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見狀,韓奇連忙閃身上前,在她摔在地上之前,伸手將她撈起,“蘇姑娘,你不是睡下了嗎,怎麼起來了?”
“堯冽……”蘇姌慌張地看了他一眼,兩眼泛着水光,沒有答話,而是快步跑到蕭珏面前,看着緊閉的房門,哆哆嗦嗦問道:“堯冽他……他怎麼樣了……”
蕭珏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緩和了語氣道:“放心,傅寧在裡面。”
“傅……”蘇姌愣了一下,方纔的慌張和不安頓然去了大半,眨了眨眼睛,把眼淚忍住,“傅姑娘她……她醒了?”
見蕭珏點點頭,她便沉沉吸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與蕭珏一起站在門外等着。
蕭珏低頭看了一眼,只見她連鞋子都沒有穿,衣衫也略顯凌亂,頭髮更是未經修飾,只是隨意的挽起,不由沉了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韓奇一眼,韓奇會意,連忙轉身跑開,須臾之後回來時,手中拿着蘇姌的鞋子和一件大大的披風。
蘇姌微驚,愕然地看了二人一眼,感激地點點頭,卻是尚未來得及把鞋子穿上,便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
“堯冽!”不等衆人回神,蘇姌立刻推開門衝了進去,險些撞在楚傾身上,好在楚傾眼疾手快,微微側身一閃,躲開了她,身形微微晃了晃,繼而一雙微熱的手掌便覆過來,將她的手腕握住。
他輕聲問道:“沒事吧。”
楚傾無力地搖搖頭,回身看了一眼垂簾,蘇姌用擔憂顫抖的聲音輕輕喊着堯冽的名字,而堯冽則是輕聲應着,似是有氣無力。
擡眼看了看蕭珏,楚傾輕聲道:“我們出去吧。”
蕭珏輕輕“嗯”了一聲,扶着楚傾正要離開,突然聽得身後有人喊了一聲:“傅姑娘。”
楚傾與蕭珏蹲下腳步回望過去,只見堯冽頭髮凌亂,額上汗水溼了頭髮,臉色有些蒼白,卻已然恢復了他自己的容貌,此時在蘇姌的攙扶下,對着楚傾微微垂首道:“多謝傅姑娘相救。”
見他二人臉色都不佳,楚傾並沒有就留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道:“你剛剛恢復,還需要稍作休息,時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
直到出了門,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她方纔驟然俯身一陣劇咳,蕭珏看在眼裡,一臉早已料到的表情,有些沉冷,穩穩將她扶住,道:“明知自己身體也還沒有恢復,爲何還要硬逞強?祁老就在這裡,讓他起身便可。”
楚傾淡笑着搖搖頭,“天寒地凍的,祁老和李老年紀大了,他們從大月城趕來爲我解毒,已經很辛苦了,我能做的事情,何必再折騰他們?”
“可是你的身體……”
“放心,我死不了。”說着彎起嘴角笑了笑,“有祁老爲我解毒,你還擔心什麼?”
蕭珏遲疑了一下,終只是輕輕搖頭,“祁老的醫術無可挑剔。”
頓了頓又道:“天已經快亮了,你還是再去睡會兒吧,折騰了幾天,這會兒他們也都還沒有起牀。”
楚傾本想說“不用”,一張嘴卻吸進去一口涼氣,差點回不過氣來,嗆了幾下,不得不照着蕭珏的意思,乖乖回到屋裡躺下。
蕭珏一直守在牀邊沒有離去,即使是在睡夢中,楚傾也能感覺得到,有一雙手一隻握着她的手腕,不讓她去掀開被子。
這一夜睡得極其安寧沉穩,楚傾只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沉這麼長,之所以會醒來還是因爲有人在不停地喊她。
因着蘇姌回來的緣故,幾人全都十分默契地從“楚傾”“楚姑娘”又改口成了“傅寧”“傅姑娘”。
楚傾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晌午,原本應該一大早起牀喝藥,怎奈看她睡得太好,蕭珏不忍打斷她,直到晌午時分纔不得不叫醒她。
靜靜地看着楚傾服了藥,蕭珏不緊不慢地將一杯茶推到楚傾面前,看得楚傾一愣,竟是一杯杞子茶,不由想起那日在容城,蕭珏受傷,喝完藥之後,她便是送上這樣一杯茶。
韓奇在一旁看着,只覺牙一陣陣酸,嗤了嗤鼻子,滿臉不情願地將空了的藥碗收拾走,走時還不忘聞了聞自己身上,全都是濃濃的藥味兒。
自從來了北疆之後,韓奇盒陸文欽就變成了藥童,終日與藥爲伍,不是蕭珏受傷,就是楚傾中毒,可算把兩人忙得不輕。
楚傾淡笑道:“戰場上,他們都是叱吒風雲的大將,令敵軍聞風喪膽,而今卻要終日守着藥爐,真是難爲他們了。”
蕭珏隨笑道:“身爲一名合格的領將,本就該什麼事都做得來,什麼苦都吃得來,我不需要那些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爲我打仗,那樣的話,我只會守一城便丟一城。”
聞言,楚傾不由失笑,擡頭就看到祁碩和李夙一道進了門。
見祁碩爲自己把脈,楚傾不禁道:“這幾日已經勞累了兩位前輩,我的身體我瞭解,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動身回容城。”
“誒……”祁碩連連搖頭,“你會醫術不假,可是醫者難自醫。再者,這是王爺的命令,老夫豈敢不從?”說着仔細探了探她的脈象,點點頭道:“毒已經清除地差不多了,不過,如白衣……”
驀地,話音一頓,看了蕭珏和李夙一眼,轉而笑道:“如此歹毒陰邪之毒,便是清除了,也需得再好生調養兩日,緩些時候再動身不遲。”
楚傾只淡淡笑着,不動聲色,直到送走了他二人,她方纔擡眼看向蕭珏道:“你有事瞞我。”
蕭珏道:“你也有事瞞我。”
楚傾不由擰了擰眉:“你,介意?”
蕭珏道:“介意。”
楚傾頓然愣了愣看着蕭珏肅然正色,突然失聲一笑,看了看門外,道:“蕭珏,我想出去走走。”
只不過一瞬間,方纔的沉悶與緊張氛圍便轉而不見,蕭珏挑起嘴角淡笑着應了聲“好”,將她扶下牀,一起出了門。
因着沒有外人、客棧又在小鎮邊上的緣故,午後的客棧裡顯得特別安靜,兩人一路無言,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圈,突然聽到前方有輕喝聲與棍棒聲傳來,兩人相視一眼,走上前去,只見那人一襲白色勁裝,手中一根長槍來回穿梭自如,靈活無比,且每一下刺出,力道都拿捏有度,又狠又準。
看他一個漂亮的回身刺穿,再旋身落下,楚傾不由輕輕擊掌,“好槍法。”
堯冽一怔,收了長槍走過來,“王爺,傅姑娘。”
蕭珏頷首,看了看他的臉色,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長槍,“已經好了?”
堯冽點點頭道:“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再過兩日,緩過勁兒來,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說到這裡,他不由轉向楚傾,淡笑道:“這一次多虧了傅姑娘出手相救,否則,我都做不到自己能不能熬過來。”
楚傾搖搖頭道:“堯將軍言重了,堯將軍爲了兄弟朋友,不惜以身犯險,孤入東朝,險些喪命,是不過是做了些我力所能及之事,倒是蘇姑娘她……”
提起蘇姌,堯冽的臉色稍稍變了變,握着長槍的手也越來越緊,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沉沉一嘆道:“她待我如何,我都記在心裡。”
楚傾鳳眉一挑,問道:“只是記在心裡嗎?”
“我……”堯冽猶豫了一下,正要說什麼,突然只聽一聲驚呼“堯冽”,繼而便是連連的呼聲,聽得三人全都愣了愣,待聽出這聲音是誰的,楚傾和蕭珏便齊齊向堯冽看去,看得堯冽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還沒來得及解釋,那人便託着盤子一路風風火火地殺了過來。
“呀,正巧,王爺和傅姑娘都在呢,倒也省得我給你們送過去了。”說着將盤子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拉過堯冽坐下,將一碗粥推到他面前道:“快嚐嚐,我親自熬的粥。”
堯冽愣了愣,瞪眼道:“你還會煮粥?”
蘇姌不答,又推了一碗到楚傾面前,“你們現在是病人,病人要多吃清淡,多養養胃。”
楚傾忍不住道:“你也是病人,你的毒也剛剛纔解了。”
蘇姌便又端了一碗到自己面前,笑嘻嘻道:“所以我自己也有份兒。”
聞言,蕭珏坐在一旁出聲道:“如此說來,這裡沒有生病的人只有本王一人了。”
聞言,蘇姌連忙把最後一晚遞給蕭珏道:“那哪能呢?我煮了好大一鍋,祁老、李老、韓將軍和陸將軍人人都有份兒,誰也少不了。”
聞言,剛剛吃了一口粥的堯冽突然嗆了一下,差點把嘴裡的粥吐出來,轉到一邊咳了幾聲方纔回身看了蕭珏和楚傾一眼,眼中滿是爲難和痛苦。
兩人旋即會意,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站起身,只聽楚傾道:“對了蘇姑娘,我突然想起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兒還沒做,得趕緊回去了,晚些時候再來品嚐蘇姑娘的手藝。”
蕭珏適時應聲道:“我送你回去。”
說罷,不等蘇姌挽留,兩人大步離去。
看着兩人的背影,蘇姌不由撇撇嘴,看了看面前的碗,小心翼翼地吃下一小口,而後皺着眉頭砸吧砸吧了嘴,一把奪下堯冽手中的勺子,“這麼難吃你也吃得下!”
堯冽擡頭茫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已經煮好了,那就該吃掉纔對。”
蘇姌忍不住狠狠瞪了瞪他,卻又無從發火,只能哀嘆道:“沒想到,做飯比讀四書五經還要累。”
沒走多遠的楚傾和蕭珏聽了,低頭偷偷笑了笑,突然楚傾收了笑意,微微嘆息道:“其實蘇姑娘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蕭珏點頭道:“我知道,看她的臉色就能看出來,她這是不想讓堯冽擔心。”
兩人不由會心一笑,正要往前走去,卻見李夙緊緊握着一封信箋,滿臉沉肅地進了屋,兩人都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他身上有濃重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