的,對吧?”
紅蓮瞟了他一眼,故意沒答,只拿起自己的那一隻野味開始吃。
岑夜仍舊沒吃,就一直看着她。
“噗哧!”紅蓮忍不住笑了,沒再裝,在他那臉上捏捏。
“行了,不走,快吃吧。”
“爲何?”岑夜一副苦瓜臉,其實真沒什麼胃口。
“這不是還要參加模擬戰,糊弄你父王和廉妄麼。”
“若是拒絕,只會讓你父王更懷疑不是?”紅蓮擠眉弄眼着笑笑,搖搖頭。
“反正我現在也還有些事,而且白國好吃好住,還有皇姐當,挺好。”
“什麼事?夏半均?”岑夜眯起眼睛,不愉快得很明顯。
“他都和冬兒……你還喜歡他?”
“聽說你那個時候,不是還打了他一掌嗎?”
岑夜的表情可謂是瞬息萬變,最後話說完,又是覺得有些後悔,成了一臉憋屈。
紅蓮聳着眉頭看着他,他又是心虛般的一句嘟嚷:“幹嘛,我替你不值也不行?”
“呵,你小屁孩一個,也懂什麼是值不值?”紅蓮調侃笑着,岑夜越發不爽。
“什麼小屁孩,說得你好像……!”
岑夜打住,想起什麼,神色一變:“女人,你……”
“你到底是,多少歲啊?”
紅蓮完全沒想到他有一天會問這件事,愣愣之後,就是哈哈笑起來:
“你猜猜!”
“不說算了。”岑夜立馬白了她一眼。
見她似乎還真不說了,便就又嘟着嘴抱怨:“說一下又不會死。”
“哈哈哈!”紅蓮又笑了,覺得那模樣實在有趣。
“有什麼好笑的!”岑夜還真生氣了,抓起手中的野味一咬,還把嘴給燙了。
“斯——!”
紅蓮笑得越發來勁,連麒麟都跟着吼了一聲。
岑夜把兩個人傢伙一起白了一眼,臉上要多黑有多黑。
卻是心裡面,因那不走兩個字,覺得甚是寬慰,只是夏半均……
岑夜眸光一沉,卻是紅蓮的一隻手搭上了肩膀:
“你那天晚上爲何爽約,去哪兒了?”
紅蓮不提這事,他倒是忘了。
那晚所見所聞,當真全是不得了的大事!
當時那馬車停在京城的一處小宅外,至於舒朗和蘭妃幹了些什麼,也就只能姦情兩個字帶過。
怎料纔是出口,紅蓮就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盯着岑夜:
“你不會,從頭聽到尾了吧?”
“……”岑夜頓時尷尬,憋了半天,紅着臉一句叫囂。
“那我有什麼辦法?!”
“總之就是這樣了!”岑夜又吼了一句,臉上比之前還紅。
紅蓮聳聳眉毛,覺得亦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沉聲正氣:“然後呢,雲霞山之事,難道同夏半清無關?”
“不,是和他們無關。”岑夜搖頭,也趕緊把思緒從亂七八糟的內容上轉移。
想那蘭妃第一次‘失蹤’,便是在舒朗進京的頭一夜。
而當時岑堯要封舒朗做新丞相,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
也就是說。
岑堯在御書房反對岑策做武王爺之後,蘭妃果真是心中起念,之後就是有了勾結舒朗、拉攏做勢的想法。
不過那舒朗還真是好生大膽,竟是連蘭妃也敢……!
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模擬戰之事,那女人知道後雖然高興,可覺得只讓慫包做先鋒,很是憋屈,希望舒朗在岑堯面前多說兩句。”
岑夜講故事般的說着,好像讓岑策替代了自己也無甚所謂。
紅蓮擡眼看他,淡淡:“那舒朗如何說?”
“他還能說什麼?只道雲霞山之事,也不知是誰在背後想嫁禍他們,現在能讓慫包當先鋒已經不錯了。”
“叫蘭妃知足,來日方長。”
岑夜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野味,事不關己。
紅蓮則是徹底停下沒吃了。
若事情真是這樣,那一切都是夏半清一個人策劃的?
她錯怪了舒浚和舒怡?
他們兄妹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夏半清利用了?
但舒怡可是動機十足,確是值得繼續懷疑。
舒浚就……
“你覺得還有誰人,會同夏半清一夥兒呢?”紅蓮看看岑夜。
他倒是頗有興趣的神色:“自然是夏家。”
“……”紅蓮愣愣,覺得他是有些故意。
“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會不會還有老丞相的舊勢力?”
岑夜沒回答,只不太愉快的看了她一眼。
就算他不說話,紅蓮也知道。
沒有。
岑堯花了那般長的時間去掃清勢力,那時候刑場上堆成山的頭顱,紅蓮亦是親眼所見。
就連寧寶珊那樣的小丫頭都沒有放過。
絕不可能還有。
事情似乎進入了死衚衕。
要讓好幾個刺客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宮中壽宴,然後大搖大擺駕着馬車出宮。
憑舒怡在舒家的地位,絕不可能做到。
何況當時,她人根本就不在現場。
如此推斷,便只有舒浚這個大兒子,又或者是舒家其他人。
但是背後,當真找不出如此做的理由。
見紅蓮滿是苦惱,岑夜又是相當不懷好意的提醒道:“你不是說當時那些刺客講,可以殺了我,但要留着你麼。”
“舒浚那病秧子想娶你,你心上人又是夏半均。”
“難說不是想抓了我,來逼你就範之類……”
“我瞭解舒浚,他不會做這般小人行徑!”紅蓮突然冷聲插話。
岑夜移開視線,像是不以爲然:“不過隨便猜猜,緊張什麼。”
“連娶我這事你都清楚,你到底還知道多少事?”紅蓮話鋒一轉,沉了臉。
岑夜沒做聲,只心虛看了她一眼。
顯然他知道的,比她能夠想到的,還要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