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半清倒是不以爲然:“我讓你別衝動別衝動,你偏不聽。”
“今晚鬧成這般,怎能怪我?”
見舒浚瞪着自己,黑着臉不說話,夏半清只好賠笑哄他:“少爺勿要心急。”
“你這纔剛剛高中封官,以後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待你們舒家在朝中勢力坐大,你想娶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話聽上去有些道理,舒浚心裡的氣,也就緩和了。
不過依舊沉着臉:“岑夜那小鬼……你怎麼看?”
“不就是個裝模作樣的臭小孩,能怎麼看?”夏半清懶散笑着,心裡卻更覺事情難辦。
無論岑夜那話是出於什麼心理,如今讓紅蓮嫁出來幾乎是沒希望了,畢竟岑堯剛纔,也完全就是一副不想同意的態度。
他也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真的等舒家勢力坐大。
況且他也不希望舒家成爲朝廷的主心骨。
這白國,最好是沒有丞相,無人可用,越發的亂下去才行……
※※※
回宮路上,那馬車走的並不快。
紅蓮一直沒說話,就是撩着簾子,看着外面發呆。
而岑夜,一直看着她發呆。
“那個珂喆,是誰?”糾結半天,他還沒忍住問了。
珂喆這個名字,以前她說夢話的時候,聽到過一次,再是結合今晚那番話。
岑夜覺得若是不問一問,就渾身都沒法自在。
聽岑夜提到這事,紅蓮就是豪氣的笑了:“方纔讓舒浚練上幾年再來那話,當真是講的妙啊!”
“不錯不錯!”她說着還在他身上拍了兩下。
“哦。”岑夜也沒什麼反應,又問一次。
“那珂喆是誰?”
這次紅蓮沒再笑了,還沉默了一會兒,明顯轉移話題沒成功。
最後也就一聲嘆息:“一個,我愛了很久很久的人。”
“……很久,是多久?”岑夜又問,還有些磕巴,完了又加一句。
“以前在鏡國的?”
紅蓮沒回答,只挑着眉毛看着他。
岑夜眨眨眼睛,又裝不在意,看向窗戶外面:“你現在也還……愛着他?”
“方纔講的,是真的?”
見紅蓮一直不回答,岑夜就把臉轉了回來,有些憋屈的嘟噥:“我就隨便問問而已,說一下又不會死。”
“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好說的。”紅蓮總算給了個回答,但完全不是岑夜想聽的。
“哦。”
看她不想說,也就索然無味的應了聲,沒再多問。
“岑夜,我覺得舒浚不會就這麼簡單放棄的,不如你去和你父王說一說。”
“以後不管什麼情況,可都別答應他們舒家……”
“爲何要我去說?”岑夜嘟着嘴打斷了她,一雙眼撇到旁邊到處看。
“萬一,岑堯覺得,是我不想讓你嫁給別人,怎麼辦?”
“噗,覺得就覺得唄,又不會怎麼樣。”紅蓮笑道,又是打趣。
“去年生辰的時候,他說把我指婚給你,你不是沒答應嗎,怕什麼。”
紅蓮也就是隨口調侃調侃,之後又看回車窗外。
而岑夜愣了愣,便也不說話了,就癟着嘴,很糾結的在思考什麼。
過了很久,才小聲道:“那,現在要不要……”
真的嫁給我呢。
“要啊!”
紅蓮忽地回頭看他,還兩眼發光,把岑夜嚇得半死。
她聽見了?
可自己剛纔,好像,應該,沒有把後面的話講出來吧?!
難不
成,她還能偷聽別人心裡在想什麼?!
岑夜腦子裡立馬炸了,臉上一熱,只想快點去死。
“不是的,我……!”
“你……!”
“你要,幹嘛?”
語無倫次的擠出幾句,岑夜已然是緊張得僵硬了。
怎料紅蓮還把他肩膀一勾,湊到跟前:“現在你父王在舒家,而且今次沒帶福公公出來。”
“現在百官都在舒家吃酒,這回看那老滑頭,還能找什麼藉口開溜!”
說罷,紅蓮就去找了趕車的太監,讓他快點。
岑夜雖是鬆了口氣,可心裡又是覺得塞:
找福公公就找福公公,一驚一乍的,還讓不讓人好好說話了!
想最近宮裡面,那吞蛇而死的宮女鬼魂,傳得特別兇悍,大夥兒晚上都不怎麼願意出來走動。
儘管這種傳聞在宮裡很常見,而且福公公多少年來,也聽過不少。
可那吞蛇之事實在太詭譎了。
或許是他年事已高,近來竟也覺得有幾分害怕。
尤其才提着燈籠從茅廁出來,就來一陣陰風把燭火吹滅了。
當真是驚了他一身冷汗。
火摺子方纔還掉進了馬桶裡,簡直倒黴透了。
正摸黑走着,就忽地被什麼人拐到了樹後面:“不關我事呀姑奶奶!”
“你去找蘭妃吧,都說是她在背後施邪法害你的!”
“冤有頭,債有主……”
“咱們不找蘭妃,就找你。”少女一嗓子淡然,福公公這才把眼睛睜開。
“公主?”
再看看她旁邊:“世子殿下!”
“哎喲——!哎喲,我這老命啊!”福公公像是活了過來,撫着胸口順氣定驚。
“老奴這般年紀,當真是要被你們給嚇死了呀!”
岑夜沒做聲,有點走神。
吞蛇那事,他雖不怕,可心裡到底有些虛。
“福公公啊,今晚月黑風高,大家又時間充裕,不如好好聊一聊吧,說說你知道的事。”
紅蓮開門見山,福公公便是沉默,也沒料到這兩禍事精會專程提前回宮找他。
想他避開了初一,躲過了十五,今天該是在劫難逃了。
聽紅蓮那拳頭捏的嘎嘣響,心裡明白這丫頭肯定是要來真的。
今天王上不在,也沒別的官員能扯藉口。
所以比起這把年紀捱打,他肯定是選擇認栽。
何況他知道的那些,有很多也只是自己的猜測罷了。
“前兩年那童鴻進宮的時候,是王上命老奴給他淨的身,後來調去洗衣房,也是王上的命令。”
“至於爲何要這般做法,老奴哪裡敢去多問。”
福公公一臉難做,紅蓮卻暗驚,調小狸子出鳳棲殿的人,居然不是王后。
不過細緻想想也是。
能預知鳳棲殿會成冷宮的,也只有岑堯自己。
紅蓮想着就是看了岑夜一眼。
那臉上完全沒個表情,似乎對這些事,早是不太放心上了。
之後又是抱起胳膊,魄力十足的看着福公公:“就算不問,你跟着王上這些年,多多少少也該有些頭緒吧。”
“到底是什麼仇恨,要對童家做到這般地步,還殺了一整個村子的人?” Www¸ TTkan¸ ¢O
“還有王后的事,背後那些糾葛,我不信你完全不知道。”
紅蓮說完,福公公就是愣愣。
本以爲他們不過是問小狸子的事情,現在居然還扯上了王后。
“公主和世子,到底是想要知道什麼呀?”福公公覺得有點不太妙。
半天沒做聲的岑
夜,終於塞了一句:“現在到底誰問誰,你不會也想學風鈴那樣,‘離奇失蹤’吧。”
風鈴死了這事,福公公自是清楚,那屍體還是他親自處理的。
只沒想到他們兩個也知道。
而岑夜說話的口氣很是隨便,似乎殺人對他這才十幾歲的娃娃而言,已經是天經地義一般。
紅蓮雖沒搭腔,但明顯和岑夜是一回事。
福公公又是糾結了很久,最後看了岑夜幾眼,也就說了:“那童家的事,老奴真不知道。”
“但多半,該還是同王后娘娘、岑嘯王爺有關係。”
福公公說着又是停下,然後看着岑夜。
“看我做什麼,快點說。”岑夜無甚情緒催了一句,想着了不起就是他也知道,岑堯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卻是福公公對身世這事,似乎真不清楚。
之後不過說,王后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王上,和那岑嘯纔是真愛,並且岑堯一直從中作梗。
童鴻進宮之前,岑堯曾經收到過探子的密函,看完之後,氣得在御書房坐了一晚上。
當時福公公就一直候在外面,最後還聽見岑堯十分陰邪的笑了一陣,所以印象很深。
再是沒過多久,童鴻被送進宮裡,讓他偷偷淨了身,還囑咐,一定要送去鳳棲殿服侍王后。
之後過了大半年,小狸子進了鳳棲殿,卻沒兩三個月,年底左右的時候,岑嘯怒火沖天的來找岑堯,兩人還動了手。
第二年年初,就突然起兵謀反了。
王后當時與其說是求情,不如說是和岑堯大吵一架,罵他簡直就是禽獸。
後來小狸子就被調去了洗衣房,鳳棲殿成了冷宮。
王后託付過他,說小狸子勤快老實,讓多照顧着點,哪裡知道他早是受了王命。
兩邊難做,也就成了洗衣服那茬兒。
再然後,賢妃去看過王后一次,便是岑嘯戰敗,岑堯還專程帶了王后去軍中,讓她看着斬了岑嘯!
之後岑堯又不知與王后說過什麼,王后大受刺激,尖利的嘶叫聲,當時軍中很多人都聽見了。
王后明顯還要罵岑堯什麼,卻被他點了啞穴。
而回宮的路上,她整個人就已經變得有些不對勁,再之後……
便是瘋了。
那些瘋言瘋語,他自己也是聽到過一些。
“所以老奴覺得,那童鴻,很可能就是王后娘娘同岑嘯王爺的兒子。”
話到此處,福公公是把知道的、猜測的全都說了,一雙老眼就死盯着岑夜。
可這小子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簡直像是自己所說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了一般。
紅蓮之前所聽到的瘋話,都是十分模糊,並不能揣摩出孩子這一層,因而她是相當的驚訝。
尤其是想到軍中的童碧,心裡就更是覺得,岑堯被罵成那樣,並不過分。
可最讓她驚訝的,還是岑夜的反應。
也不知是不是由於福公公在,所以才又死要面子的裝模作樣。
但之前與他提及童碧的下落時,他的反應,似乎也和現在沒差多少。
驀地,他就是一聲冷笑:“哼,福公公當是知道,泄漏鳳棲殿的秘密,可是要被處死的。”
福公公立馬就懂了他的意思,連忙跪下了。
“老奴今晚什麼都沒說過,也沒見過殿下和公主,看在老奴這般年紀的份上,就放老奴一條活路走吧!”
“你不說,我們自然不會說。”岑夜又是無甚情緒的一句,轉身離去。
紅蓮總覺得岑夜的反應太冷靜了,有點不對頭。
扔給福公公一句好自爲之,便追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