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鴻雖然與普通的官宦紈絝不同,他更注重國計民生和國家大勢,但是在某些方面也沒什麼不同,比如他們吃喝得差不多的時候,方世鴻居然想要帶着朱由校跟朱由崧去吃花酒。
這可嚇壞了魏進忠跟王安,他們要是眼看着兩位皇孫被這不知輕重的傢伙帶進青樓,他們回去之後,脖子上的腦袋就得搬家了。
反而,朱由校卻挺有興趣:“吃花酒?是邊喝酒邊賞花嗎?”
方世鴻或許是跟狐朋狗友混久了,頭一次見這等純潔的少年,一口酒忍不住噴了出來,正好噴在了魏進忠的臉上,魏進忠原本想要過來勸說兩位皇孫趕緊回宮,卻沒想到被噴了一臉酒水。
幸好此時魏進忠還不是後來那種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九千歲,被方世鴻噴了一臉,倒也沒有發作,只能苦笑着,擦了擦臉,說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我們也應該回家了,不然夫人老爺就該擔心了!”
“大哥,你看怎麼樣?”朱由崧問朱由校道。
朱由校雖然有些不盡興,卻也只能說道:“好吧,我們走吧,方兄,以後我們再一起吃花酒,記得請我啊!”
方世鴻也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應該是家教十分嚴厲的家族繼承人,也難怪自己剛說要吃花酒,他們的家人就忙不迭地站出來了。
朱由校一路上都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皇弟,你說吃花酒究竟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我說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臉色都那麼古怪?”
朱由崧翻了翻白眼,說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別騙我了,我說的時候,你的臉色一樣古怪,趕緊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由崧微微一笑,隨着脫離了李選侍的魔爪,再加上可以出宮,開了眼界,朱由校也越發成熟了,不在以前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不過想想也是,崇禎帝朱由檢就是東李培養出來的,可見東李對於培養人的陽剛之氣還是有一套的,現在朱由校就有向自信的陽光少年發展的趨勢。
如果不是對於木工,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對於工匠的愛好,朱由校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儲君了。可惜現在受了朱由崧的影響,他對那種隨隨便便就能夠製造出來的木工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開始想要自己製造一些金屬物件,在朱由崧的幫助之下,他甚至製造出了一臺依靠人力推動的機牀。
這臺機牀,每次開動都需要三四個太監一起用力推動絞盤,而且加工能力也不夠強,只能加工一些熟鐵,不過現在那臺機牀被宮中之人發現之後,已經被送到了軍器監,讓那些工匠製造火銃了。
當然朱由崧跟朱由校卻都少不了被訓斥一頓,不過年少叛逆,卻不會因爲訓斥幾句就改變了,表面上他們二人雖然成了好學生,實際上卻仍然不時地刻畫一些工程圖來滿足他們的製造慾望。
朱由校甚至打定主意,要是他能夠當上皇帝一定要製造出傳說中那種萬噸級的巨大戰艦,這個宏偉的理想,自然是讓朱由崧嗤之以鼻,光靠皇帝一個人的想法,是不可能製造出那種萬噸巨輪的,後世的造船業可是集合了冶金、機械、化工等多方面的知識,是一種技術密集型的製造業。
要是大明真能夠造出這種巨輪,那麼工業革命也就沒英國人什麼事情了!歐洲的大航海也會在明朝的鐵甲艦或是戰列艦打擊之下,徹底玩完!
回到福王府邸,自己的小窩,已經是七八點鐘的時間,夏日晝長,天邊還有未消散的落日餘暉,新蕊和幾個宮女在花草繁盛的小院子石桌之上擺滿了時鮮瓜果和各色小點心,正在對着星空祈願。
而奶孃盧氏則在旁邊指導着這些少女,說道:“今天是七姐跟七姐夫相會的日子,大家要抓住這個機會,向七姐許願!”
“奶孃,不會是向七姐許願找個如意郎君吧?”一個宮女嘻嘻笑道。
盧氏笑罵道:“小騷蹄子,毛還沒長齊,就開始想男人了,不過呢,七姐的確是管這邊的,你要是想遇上個如意郎君,就趕緊用果子織網,要是織得細密,誰就能夠收到七姐的真傳!到時候有一手織布的巧手藝,嫁個如意郎君就不用愁了!”
這裡的果子卻不是什麼吃的果子,而是用木頭製造的八腳蜘蛛,乞巧的第一步是對月穿針,若是穿得好,便是“得巧”,第二步便是結網,算是若是織得好,也算是得巧,不過節日喜慶,奶孃弄得這幾種方式,恐怕人人都能得巧,皆大歡喜。
“奶孃怎麼不一起來?”幾個宮女不僅促狹說道。
盧氏罵道:“我都一把年紀了,兒子都有了,還來什麼!”
有的宮女卻多愁善感,看着天上的牛郎織女,幽幽嘆息:“我們被選入宮中,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出宮呢!”
“放心,你們一定有機會出宮的!”朱由崧走過來,笑着說道。像這種人性美好的場景,總是令人高興的。
一見到朱由崧過來,那幾個宮女都紛紛萬福,說道:“拜見皇孫殿下!”
朱由崧卻對奶孃盧氏笑道:“奶孃,你可真有本事,這種乞巧方式可是漢代古制,現在人也就是對月穿針意思意思啦!奶孃連這個都知道,真是很厲害!”
盧氏笑道:“這也沒什麼啦,我也是陝西出身的,那裡是漢唐關中長安,留下很多漢代古制,不過能夠在七夕乞巧,這也是皇孫殿下的寬容,要是在其他宮裡,這些小蹄子可沒有這個機會!”
有幾個宮女忍不住對朱由崧問道:“王爺,你說我們有機會出宮是不是真的?”
朱由崧笑道:“當然是真的,等父王之藩之後,我就把你們都帶走,要是你們看上了什麼如意郎君,就由我們王府給你提供嫁妝,要是你們在夫家收了委屈,就到王府來,王府就是你們的孃家,你們看這樣可好?”
朱由崧剛剛說完,這些宮女都不禁啜泣起來,朱由崧連忙說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別哭啊!”
奶孃盧氏嘆道:“這些小丫頭都是從小被選到宮裡做宮女的,來自****,很多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孃家是哪裡了,就算是知道,也不太可能回到自己孃家了,殿下這麼一說,王府就是她們的孃家,她們怎麼能不觸景生情呢!”
朱由崧也不近微微喟嘆,這些女子現在大的也不過跟新蕊一般十多歲而已,小的卻只有八九歲,卻已經跟家人離散,古代交通狀況極差,而且一路上官府盤剝,土匪橫行,相隔天南海北,的確是難以相見了。
“好了,今天是七夕節,大家都不要哭泣了,你們只要記住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就好了,有王府作爲你們的孃家,日後你們可就有福了!”奶孃連忙對那些小宮女們說道。
接下來,宮女們紛紛拿出自己製作的巧果,這些宮女來自全國各地,他們製造的巧果自然也不盡相同,不過都是極盡繁複,花樣百出,不愧是“巧果”,的確只有這些心靈手巧的女兒家才能夠製作出這樣的小點心。
朱由崧跟一衆小太監就算是有福了,品嚐着巧果,欣賞這美人,一起玩玩鬧鬧一直到深夜纔算是消停下來。
七夕過後,朱由崧的幸福生活並沒有結束,因爲他的一番話,收了所有宮女的心,鶯鶯燕燕環繞身邊,好不愜意!
朱由崧跟朱由校在京城裡逍遙的時候,朱常洵主理的礦業管理衙門已經頗具雛形,從京師當中召集了數百名賬房先生,也已經全部到齊,因爲這些審計師並不屬於胥吏,在朱常洵的爭取之下,這種審計師在朝廷體系當中,算是一個特例,不屬於吏員,不過說他是官員,卻沒有品級。
但是這樣的條件,仍然讓無數人趨之若鶩,畢竟這是個官本位的社會,雖然這個審計師不是官員,但是也不是那些小吏能相比的。
經過簡單的算術錄取考試,那些審計師就更牛了,彷彿是科舉中第一樣,他們甚至是幻想,朝廷是不是想要向唐朝一樣,開設明算一科來取士!
這一幻想不要緊,坊間馬上就有了這樣的流言,報考審計師的人可就更多了,那些賬房先生一個個也都青衫儒巾,彷彿真的成了士子一般。
而且不光有這些賬房先生報考,甚至還有一些落第士子也參與了這次註冊審計師的考試。在他們看來,自己熟讀經書,這點算術問題算得了什麼?不能在科舉一途上有所成就,那麼成爲一個審計師也不錯,至少不算是吏員,地位也算是比較高的知識分子了。
不過等他們真地面對考試,他們才發現,以往他們引以爲傲的那點算術知識,在這種考試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雞兔同籠這種多元一次問題算是最基本的東西,更高層次的多元多次,甚至是立方開方,三角函數這樣最基本的幾何知識等等,各種在明朝士子看來極爲艱難深奧的算術知識,可是把這些智慧記流水賬的賬房先生和落第士子們給難住了,考試當場,成百上千的筆桿都被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