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內,兩名素衣女子被人團團圍住,萬修從不遠處看去,饒是兩人衣着簡樸,卻依舊看得出那不凡的氣勢,心中不由得暗暗沉了沉,怕是自己所料不假。
“公主,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蘇姌神色有些擔憂地看了身邊的楚傾一眼,兩人齊齊以餘光瞥了瞥正向着這邊走來的萬修,悄悄對了個眼色。
楚傾故作驚慌道:“怎麼會呢?我們不就是按照將軍給指的路走的嗎?”
蘇姌道:“可是,我總覺得這些人不像是善類,否則爲何要抓我們?”
楚傾便擡頭四下裡看了看,小聲道:“這裡四處已經戒嚴,怕是城中有什麼大事,我們得小心着點,如果是那最好,若不是,看來……”
她話沒有說完,臉色卻變得越來越沉肅。
蘇姌突然凝眉斥道:“蕭珏這個陰險小人,當初說好不會傷害公主和北洵的百姓,現在竟然又……”
“好了,別說了。”楚傾的臉色不好看,蘇姌當她是爲了讓萬修相信,而做得如此逼真,卻不知楚傾看着歷城四周的蒼茫一片,沒由來地想起了北洵。
她離開北洵已久,不知那裡一切可好……
萬修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快步走過來,對着楚傾俯身行了禮,笑嘻嘻道:“見過宓寧公主。”
楚傾和蘇姌回身,警覺地看了他一眼,而是相視一眼,微微點頭。
見二人不出聲,萬修繼續道:“本將是這歷城的總兵萬修,方纔是下人有眼不識泰山,若有得罪公主之處,還望公主恕罪。”
楚傾驀地一瞪眼,冷聲道:“你就是萬修?當年侵犯我北洵邊疆,殺我無數無辜百姓之人,就是你?”
萬修連連笑道:“公主莫氣,本將當年也是聽命行事,君命莫敢不從,公主若真要怪罪,那您的仇人還真的不是本將,而是……”他沒有把話說完,扭頭看向南方大月城的方向。
楚傾跟着看過去,沉默了片刻,突然冷冷一笑,睨了萬修一眼道:“那不知總兵大人抓本公主所爲何事?”
萬修神秘一笑道:“這件事不必急着討論,公主只要知道,本將對你們絕對沒有絲毫惡意就行。看公主這模樣,想來是一路勞累了,弗如公主先且休息一番,待養足了精神,咱們再行商議。”
楚傾一臉懷懷疑的表情,看了看萬修,又看了看蘇姌,蘇姌適時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萬修笑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公主,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
楚傾神色一凜,定定地看了萬修半晌,像是明白了萬修的意思,與蘇姌相識着點點頭,應下萬修的提議。
“不過……”楚傾冷着臉色對着萬修伸出手道:“把本公主的東西還回來。”
萬修倒也不吝嗇,大大方方地雙手奉上楚傾的包袱,蘇姌接過來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丟東西,這才與楚傾一道隨着下人離去。
兩人剛一走,萬修身邊的隨從就滿臉疑惑地走上來問道:“將軍,你怎麼把東西又還給她們了?”
萬修端起杯盞冷笑道:“不換給她們,那些女人用的東西你用得上?”
“不是……”隨從連連搖頭,“屬下的意思是,北洵那御令……”
萬修道:“北洵御令固然是好,可是在我們手中卻會變得一無是處。你想想,這御令本就是貴重之物,只有北洵忠臣名將或是楚氏皇室中人才有可能得到,若在我們手中,北洵的人可能會聽我們的嗎?只怕非但不會聽從,反而會因此覺得是我們挾持了他們的公主,到時候若倒打一耙,咱們可是要吃虧的。”
隨從似懂非懂地撓了撓頭,萬修也無心跟他解釋,現在他的心裡還在盤算着自己的打算。
“傳本將命令,密切注意容城的動向,另外,北洵那邊也稍加留意。雖說北洵先在是滅了,可是還是有不少人馬潛在暗中,爲的就是等他們的公主東山再起。現在他們的公主出事,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的。”
“是!”隨從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萬修多疑狡詐,是以楚傾和蘇姌並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既然萬修有心拉攏,兩人便將他送來的好處一一承下,正好她二人趕了一夜的路,也有些睏乏了,索性趁着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番,養精蓄銳,接下來還有很多事等着她們去做。
不過,這裡畢竟是萬修的地盤,兩人也不敢大意,而是輪流着休息了半晌,待得下人來敲門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萬修倒也有心,給楚傾備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壓驚,怎奈楚傾根本沒有心思與他周旋,方一坐下便開門見山道:“總兵大人有什麼話儘管說吧,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我不想拐彎抹角的。”
萬修笑着點點頭道:“公主的心情本將能理解,畢竟,珏王滅你北洵,佔你疆土,而今又派人追殺你,更是不知殺害了你北洵多少將士和百姓,你心裡怨恨他,怨恨南璃,也是情理之中。”
楚傾豁然皺了皺眉頭,就要站起身,萬修連忙將她攔下,賠笑道:“公主莫要生氣,公主的事本將已經差不多摸清楚了,不瞞公主,本將也是到現在才知道,蕭珏此行前來北疆,除了處理容城的事,原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尋找公主你的下落。這麼說吧,我歷城現在受了賊人陷害,本將成了毒殺朝廷王爺的叛將,蕭珏已經借容城的兵力向本將發難,欲要攻我歷城,殺我萬修。所以說,本將現在與公主一樣,有着共同的敵人。”
“叛徒?”楚傾豁然冷聲一笑,“本公主爲什麼要跟一個叛徒爲伍?”
萬修道:“本將當然沒有背叛,本將是遭容城總兵李越的陷害,歷城與容城相距甚近,李越早已有心並了歷城,一人獨大,此番正好藉着蕭珏來此辦事,他便設計陷害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坐着等死啊。”
楚傾道:“所以,你就勾結東朝?”
萬修臉色驀地變了,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蘇姌挑眉輕輕冷哼一聲道:“我們公主聰明萬分,今日一早你們抓我們進城的時候,我們就看到一隊穿着東朝軍服的人走過去了。”
楚傾接着道:“東朝的軍隊曾經在我北洵作惡多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們的樣子!”
萬修沉吟片刻,這倒是沒錯,今日一早確實有一隊東朝援兵到了,卻沒想到被這兩人看到了,不過,如此一來,倒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可以證明這個公主不是個蠢貨,必然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想到這裡,他便又堆出笑臉,“既然公主已經知道了,那本將就不隱瞞了,沒錯,本將是因爲不想就這麼等死,所以纔會向東朝求助。不過現在看來,就算沒有他們,本將與公主二人聯手,也可以擊退容城的兵馬,只要……只要公主願意調動北洵的兵馬助本將一臂之力,事成之後,本將定會幫助公主驅逐駐在北洵的璃軍,還公主一個完完整整的北洵!”
聞言,楚傾不由冷笑,“本公主一介女流之輩,手中又沒有兵符,哪有能耐調動軍隊?”
萬修道:“可是公主有御令,御令雖不可調動兵馬,卻能差遣領將,只要領將一動,本將就不信他手下的兵馬不會跟着動。”
楚傾愣了一下,卻依舊猶豫,“可我北洵經上一次一戰之後,已經損傷慘重,所剩的區區數萬人馬能抵上多大的用處?若是勝了倒是好,若是敗了……”
她突然收聲不說了,站起身走到門前,擡頭看着外面的夜色,有些出神。
萬修像是看懂了她心中疑惑,揮手屏退裡裡外外伺候的人,將楚傾重新請到桌旁坐下,道:“北洵再怎麼受損,五萬人馬總該出得了,而且公主的人馬可以從背後包抄,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楚傾沉着臉色問道:“那你們呢?”
萬修詭譎一笑,道:“容城最多不出二十萬人馬,而我歷城也有近二十萬人馬,加上公主的五萬以及東朝借來的五萬,這樣我們就有三十萬人,以三十萬人對抗他們二十萬人,豈有拿不下容城的道理?”
“三十萬……”楚傾輕輕嘀咕了一聲,搖了搖頭道:“可是你忘了,容城有蕭珏親自坐鎮!”
萬修笑了笑道:“無礙,對付蕭珏,本將自有法子。”
楚傾問道:“什麼法子?”
萬修不答,只是笑了笑,“這個不用擔心,只要北洵的五萬人馬一到,我們就可以動手,到時候莫說一個容城,就是整個南璃北疆,本將都不會放在眼中!”
楚傾心下沒由來的一凜,萬修又道:“這裡是南璃的最北方,既然前些日子北洵與南璃在附近曾有交戰,那北洵軍隊過來應該不會要太久纔對。”
“話是這麼說沒錯,”楚傾皺了皺眉,神色凝重,“可是現在軍隊身在何處,連本公主都不知道,又如何調動兵馬?”
萬修道:“這個簡單,公主只要修書一封,本將自會安排人替公主將書信送到北洵,定會送到公主所託付之人手中。”
楚傾顯然還有些疑慮,猶豫了一下沒有作聲。
萬修道:“本將知道,讓公主現在就拿主意,未免有些強人所難,畢竟,這是事關生死存亡的大事,本將不着急,公主可再考慮考慮。”
楚傾和蘇姌相視一眼,點點頭起身道:“既如此,那邊容本公主再想想。”
說罷,正要離去,擡眼就看到一名小兵匆匆跑來,道:“大人,不好了,有兩隊人馬從左右兩側朝着歷城圍過來了!”
萬修清楚地看到楚傾的蘇姌的身形一滯,腳步頓了一下,而後快步離開,不由得滿意地笑了笑,吩咐道:“守好城門,歷城地勢險要,他們絕對不敢輕舉妄動攻城!”
“是!”
小兵應聲而去,卻沒看到轉過身去的楚傾和蘇姌嘴角掠過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