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層加起來,足有三四丈高了,僭越了,僭越了!”
朱由崧說道:“什麼僭越了,這是鍊鐵的,又不是給人住的,再說了,這是皇家的鍊鐵爐,誰敢說皇家的東西僭越了!”
此時老唐纔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給王家做事了,而是給大明朝老朱家做事了,僭越自然是沒問題了。
僭越的問題處理之後,幾個老漢也在老唐的介紹之下,研究起這個現代化高爐,其中一個姓孫的老漢,點了點頭說道:“殿下,這爐頂上好像還要裝石灰、白雲石、螢石這些東西,這是要做什麼?”
這上面的設計雖然看的新奇,不過根據他們多年的鍊鐵經驗,也能夠推測出來有什麼用,而且這上面的一些設計也給他們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如果再讓他們設計鍊鐵爐,肯定比以前設計得好。
這讓他們看朱由崧和朱由校哥倆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原本就算是官員在他們面前,談到這鍊鐵的事情,那還得靠他們,不過這哥倆在鍊鐵上面似乎比他們更加精通,這就讓他們不得不收回了原本有些輕視的態度。
高爐的其他地方還好說,但是從爐頂投入造渣溶劑,也就是那些石灰、白雲石和螢石之類的東西,這就讓他們搞不懂了,自古鍊鐵可就沒聽說過這種方法。
朱由崧笑道:“這是獨門秘方,如果使用這種方法鍊鐵,練出來的生鐵不會太脆,就算是跟兩廣海南那裡出來的優質精鐵也不遑多讓!”
衆人大譁,誰都知道,南方特別是廣南之地,出產的鐵礦品位高,出鐵要比他們北方的礦石容易得多,而且南方缺少煤礦,森林資源卻不少,因此廣泛使用木炭鍊鐵了,因此那些南方出產的精鐵一向要比他們北方質量好,北方的工匠也曾經研習過人家的鍊鐵方式,卻發現實際上南方人的鍊鐵方式還不如他們北方,但是就是人家有大量森林還有高品質的鐵礦石,所以他們能夠練出好鐵老,這是他們沒辦法學的。
這次突然聽到朱由崧說能夠練出跟南方一樣的好鐵來,他們能不驚訝嗎?
幾個老漢對這個秘方自然感興趣,不禁慫恿着老唐向朱由崧問個清楚,剛剛看起來,這位殿下對老唐這個假蠻夷倒是挺感興趣的。
老唐自己心裡也是癢得跟百爪撓心一樣,鎖芯把心一橫,向朱由崧問道:“殿下,這究竟是爲何?這石灰、白雲石和螢石之間是不是有些特別的分量配置!”
朱由崧笑道:“這分量並不重要,如果找不到白雲石螢石這些東西,就算是光用石灰也行,至於爲什麼,其實也簡單,在鐵礦煤礦附近,你們是不是經常能夠碰到一些硫磺和磷礦?”
這些老漢一個個伸着腦袋,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不但有硫磷,還有一些白雲石螢石之類的東西,不過以前都不值錢,只是扔出去完事,現在才知道,這東西居然能夠當那個‘造渣溶劑’。”
朱由崧笑道:“這些硫磷別看開採出來能夠賺不少錢,但是他們粉碎成粉末,摻雜在礦石和煤炭當中,然後煉出的鐵裡面也有這些東西,這就使得煉出的鐵裡面含着這些東西了,硫磷若是摻入鐵中,肯定是會讓鐵變脆的,如果你們不信,等會弄出個幾塊生鐵來,你們把硫粉灑進裡面,看看跟原來的生鐵相比,究竟會不會變脆!那些石灰之類的東西,能夠把鐵裡面的硫磷吸收,降低了這些雜誌,鐵質自然就變好了!”
孫老漢笑着恭維道:“殿下說的自然是沒錯,我們根本不需要試驗!”
“哎!這可不行,要是我說的是錯的呢?這次鍊鐵可不是一斤兩斤的煉,而是上萬萬斤的規模,要是一個不好,都煉成廢鐵,那可就不好了,你們不能人云亦云,什麼事情都要自己試過,一點都不能馬虎,知道了嗎?等會這裡的事完,你們還是去試試!”
幾個老漢連忙肅然聽命,老唐此時的問題就更多了,他不禁問道:“殿下,如果加入這些造渣溶劑,對爐牆和爐磚的危害可不小,而且殿下的鍊鐵爐造得又高又大,對爐磚的壓力也就大了,就算是燒得再結實恐怕也很難抵擋這些東西的沖刷和撞擊,要是弄不好,三天兩頭就得大修!”
朱由崧點點頭說道:“這是當然,不過也不是沒辦法,我已經派錦衣衛到定窯那裡請了幾位燒瓷器的老師傅,到時候他們用燒瓷器的辦法燒出來的爐磚,絕對能夠滿足你們的要求,還有什麼事情就一併說出來吧!”
唐老漢說道:“殿下,這爐殼可是鐵做的吧,這麼大的一個爐子得用不少鐵板吧!要是照做也能做得出來,不過這外面好像是鐵板做的,我們能有足夠的鐵板嗎?”
朱由崧笑道:“爐殼可不是鐵板,而且實打實的精鋼板材!我打算造一個大型的軋鋼機,專門生產這種鋼材!”
“全鋼的?”不光是那些老漢,就連稍微懂行的朱由校和徐光啓也被嚇住了,現在可不是後世那種鋼材滿天飛的時代,現在的鍊鋼技術,就連坩堝鍊鋼都沒有出現,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大部分都還在使用炒鋼、灌鋼,這些方法大部分都是小規模的煉製,特別是那種百鍊鋼需要的人工繁複之極,鋼材的價格幾乎跟同等重量的白銀相差不遠,這樣一個十多米高的小高爐,如果真的全用鋼材外殼,要是購買的話,朝廷撥下來的兩百萬兩白銀還不一定足夠。
徐光啓原本一直在旁邊聽着,對朱由崧的鍊鋼技術,他是佩服不已的,此時卻也不禁說道:“殿下,這樣的話,花費實在太大了,不如換成鐵板吧!鐵板相對要便宜一些,而且這裡正是產鐵之地,就近採購會更加便宜。”
朱由崧搖搖頭說道:“徐先生,不是我要亂花錢,實在是非這樣不可,這個高爐不同於普通的冶煉爐,這個高爐有多大?裡面的鐵水有多少?這麼多鐵水究竟有多重,如果沒有精鋼板材做爐殼,怎麼承受得住,不過我們也沒打算採購這裡生產的百鍊鋼,不但貴,而且錘來錘去,其中的應力可就大了,縱向承受力不錯,但是橫向承受力可就不堪入目了,我們要自己鍊鋼!”
衆老漢聽到這裡,眼睛都不禁一亮,這種大型鍊鐵高爐已經讓他如獲至寶了,如果還有大規模鍊鋼的技術,那可就真是厲害了。
徐光啓皺了皺眉,說道:“做事要有條理,就算你有鍊鋼術,如果沒有足夠的生鐵你怎麼鍊鋼?”
朱由崧想到這裡也不禁有些頭疼,沒有鋼板就沒辦法造高爐,沒有高爐就沒有足夠的生鐵,沒有生鐵就沒辦法大規模鍊鋼,這就像是個怪圈。
唐老漢連忙上前說道:“殿下,或許在造這種高爐之前,我們先把那些鍊鐵爐改造一些,用上這種高爐上的一些技術,我想應該能夠提供足夠的生鐵來煉製鋼材了,而且我們的鍊鐵爐雖小,不過裡面的爐磚也都是特製的,結實得很,如果改造一下,卻也能夠使用,只要把鐵煉出來,那什麼都好辦了!”
朱由崧不禁有些驚喜,小高爐的改造和治理,曾經是中國工業轉型時期的一個重要決策,不過明朝的這些冶鐵爐到不如說是“土高爐”,沒有鋼鐵爐殼,也不是專用耐火磚,耗能大,出鐵少,污染大,效益低。
雖然是這樣,不過總體上還有個架子在那裡,倒也不是沒辦法改進,而且改進成功的話,還能培養那些工人的技術水平, 有利於技術進步。
他倒是沒想到老唐這個技術人員,居然對這種管理倒也有自己的心得,朱由崧拍了拍老唐的肩膀,說道:“這樣做倒是有些道理,沒想到老唐還真是上了心思,這樣吧,老唐,既然是你提出來的高爐改造,你就寫這麼一份改造計劃給我看看,如果能夠通過,我就讓你負責這個計劃如何?”
老唐苦笑道:“殿下,我區區一個工匠,哪裡會寫文章啊!”
朱由崧罵道:“又不是讓你學人家舉人進士些八股文,你只要識字,就把你說的話寫出來,那就行了,不過這個計劃要有條理,需要哪些原料、需要多長時間,分幾個階段,有哪些工序,需要多少人手,都給我羅列出來,要是這個改造計劃做得好,我就讓你當我們大明唐山鋼鐵廠的第一個廠長!”
老唐眼睛一亮,忍不住問道:“殿下,這個有品級嗎?”
朱由崧笑道:“當然有,不過就看你做得好壞了,如果你真地做到每年兩萬萬斤,整個大明帝國都得仰仗你的鋼鐵,那麼就算是五品官那也當的,不過如果只是滿足京畿附近的話,你也就是個九品散官!”
徐光啓皺了皺眉說道:“殿下,這是否有些不妥,隨意授人官職,是不是……”
朱由崧還沒等解釋,朱由校便笑道:“徐先生放心,皇爺爺在離京之前就曾經給了父王幾個官銜,若是唐老漢做得好,這絕對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