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森冷,蘇立山莊內一片寂靜。
看着牀上那人,昏睡了那麼久還沒醒,蘇姌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再度懸了起來。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回身望去,正好看到楚傾和陸文欽一同進屋,連忙起身問道:“怎麼樣?”
楚傾點點頭:“皆以辦妥。”
蘇良跟在後面進來,頗有些爲難地看着楚傾,擔憂道:“傅姑娘,您有所不知,這連家之所以會如此囂張,正是因爲他們背後有鐵柱靠山,您這一出手,只怕以後可就難再平息了。”
楚傾沒有說話,看了蘇姌一眼,只聽蘇姌冷冷道:“鐵柱靠山?良叔,這一次可是珏王殿下請示過王之後,親自下令要拿下連家的,珏王殿下的命令,還能有誰敢說一個不字?除非,他們背後的靠山是太子殿下!”
蘇良大吃一驚,連忙攔住她道:“小姐慎言!”
楚傾不由挑眉淡淡一笑,蘇姌說的沒錯,只是,就算真的是蕭珩,這一次他們也再難救下連家,甚至,楚傾打定主意,他們絕對不會出手相救。對於連家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如今捅了這麼大的簍子,險些殺了南璃能將,此時救他們,非但救不了,反而會惹來一身騷。
蕭珩和雲皇后都是聰明人,絕對不會不摻和這樣的事情。
“莊主放心。”楚傾衝蘇良慰然一笑,“連家父子和那賊首張清幾人今天晚上就會有人來接應,帶他們回京面見王,這件事與蘇家沒有絲毫關係。”
蘇良這才稍稍放了心,忍不住多看了楚傾兩眼,明明看似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按辦事的手段和城府卻教人暗暗心驚。
想起她和陸文欽分別扮成連哲和堯冽的模樣,他到現在還有些後怕,他們是珏王的人,若是在他的蘇立山莊出了什麼事,真不知道怎麼對珏王、對太后娘娘交差。
“敢問傅姑娘,這一次京中派來接應的人是誰?”
楚傾道:“此番事情重大,又涉及一府府尹及三名賊首,所以王派了聶逸將軍前來。”
蘇良吃了一驚,道:“十六衛大將軍聶逸?”
楚傾點頭:“正是。”
蘇良不再多言,擦着汗緩緩退出房間,差人着手收拾客房去了。先且不管他們會不會在此住下,這該做的功夫是一點都不能落下。
也真是託他們家這位大小姐的福,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的京中大人物僅這三兩天之內就見了不少。
蘇立山莊這兩天,可真夠熱鬧的。
夜風吹進屋內,蘇姌連忙起身去關門,卻身形一晃,險些摔倒,陸文欽伸手將她扶住,看了看她憔悴的面容道:“蘇姑娘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先去歇會兒吧,有姑娘和在下守在這裡,堯將軍不會有事。”
蘇姌卻斷然搖了搖頭,關好了門復又回到牀邊坐下,“他是爲了我纔會中毒受傷,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陸文欽看了楚傾一眼,只見楚傾嘴角掠過了然會心的笑意,便也不再多說,只能任由她去。
“咳咳……”突然,牀上那個已經昏迷了近兩天兩夜的人終於有了些動靜,蘇姌大喜,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聲喊道:“堯冽!”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堯冽吃力地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中的是蘇姌那張滿是擔憂的臉,便衝她安慰一笑,正要開口說什麼,突然看到蘇姌身後的那道白色身影,豁然一怔。
回到大月城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楚傾,楚傾到大月城的第二天就被招進了宮,之後出宮的兩三次,不是給月寒嬋看病,就是跟着蕭珏一起。
“你……”堯冽驚愕了一下,“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傾沒有答話,而是淡淡地瞥了蘇姌一眼,蘇姌會意,堯冽也看的明白,然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沒有說什麼。
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出來蘇姌眉宇之間有說不出的擔憂之色,楚傾雖然面色平淡,卻依舊遮掩不住的憂慮,直到與他四目相對,看到他漸漸恢復的臉色,這才悄悄放了心,淡淡一笑。
“能不能請你幫我煮點粥?”堯冽淡笑着看了看蘇姌,心知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這麼長時間沒進食,我……”
蘇姌會意,瞥了一眼身邊的楚傾,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你稍等一下。”說罷,轉身出了門去,還不忘把門掩上。
堯冽閉上眼睛,歇了口氣,也趁機把最近發生的事理了理,“你……是王爺讓你來的?”
楚傾在牀邊坐下,向堯冽伸了伸手,堯冽疑惑了一下,卻還是乖乖地伸手上前,楚傾切上他的腕脈,許久,她淡淡舒了口氣,“還好,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後續只要再好生調養幾日即可。”
“毒?”堯冽吃了一驚。
楚傾淡笑道:“你中了毒,多虧蘇姑娘機智,想到給王爺送信,否則,就算這附近有能治病解毒的大夫,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堯冽不由地微微怔了怔,“你是說,我中了毒,是蘇……蘇姑娘給王爺送了信,所以……所以王爺就讓你來了?”
想了想又道:“不可能,你不是陪在太后娘娘身邊嗎?這般貿然外出,萬一太后娘娘追究起來……”
“放心吧,一切自有王爺去處理。”說罷,楚傾自己垂首淡淡一笑,聽他們王爺來王爺去地叫着,她竟也下意識地叫了他王爺。
迎上堯冽疑惑的目光,她便淺淺一笑,道:“王爺帶我出宮,去了紫寒山。”
堯冽微驚:“王爺帶你去見了祁碩?”見楚傾點了點頭,便又道:“怎會突然想起去紫寒山見祁老?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楚傾搖頭道:“你放心,京中一切都好,你只要安心養傷。”
堯冽道:“可是王爺帶你去紫寒山,絕對不是心血來潮,又或是想到做到,他既然帶你去,就必然是有原因的,你……你就告訴我,若是需要我回京,我便立刻回京……”
眼看着他掙扎着要下牀,楚傾一把將他摁住,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緩緩道:“京中確無大事,這些天所有人都很安靜,王爺也樂得清閒,之所以帶我去紫寒山見祁老,只是因爲祁老見多識廣,醫術高明,所以便想讓我去與祁老見一面。”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一早沒多會兒,雨勢便止住,蕭珏回城替楚傾取來衣物,兩人換了乾淨的衣物剛躺下沒多會兒,便見陸文欽與秦素一起策馬匆匆趕來,見到了蕭珏,秦素手中拿着從伯陽府送來的信。
“堯冽中毒了。”看完信,蕭珏的臉色不由地沉了下去,身上有濃重的殺意,“伯陽府無人能解他身上的毒。”
說着,凝眉看了看衆人,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楚傾卻已經聽得明白。
“我去一趟伯陽府。”她淡淡說着,心中卻有微浪翻滾。伯陽府連家她不僅知道,還知道他們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
當年連哲曾經因囂張跋扈而得罪過宛珂,是莫如寂出面保住了他,可宛家和連家的樑子卻從此就結下來了,後來連家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動作,但背地裡卻一直在中傷宛家,所以宛珺一直都想見一見這個能讓宛珂動怒的人究竟有怎樣的能耐。
只可惜,身爲宛珺之時,她終究是沒有機會,而今有了機會,她絕不可能再輕易放過,也好去看一看連家究竟有什麼能耐。
見楚傾深色堅定,蕭珏終究沒有拒絕,點頭應允。
想到這裡,楚傾冷冷一笑,“只是沒想到這連家的人都會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