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裡春光燦爛,地面上卻幹得厲害,河南直隸再加上山東這華北一帶,一項“春雨貴如油”,地裡的莊稼也有氣無力,好在當地人和莊稼都已經適應了這種氣候,早早挖好了水渠,澆灌莊稼。
農人忙碌着,朱由崧的聯合礦業公司倒也沒閒着,朱由崧等的冶金專家,已經來到這裡,那是一個叫做劉志猛的鐵匠,不到三十歲,但是一手鐵匠活很多老鐵匠也比不上。
對於這個冶金專家,一到來就受到朱由崧的接見,唐鐵漢跟老孫頭這些高級技師也是相當不服氣的,他們在鋼鐵廠幹了半年多,已經深知這鐵碳之間的比例,甚至能夠按照意願,分別煉出高碳鋼中碳鋼和低碳鋼來,這些鋼都是品質上乘的鋼鐵,相比以前的百鍊鋼都不遑多讓。
因此他們對自己的技藝,也是相當自信的,這次正要考覈一番這個劉志猛,劉志猛是個典型的和平主義者,平常吃齋唸佛,別人對於朱由崧將鋼鐵用在構築鋼軌、建設房屋和製造車輛上面,都大感浪費,要是用與打造兵器火銃,那可以裝備十萬人了,而他卻對此十分滿意,看來朱由崧這個小王爺跟他的理念相同啊,因此他就巴巴地前來投靠小王爺了。
畢竟自從不再出賣“天絕地滅穿心透骨針”之後,他的財源就斷了,平常也就給人家打造一些農具過日子,在劉志猛在這裡卻能夠享受高級技師的薪水,再加上各種獎金和他專利收益,每月至少有二十兩銀子的收益,絕對比當官都舒服。
說到專利,現在還只是一種廠內鼓勵工人創新的手段,在大明朝是沒辦法推廣的,現在唐鐵漢和老孫頭考察的就是劉志猛的專利,二人正在瞅着幾塊黑黝黝的鋼錠,不時敲打兩下,這就是劉志猛從他們老家那裡帶來的兩種材料,其中一種被他命名爲“寒鐵”,另外一種則是叫做“玄鐵”,兩種鋼鐵都遠比從平爐煉出來的高碳工具鋼更加堅硬。
對此唐鐵漢和老孫頭也不禁佩服,說道:“要是用這種鋼鐵製成機牀刀具,恐怕要比現在的高碳鋼刀頭更加耐用,這位劉兄弟的收益的確是令人歎爲觀止!”
朱由崧笑道:“劉志猛,既然老唐和老孫頭都已經通過了,那你每個月都能夠得到這種鋼材收益的的百分之一,作爲你的個人收入,當然現在兩種合金鋼的生產還遠沒有開始,要是願意,我們也能夠花每種五百兩白銀,買斷你的兩種合金鋼專利,你看如何?”
劉志猛不禁叫道:“每種五百兩?那不是一千兩?這也太多了點吧?”劉志猛的話已經說明了他的選擇。
朱由崧笑道:“不多,不多,你要是不滿意,我還可以加!”
朱由崧已經認出來,劉志猛帶來的那種寒鐵實際上就是錳鋼,因爲錳鋼的熔點低,再加上人們偶爾找到被深海洋流帶出來的錳結核,打造進兵器之後,兵器的堅硬程度韌性都會有很大提高,因此被稱之爲“寒鐵”。
而那種玄鐵,玄鐵的特徵就是堅硬熔點高,鉻的特性最符合不過了,那種玄鐵實際上就是鉻鋼,傳說當中的倚天劍屠龍刀都是這種鋼材打造的,硅鉻猛鎢鉬釩鎳等幾種常見的合金元素,一下子就搞出兩種來了。
錳鋼在製造抗衝擊構件或是受力結構上有着極高的應用價值,比如挖鬥、碎石機、船用鋼板和履帶等等,而鉻的用途就更廣泛了,一戰二戰當中鉻和鎢是耐熱鋼的主要添加成分,槍管炮管都有鍍鉻工藝,大名鼎鼎的98K毛瑟步槍,中國山寨版的叫做“中正式”,槍管就是鎢鋼鍍鉻製造的,日後產生的效益,絕對要比他的一千兩白銀多得多,不過現在劉志猛選擇這一千兩白銀,朱由崧也不會去勸他,反正自己現在不缺錢。
不過唐鐵漢和老孫頭幾個老資格的高級技師卻看得眼熱,唐鐵是廠長,便代表衆人對朱由崧說道:“殿下,要是我們別人也發明了這種鋼材,是不是也能夠得到這種專利費?”
朱由崧笑道:“那是當然,其實除了我們常見的金銀銅鐵鋅錫之類的金屬,還有很多其他的金屬元素,比如這種寒鐵其中就有一種叫做‘錳’的金屬,加入之後鋼鐵真就變得更猛了,既堅硬又有韌性,而另外一種玄鐵,裡面是一種叫做‘鉻’的金屬,可以提高金屬的硬度和耐熱耐磨性,其他還有很多,我這裡有個小冊子,其他還有很多,若是你們真能造的出來,每種五百兩白銀,只多不少!當然你們只能自己試驗,平爐高爐的生產不能停,現在我們要儲備大量的鋼材,用在北海的建設上面。”
唐鐵漢不禁有些擔心,問道:“殿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朱由崧笑道:“放心,沒事,我說過要給你們的,就一定會給你們!別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有那麼多功夫,還不如多琢磨一下,怎麼弄出一種新的合金鋼來!”
朱由崧不禁心想:“懂得元素週期表的人太少了,不過在大明是沒辦法教習這種奇技淫巧的,看來得到北海之後,才能啓動人才教育計劃!否則,哪還用我親自來提醒他們合金鋼的事情!”
從京城到遵化的水泥路上,一匹奔馬疾馳而過,在這種硬質路面上,這樣奔跑是十分傷馬的,若是沒有特別的急事,一般人是不會這樣做的。
這人自然就是從京城來的信使,京城當中因爲太后的威逼,再加上東林黨的附和,鄭貴妃和萬曆帝已經快要受不住這個壓力了。
這個信使正是馬如蛟在京城留下的一個手下,馬如蛟是錦衣衛千戶,是世襲的名頭,幾代經營,手下親信十個百戶,號稱是“十大金剛”,此人就是其中老大,名喚冷老大,他來到福王清荷園之前,翻身下馬,向守衛出示錦衣衛腰牌之後,縱身跑進了清荷園。
朱常洵見此人急匆匆地跑進來,不禁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冷老大喘息幾口,平復呼吸之後,說道:“京中事危,東林黨人糾結大批黨羽要求福王殿下就藩,甚至很多齊楚浙黨的人也被他們收買了,畢竟鄭貴妃蠱惑君王的名聲不怎麼好!方從哲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朱常洵問道:“怎麼會這樣,不是李三才已經被罷黜,被驅離京城了嗎?”
喬文秀說道:“王爺,我對李三才也有些看法,此人陰謀詭計頗多,算是智計無雙,不過陰謀總是上不得檯面,而現在東林黨的智囊已經換成趙南星,趙南星此人喜好堂堂正正之陣,陰謀總是能夠戳破,但是這種陽謀卻很難找出應對之法,只能以實力拼殺,若是再給王爺幾年時間,未必便不能與東林黨較量,不過此時趙南星以太后懿旨爲名,發動羣臣威逼皇上和貴妃,想要翻盤,很難!”
朱常洵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東林黨剛剛趕走了個李三才,又蹦出了個趙南星,老馬,馬上把崧兒叫過來,或許他會有辦法!”
喬文秀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就算是朱由崧也很難扭轉現在的局勢,畢竟現在東林黨抓住太后懿旨的這個時機,是佔了天時,趁福王不在京城,算是佔了地利,東林黨團結如一,而齊楚浙黨卻分崩離析,算是佔了人和,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就算是朱由崧再聰明,也很難有法子了。
朱由崧進入清荷園的廳堂當中之時,已經發現氣氛有些不對,朱常洵說道:“崧兒,如今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朱由崧點點頭說道:“老馬,剛剛已經對我說了!”
朱常洵眼睛中盡是希冀的目光,說道:“你可有辦法?”
朱由崧搖搖頭,嘆道:“此時已經迴天乏力,父王這太子之位已經無望!”
朱常洵不禁頹然坐倒,眼睛像是失了魂一樣,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
朱由崧也明白,若是一直沒有希望,朱常洵還未必如此,只是曾經有過希望,甚至成功就在眼前,最後卻失敗了,這種打擊是最傷人的。
朱由崧對在場的人,說道:“喬先生,老馬,你們先出去,我要跟父王說些事情!”
衆人離開之後,朱由崧說道:“父王,你就真那麼想當皇帝?”
朱常洵苦笑道:“生在皇家,誰不想等上個位子!誰想當個米蟲,終老一生,不過我要爭皇位,卻不只是爲了我自己,更是爲了父皇和母妃,父皇母妃伉儷情深,曾經許下‘生則同衾死則同穴’的誓願,只是母妃不過是一個皇貴妃,按制是沒辦法與父皇同葬一穴的,最後留在父皇身邊的卻是王皇后和王恭妃這兩個父皇根本不愛的女子,因此母妃希望我能夠成爲皇帝,那樣她就能成爲太后,也就有資格與父皇一同葬入皇陵了!”
朱由崧點點頭,說道:“好,父皇放心,我不會讓皇爺爺和皇祖母至死都無法如願的!這一點你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