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瀾玉苑,後是南書房,再是出宮去夏家,又是夜晚探天牢。
想紅蓮雖是睡了個三天三夜,十分安逸,但卻一醒來,就恨不得半天干了三天的事,這還不算泰安院和明秀樓的,當真夠嗆。
本以爲回宮後終於能夠清靜一下,好好反省反省,不經大腦就和那冰窟窿表白的錯誤,怎料纔到華星宮大門,風鈴就猴急着跑了上來。
“世子,紅蓮姑娘。”簡單頷首告了個禮,她就是壓低了聲音,“賢妃娘娘來了,都坐了好幾個時辰了,說是一定要等到世子回宮,否則便不走了。”
“賢妃?”岑夜反問,顯然不知道後宮還有這號人物。
“是,去年鬱陵王岑嘯起兵造反,平日與他來往親密的嶽陵王爲表忠心,特地覓得一美女獻給了王上。”
“王上本無興趣,可後來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得了寵,還於今年年初,誕下了四皇子。”風鈴一口氣交代,約是想着給世子留個印象,顯得自己聰明伶俐。
殊不知岑夜現在多看了她兩眼,是因爲覺得這丫頭不問自答,話有些多。
“你叫什麼?”
“回世子殿下,奴婢名叫風鈴,取自‘清風不解語,銅鈴不知寂’這句詩。”
成功引得岑夜的注意,風鈴心裡着實高興,卻不知道那張面癱的臉背後,正越發覺嫌棄她話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可是他在藍國七年,最最深刻的體驗之一!
風鈴雖比岑夜大上兩歲,可人卻沒他高,加上又是低着頭,自然沒看見他那個大白眼。紅蓮雖和岑夜身高差不多,但很認真的觀察着風鈴的表情。
只覺得這丫頭的確是老實了些,單純了些,一點小心思很容易就能被人看穿了,卻還有點喜歡耍小聰明,容易沾沾自喜。
“唉。”紅蓮暗暗嘆息一聲,跟着岑夜進了華星宮。
一羣宮娥太監早是等在院子裡迎接,只有那賢妃擺着架子,穩穩坐在大堂裡,連身邊帶來的兩個婢女都沒讓出去,等着岑夜主動過來招呼。
紅蓮當真不喜歡這些麻煩事,但又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只好跟那死孩子一起進去。
“岑夜不知賢妃娘娘來訪,讓娘娘久等了。”岑夜輕描淡寫一個長揖,紅蓮在他後面,也一同告了個禮。
“哪裡,世子殿下回來就好,不過是坐了幾個時辰而已,本宮還受得住。”賢妃慢條斯理的說着,臉上微笑,紅脣火熱,目光卻是冷的。
怎麼看都不是‘哪裡’的事,全然在說岑夜還知道回來。
紅蓮一臉淡然的站在岑夜身後,打量着賢妃的時候,她也正好打量着她這女娃。
回宮那晚,兩人並未在瀾玉苑見過賢妃。大半個後宮都去看熱鬧的時候,只有這女人不動如山的呆在自己宮中,似乎全然沒把世子和錦妃、丞相的大戲當一回事,好生的心高氣傲!
紅蓮這麼想着,就是忙低下了頭,沒與她對着打量。
雖對紅蓮那晚的作爲有所耳聞,現下看她還算謙卑,賢妃也就沒有太在意,只是繼續對岑夜說:“想來世子回宮也是有三日了,聽聞幾乎天天都是在南書房裡,勤學好問,刻苦攻讀,實乃咱們白國的幸事啊。”
“岑夜離宮七年,日夜
思念故鄉,在藍國實在不太有做學問的心思,現在既然回來,多多用功,自是應該。”
那死孩子也沒道聲不敢當謙虛一下,直接就把賢妃的話給受了。
紅蓮調調眉毛,本以爲這賢妃肯定要被噎着,怎料偷偷一瞄,竟完全沒事,連個驚訝都沒有,只是提起嘴角,大紅脣淺淺一笑。
“世子天資聰慧,又生得可愛俊俏,難怪王后娘娘會那般思念你。”賢妃說着就是垂了眼簾,哀憐而同情嘆了口氣。
“想我入宮那會兒,正是岑嘯王爺起兵謀亂,王后娘娘爲王上兄弟爭鬥而煩擾,都不曾有空見我這新人,本以爲來日方長,誰知沒有幾天,王上便是……”
“說來當真是有些無奈,若非打入了冷宮,我還着實難以見着王后,本想着是個高貴之人,怎料不但平易近人,還相當親切,那次也聊得甚是投緣。”
賢妃一番話,無非是想同岑夜拉近點關係,卻是正好戳到了岑夜最在意的事上:“你在母后被打入冷宮後見過她?!”
“那……”
咣噹!
紅蓮突然身子一歪,碰倒大堂裡的一個花瓶,用響聲打斷了岑夜後面的話。
王后發瘋之事,宮裡沒幾個人知道,這可是殺身之禍,誰敢去惹?
大概是今晚天牢中的事讓他有些混亂,所以此刻再聽到與王后相關的事,難免激動,尤其是這賢妃見王后的時間,是在被打入冷宮之後、鳳棲殿被重兵包圍之前,很可能會知道些什麼重要的線索。
“你沒事吧?”岑夜當真是有些亂,也忘了自己世子的架子,立刻就湊過去扶起紅蓮。
那賢妃把此一幕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毛。
“我沒事,可能是之前的傷勢還沒完全好,多謝世子關心。”紅蓮恭恭敬敬道上一句,岑夜才發覺她是故意撞倒花瓶,提醒他差點說錯話。
“這時候也很晚了,而且紅蓮姑娘又有傷在身,本宮也就不多做叨擾了。”賢妃走過來,又多打量了紅蓮幾眼。
“本宮今晚過來華星宮,是想代表其他幾個娘娘,親口與世子說上一聲。”
“世子離國七年,娘娘們都甚是掛念,相約着親自下廚,一人爲世子準備一道菜,於我那雅藝軒中,擺桌自家人接風洗塵的酒席,還請世子明晚務必賞光,別辜負了大家的一番心意。”
這人都到華星宮來守株待兔了,岑夜哪裡還好拒絕,何況這個賢妃,着實引起了他的興趣。
“娘娘們一番心意,岑夜豈敢辜負,那便勞煩賢妃娘娘告訴大家,明晚,岑夜定當赴宴。”岑夜應了約定,又是寒暄幾句,便叫幾個宮娥太監,送了賢妃一行人回去。
紅蓮知這桌酒定然不會好吃,畢竟岑夜這次回宮是同蘭妃聯手,那賢妃作爲四皇子的母妃,哪裡能不先摸清局勢?
以前有個錦妃,大夥都覺得沒戲,蘭妃生了二皇子都也得認栽。
現在錦妃沒了,世子又沒王后護着,自當是機會大了許多。
即便白王有意維護世子,可岑夜能夠栽贓賣國的罪名來扳倒丞相,那別人,同樣可以用質子的事,來拉岑夜下馬!
歸根究底,事情還是如紅蓮很早就說過的那樣,這質子的身份,可不是什麼受人待見的東西。
紅蓮想的這些,岑夜自然不會不懂,否則他這幾天也不會一直躲在南書房裡。
一來讓別人不好太快把他摸清;
二來可以換被動爲主動,在暗處先觀察觀察動向;
三來裝成個勤奮好學,總是沒有壞處的。
可這連着兩天都窩在南書房的世子大人,在他那小護衛醒來之後的第二天,就沒去了!
聽聞他們頭一晚出宮玩到很晚纔回,再經由賢妃宮裡的兩個丫頭添油加醋,說親眼看到世子與那紅蓮親密得緊,誰知道兩人跑出宮都幹了什麼。
正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所有百口莫辯又極爲難聽的傳聞,都是從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上囤積而來,岑夜和紅蓮自然不會想到,現在這些他們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的閒話,日後,會變成極大的麻煩!
儘管之前睡了三天,可紅蓮昨天着實是累着了,一覺起來,又已經快要正午。
才拉牀帳,就看到牀旁邊,風鈴正候着:“紅蓮姑娘,你醒啦!”
“奴婢已經備好了清水和壓餓的食點,這就先替姑娘穿衣梳洗。”風鈴說着就去架子上拿衣服,相當勤快。
雖說岑夜答應了認自己做皇姐,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她現在不過是個護衛,自然不會讓叫人服侍,昨夜已是很明確的打發走了這風鈴,怎麼今天又黏上來了?
“風鈴,你……”
“紅蓮姑娘,風鈴昨晚想清楚了,風鈴是自願服侍你的,就算你和我一樣,都是宮女,風鈴也還是心甘情願。”
這宮裡,只要不傻的都知道,紅蓮護送世子回宮,那白王可都還沒嘉獎。即便是白王不嘉獎,那也無論如何都不會淪落到成爲宮女。
紅蓮越來越覺得,這丫頭什麼事都做的這麼明顯,當真哭笑不得。
該是上次讓她負責給其他人分見面禮的事,讓她覺得紅蓮對她印象還不錯,所以早上服侍完了岑夜,就過來等在這裡,好和紅蓮多套套近乎。
只是想到這茬兒,紅蓮才記起擅自分了岑夜從大臣們那裡收的禮,還沒和他說。
“岑、世子呢?已經去南書房了嗎?”紅蓮問道,也懶得再去拒絕風鈴那堅定不移的‘倒貼’。
聽問起岑夜,風鈴手裡就稍稍停了停:“世子一整夜都在書房,未曾休息。”
“爲何?”紅蓮蹙眉,風鈴搖頭。
“世子好像是有什麼心事,不讓靠近,只早上送了點吃的過去。”
“哦。”紅蓮點點頭,看看天色又問,“午膳還需多久?”
“約是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備好,姑娘要是餓了,可以先吃些食點。”風鈴說着看了桌子一眼,上面確是放着些她之前就拿來的點心。
“麻煩你了。”紅蓮客套一句便就沒再說話,等梳洗完了,就讓風鈴去御膳房催催,自己則是端着食點去了書房。
那書房同將軍府一樣,都兩層,遠遠就看見那死孩子,正倚在二樓的欄杆上。
對於他的那些心事,紅蓮不猜都知道是什麼,輕功飛上去之後,果然發現,從這裡正好能夠看到遠處的鳳棲殿。
岑夜側頭過來,瞟了一眼,卻是她正要說話,耳朵裡,就是聽見了一些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