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浴血(23)



被老兵欺負的兩個二等兵戰戰兢兢的在叢林中巡視,再回頭時已看不見兩個安逸的伍長。天空本就陰霾,此地更顯陰森。按照常理野蠻人不會在距離居民點如此之近的地方出現,更別說航空隊先前已針對原住民抵抗武裝進行高強度的轟炸。

鋒利的開山刀自後面襲來,二等兵猝不及防,真的被抹了脖子。納穆和莫日根輕輕放下兩個日本兵的屍體,又向兩名伍長所在的位置摸去。酒井和山田身爲老兵有一定感知危險的能力,納穆和莫日根卻沒給他們機會。酒井和山田慘了些,大和民族最忌諱身首異處,寧可痛苦萬分的剖腹也不想被砍頭,酒井和山田被砍頭了。在他們剛感知到危險時,他們的頭顱已被砍下。

納穆和莫日根提着人頭跑到藍旗屯北側一座小山包上,對着佔據藍旗屯廢墟的日本兵發出怪異的吼聲。小山包上視野良好,可以將全屯盡收眼底,全屯也可看到那座小山包。毫無疑問,正預備開飯的櫻井大隊士兵齊刷刷看向小山包。兩個原住民,正十分囂張地呼號吶喊,最過分的是,他們居然將疑似人頭的東西高高舉起,炫耀似的生怕日本兵看不見!

櫻井怒吼道:“是抵抗者!他們沒死絕!”

其實不用吼,是個人都明白髮生了什麼——大隊的某幾個斥候被藏匿於附近山林中的抵抗者殺害,抵抗者一如既往,只要時間充裕就割下被害士兵的頭顱!

櫻井拔出指揮刀:“把他們幹掉!”

兩個小隊發了狂的日本兵丟開飯盒持槍撲向山包上的納穆和莫日根,機槍手將成片的子彈潑向山包。

納穆和莫日根拎着日本兵的人頭返身就跑。已被仇恨和憤怒衝昏頭腦的日本兵哇哇怪叫着追過去。

櫻井一把奪過電話兵的話筒大吼道:“我們捕捉到抵抗者的蹤跡了!在滿蒙邊境附近的藍旗屯!”

櫻井大隊派出的兩小隊追兵已衝入屯外的叢林,茂密的叢林讓日軍的隊形凌亂起來,怒極的日軍卻無心顧及這些,他們只想追上兇手,將之碎屍萬段!

驟然而至的密集彈雨和箭雨讓追擊的日軍倒下一片。藍旗屯和紅旗溝的獵人現身了,衝日軍猛烈開火。吃飽喝足後慷慨赴死的獵人們根本不躲避日軍的反擊,射擊中步步逼近,其決死的姿態讓日軍震驚不已。日軍的槍械射擊和冷兵器格鬥都屬上乘,又自認不缺乏勇氣。這次卻真的被震撼住了。被打死之前,日本兵毫不懷疑,這次作戰的對象絕非他們之前見過的懦弱怕死的支那人。當獵人們撞入日軍隊列的時候,分明就像一羣怒極的虎狼!

叢林之中的激戰只持續了幾分鐘,追入叢林的日軍大部戰死,少數腿腳快的得以倖存,狼狽不堪地逃回藍旗屯。尾隨逃兵殺至的,是虎狼一般的獵人們。

守在屯子外圍的日軍反應不慢,用擲彈筒的曲射火力掩護同僚撤退,一併粉碎獵人的衝擊。擲彈筒拋投出的手炮彈讓十幾個獵人粉身碎骨,但更多的獵人無懼死亡的勇猛前進。

事實證明,日軍並非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比他們更狠更敢死,他們也會肝顫。眼見手下部分士兵已有崩潰的前兆,櫻井拔出指揮刀大吼:“天皇陛下的戰士們!衝上去消滅野蠻人!”

話音未落,獵人們發出的山呼海嘯般的怪異怒吼彷彿在耳畔響起!獵人已與屯子外圍的士兵貼在一起了。

手持雙血槽長槍的關老爺子怒吼道:

“勇敢的巴圖魯們!衆兒郎!戰死在家鄉吧!”

雙方在無遮無攔的對射後,猶如兩種顏色的洪流猛撞在一起,激起殷紅色的浪花。櫻井怒吼着命令後面的士兵迎上去殺光野蠻人,櫻井大隊的士兵被殷紅的鮮血所刺激,武士道精神開始發作。他們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怪吼着向前撲去。迎面衝過來的卻不是原住民抵抗武裝,而是他們的同僚!

“不要做懦夫!我們是天皇陛下的武士!是太陽帝國領土的開拓者!我們無懼死亡!衝啊!”櫻井喊着,快步迎過去對逃兵掄起耳光。若是逃兵一意孤行繼續選擇逃命先,那麼櫻井將對自己人開殺戒!

櫻井大隊的士兵在之前就很瞭解他們的大隊長,因此他們懼怕大隊長甚過懼怕敵人。在櫻井的喊聲中,試圖逃跑的日軍又恢復了強悍本色,與蜂擁而來的同僚一起重新撲向獵人。

兩個日軍並肩殺向關老爺子,關巴彥在遠處用三八槍擊倒其中一個,赫庫魯從後面劈下另一個的頭顱。這場決戰因爲獵人們衝得太猛太快,關老爺子的雙血槽長槍到現在還沒見血。不過關老爺子不着急,很快有一名揮舞戰刀的日本軍官撲將上來。這軍官用日語道:“你是頭領嗎?你有資格與我這個武士的後裔決鬥!來吧!”

關老爺子很是不屑,將雙血槽長槍插在地上,拔出玄鐵刀預備接敵。軍官吶喊着猛撲,卻在中途失去頭顱。是一閃而過的納穆,他出刀又快又準,沒給武士後裔絲毫機會。關老爺子這次不再不緊不慢,他說:“小兒!休要這樣不分長幼!”

納穆已經衝到遠處了,連話都沒回。現在不講求長幼有序了,死前儘量多殺幾個日本兵纔夠本,誰還在意是不是破壞了人家的古典特色決鬥?

莫日根飛速地躲過幾個日軍的點射,又是翻滾又是暴跳,終於貼近一個更換彈斗的日軍機槍手,一道白光閃過後日軍機槍手的腦袋被削掉了一半。與此同時,一發步槍子彈擊中了莫日根的肩膀,莫日根不知疼似的端起機槍掃向他正對着的日本兵。莫日根身後的日軍怪叫着撲來,幾把刺刀穿透了莫日根的身體,莫日根到最後一刻也沒鬆開扳機,到死也保持着戰鬥姿態。

關巴彥帶着幾個獵人殺到,砍翻了刺死莫日根的日軍,繞到一側的日軍機槍手忽然開火,幾個獵人全部栽倒,關巴彥躲開雨點般的子彈,用從日軍屍體上取下的手雷炸翻偷襲的日軍機槍手。他再想起身已不可能了,三名日軍一起將刺刀深深扎入他的身體。關巴彥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呼號着將開山刀刺入其中一名日軍的小腹。

還能戰鬥的獵人越來越少了,戰場也從屯子外圍挪到屯子中心。日軍佔有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卻硬是被獵人逼得步步後退。

納穆揮刀猛砍,與幾個獵人一道殺入日軍的迫擊炮陣地。刀砍鈍了,納穆瞥見了炮彈,他躲過日軍的突刺,夠到炮彈後無師自通地拔開了保險,這下日軍不敢久留,嚎叫着四散奔逃。納穆狂吼着將炮彈投降日軍較爲密集的地方,他的臂力着實驚人,扔一顆沉重的炮彈就像丟沙包。炮彈翻着跟頭落入日軍羣中,巨響中一片血霧騰空而起。另幾個獵人有樣學樣,向四周日軍投擲炮彈。一片巨響後,原本站滿日軍的幾處地方殘肢一片。

日軍的機槍猛掃迫擊炮陣地,納穆和幾個獵人的身體在彈雨中劇烈地顫抖了幾下。身中數彈的納穆依然嚎叫着,倒下前奮力投出手中的炮

彈。

當時,獵人們毫無章法、視死如歸的猛打猛衝已讓日軍的戰鬥隊形凌亂不堪,正努力組織士兵重新佈陣的櫻井大隊長絲毫沒注意死神的鐮刀即將降臨。是他的勤務兵提前感知到了危險,猛地將櫻井撲倒。納穆投出的炮彈在不遠處炸開,一片血雨腥風,無數碎肉騰空而起。櫻井的世界瞬時間變成了恐怖的血色……

痛失獨子的關老爺子帶領僅存的獵人再度撲向陣腳大亂的日軍。這一次日本兵真的崩潰了,他們從未打過這樣的戰鬥,原本都不可能讓原住民武裝衝進屯子的……

有幾個日本兵掉頭就跑,少數幾個日本兵的逃竄引發蝴蝶效應。眨眼的工夫,櫻井大隊所有活着的士兵都開始潰退。潰退,就不可能再有還擊。追在日軍背後的僅是一羣渾身血跡、已現疲態的獵人,潰退的日軍竟然就是被這樣一羣人追着跑,狼狽至極。

“魔鬼!魔鬼!”潰退的日軍士兵狂吼着。他們已然確信,他們面對的敵人不是人類是魔鬼,只不過這些魔鬼有人類的外形。

日軍背後的獵人們拾起散落一地的日軍武器射殺日軍,奔逃中的日軍接連中彈。

一直追出藍旗屯,一直追到那條湍急的河流邊上。之前綁定的繩索還在,櫻井大隊的人卻無法渡河繼續逃命。因爲已有另一隊兵鋒正銳的日軍守候在那裡。

宮本冷眼瞧着狼狽不堪的敗兵。鎮定的表面,震驚的內裡。宮本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裝備精良的日軍甲類師團部隊,居然被一羣野蠻人追殺得這樣狼狽!

還好,目前爲止他只遇見過一隊如此驍勇的支那人。宮本不敢想象,也不願去想象,如果再多出幾百萬如此驍勇的支那人,皇國還能否征服支那這片富饒的土地。

宮本命令:“準備戰鬥!”

宮本對面,以關老爺子、赫庫魯爲首的爲數不多的獵人們停止了追擊。黃壓壓的一片日本兵,全部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指向他們,後面的山林還不斷吐出更多黃壓壓的日本兵羣。

關老爺子環顧一番還能戰鬥的獵人,不到二十人了……

赫庫魯說:“老哥哥,咱們回家吧。”

關老爺子說:“嗯,回家,團圓去。”

最後的獵人們發出最後的怪吼,持起刀槍撲向日本兵羣……

戰鬥結束了,一隊隊日軍沉默着走出黑匣子山。離開戰場前,他們集體對天鳴槍,以此對一羣戰死的原住民戰士表達敬意。日本人兇狠殘忍,卻總是對比他們英勇的人們充滿尊敬。這些日軍已不再恨那些原住民抵抗者。對這些死戰到底的不是軍人的戰士,他們有的只是敬畏。

還活着的日本兵,像之前的宮本那樣開始在心中祈禱,但願不要再出現幾百萬如此驍勇的支那人,他們還要進行他們的征服戰爭,征服滿蒙,征服整個支那。若真的還有幾百萬如此驍勇的支那人存在,後果不堪設想。

厚葬抵抗者,繼續進行國防線施工。

兩年後,黑匣子山要塞修建完畢。老鈕不幸言中,日軍殘忍地殺害了所有中國勞工。死在黑匣子山的中國人逾十萬。

櫻井大隊的倖存者們沒有如願離開這片他們痛恨又敬畏的土地。他們所在的聯隊奉命長期駐紮黑匣子山要塞。他們的槍口指向了被蘇聯庇護的外蒙古。1939年諾門坎一役,宮本聯隊遭到蘇蒙聯軍的毀滅性打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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