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浴血(1)



1918年,適逢中國大亂、軍閥混戰、民不聊生。

這一年夏天,地處北松花江畔的鳳縣,城防團長宋學武府上賓客滿鵬、酒香四溢。

宋家今日雙喜臨門:膝下無子、已過不惑之年的宋學武老來得子,三姨太給他生了個白胖白胖的兒子,此爲一喜;宋學武的大閨女剛產下一子,宋學武有了外孫,此爲雙喜。

這宋學武乃是生於前清光緒年間的窮孩子,少時投軍,在清末民初的亂世中靠一杆槍一把刀打天下,從山東打到遼東,又從遼東打到黑龍江,終在這1918年的亂世有了兒子、外孫。戰場上打出一身傷、又因一直沒有兒子而苦惱萬分的宋學武,這天一改往日的深沉,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高價僱來的戲班子吹拉彈唱,縣城各界名流悉數到場,好不熱鬧。

酒至半酣,宋學武的大女婿、城防團營長唐金華道:“爹,俺有兒子啦。金華命苦,自幼沒了父母親人,跟着爹東拼西殺,爹看得起俺,把閨女許配給了俺,金華早已認準,丈人爹就是金華的親爹!這大喜的日子,煩請爹給外孫、金華的兒子取個名兒吧!”

宋學武哈哈大笑,道:“老子的親兒子還沒個名兒,你唐金華着個甚的急?媽了個巴子,兔崽子不懂規矩!”

罵歸罵,誰都知道宋學武今天高興。別看宋學武是個殺人如麻、脾氣火爆的草莽,跟唐金華卻不僅僅是上下級、丈人爹和姑爺子的關係。當年宋學武一杆槍一把刀打天下,沒有兵沒有權,靠的是以唐金華爲首的一村山東子弟兵,這纔在清末民初的亂世裡最終打出一片小天地。戰場上,唐金華給宋學武擋過子彈,宋學武也曾在重圍裡揹着負傷的唐金華不離不棄,兩人早就情同父子。安頓在鳳縣後,宋學武更是把自己的大閨女許配給了唐金華。就衝這一點,打歸打,罵歸罵,宋學武和唐金華早拿對方當自家人了。

宋學武捻着他那連鬢鬍子,許久才道:“老子的兒子,跟老子的外孫,那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奶奶的,雖是舅甥,可倆孩子的生辰年月卻是一樣!罷了罷了!哪怕外甥比舅舅大,那也得講求長幼有序!老子的兒子得先有名字!俺宋學武算不得英雄!可老子也他媽不是狗熊!老子的兒子不能差!老子的兒子就叫宋子豪吧!”

一干賓客紛紛說:“好!宋團座給孩子取的名字好!宋團座是望子成大器呀!以後少爺一定是英雄豪傑!”

宋學武笑了笑,又道:“這唐家的兒子嘛,是俺的外孫!衆好友說老子是望子成大器纔給兒子取了個子豪的名字。老子也盼着外孫子成大器!可惜俺老宋一介武夫,肚子裡墨水太少!就覺着這名字好!姑爺子啊,你別嫌不好!”

唐金華誠惶誠恐的說:“爹,哪的話,明明是俺讓爹給俺兒子取個名字,俺哪能嫌爹給取的名字不好?”

宋學武一拍桌子,道:“好!姑爺子既然如此說,那老子的外孫子,就叫唐龍凱!老子就琢磨着這名字好聽!”

衆賓客又是一同叫好,紛紛上來敬酒,那天都沒少喝,喝至深夜宴席放散,衆人盡興而歸。

時光飛逝,彷彿是眨眼的工夫,六年過去了。這六年間,中國還是那麼亂套,不過,也在亂中有了一絲太平的希望。原本分佈中國各地的大大小小的軍閥,在這八年中強吞弱、大吃小,慢慢的割據勢力越來越少。1924年開始,聽說從廣東那邊來了一支隊伍叫北伐軍,又打孫傳芳孫大帥,又打吳佩孚吳大帥。佔據東北全部及關內一部、同屬北洋軍閥系統的張作霖張大帥忙着調兵遣將對付北伐軍。張作霖治下的鳳縣,也奉張大帥之命出人出槍,早年戎馬浴血的宋學武那時自感廉頗老矣,就帶着城防團一部繼續維護地方治安,最受器重的姑爺子唐金華帶着城防團精壯士兵連同縣裡募出的幾百精壯後生出發打仗。

那年月通訊手段落後,男人出去打仗,或生或死,家中老小很難第一時間接到消息。唐金華一走就是幾年,期間往家裡捎過信,說北伐軍不好惹,戰局不利;可也聽說北伐軍內部不是很穩定,貌似在窩裡鬥。

又是四年,唐金華仍然在關內打仗,據說已經官至旅長。宋學武的兒子和外孫,也成了揹着書包上學堂的少年。這一年是1928年。就在這一年的6月4日,發生了一件大事——雄霸東北、佔據平津的一代梟雄張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同年12月29日,張作霖的兒子張學良向全世界宣佈,東北遵守三民主義,服從國民政府,改旗易幟。東北各地降下五色旗,升起青天白日旗。

鳳縣縣政府、學校、城防團駐地,這一天也有升降旗儀式。但也僅有一個儀式,衣食住行一切照舊。老百姓照樣得爲一日三餐忙碌,各幹各的。老百姓們認爲所謂的改旗易幟本沒有什麼:縣太爺還是姓趙的白鬍子老頭;壟斷此地煙土、食鹽生意的仍然是商會大佬韓世達;本地黑社會組織飛刀門——門臉是個鏢局,事實上早就不走鏢了,改行乾地下走私生意,什麼都走私,槍械彈藥、壯丁、童女,這種見不得光的生意在改旗易幟後也是照做不誤;城防團帶兵的,仍是前清年間生人的草莽宋學武。

不過,縣裡的中小學卻有一番慶祝活動。老師帶領學生們張燈結綵,當晚舉行聯歡會,慶祝中國統一。此後,教室裡掛起了國父孫中山的畫像,課程上也多了關於三民主義的陳述。

將近年關的時候,一羣挎槍的灰衣軍人騎馬來到縣城城門口,爲首的灰衣軍人,留着八字鬍,渾身透着威嚴。城門口站崗的城防團士兵們,還穿着北洋年間樣式的軍服,趕緊給這羣外來的衣着光鮮的軍人敬禮。爲首的灰衣軍人把馬鞭舉到齊眉處又向旁邊一揚算是還禮。爲首的城防團士兵見這羣外來的灰衣軍人,棉布軍帽上鑲嵌着國民政府軍的青天白日徽,呢子軍服衣領上有光鮮的領章軍銜,深知來者乃大人物,便不敢怠慢,儘管軍禮和站姿都不甚標準,可表現出來的態度絕對好的不能再好。

爲首的灰衣軍人看熟悉的城牆,看包裹在城牆裡的熟悉的街道、房屋,催馬向宋府奔去。

唐金華回來了,衣領上鑲嵌着光鮮的少將領章,誰能想到這就是當年那個有點兒呆傻的山東愣頭青啊?宋學武照着既是老部下又是半個兒子的唐金華胸口就是一拳,笑罵道:“媽了個巴子!兔崽子出息啦!”

宋府變得熱鬧非凡,唐金華走這幾年,從一個地方城防團的營長成爲張學良東北軍麾下的少將旅長,這次回來算是衣錦還鄉。鳳縣社會各界名流再次齊聚一堂,這次的主角不再是宋學武,而是意氣風發的唐金華。

唐金華卻只在人羣中尋找兒子的身影,他走時兒子才六歲,還得靠孃親幫着擤鼻涕,如今這孩子小學也該唸到一半兒啦,成績咋樣?長的多高了?宋學武知道女婿的心思,便吩咐府上的傭人去學校把唐龍凱和宋子豪都接回來,他們一家人要好好團聚團聚。

龍凱和宋子豪從不同的教室裡出來,宋子豪覺察出唐龍凱跟往常不太一樣了。怎麼不一樣?唐龍凱的小胸脯挺了起來,不再畏畏縮縮,走路也有了些氣勢。宋子豪心裡開始琢磨,這唐龍凱今天怎麼了?咋這麼囂張?

以往因爲爹不在身邊,唐龍凱可沒少受夥伴們的欺負,因爲爹不在家。就是那種沒人罩着的孤苦伶仃的感覺,挨欺負是一定的。宋子豪這個當舅舅的,非但不替被欺負的外甥出氣,反倒是欺負唐龍凱的孩子中最厲害的一個。而今唐龍凱聽說他已不大記得長相的爹回來了,當然就與往常不一樣。這幾年,爹不在身邊,每次挨欺負時只能忍着,唯有回家後依偎在媽媽懷裡,纔會流幾滴委屈的眼淚。他不止一次問媽媽,怎麼爹總也不回家?他年紀小,卻能琢磨出一個道理,他之所以挨欺負,是因爲他爹總不在家。唐金華是典型的倒插門女婿,在舊社會這種人本就沒有任何地位,年代若是再往前一些,保不齊唐龍凱得隨姥爺家的姓,變成宋龍凱。如今唐金華去外鄉打仗,能不能活着回來還很難說,留下母子兩人顯得孤苦伶仃。宋學武最疼愛的兒女中,除了老來子宋子豪,便是這個大女兒。可爹再怎麼疼愛,也無法抵消那年代輿論導向的作用力。唐龍凱的娘同樣有寄人籬下之感,儘管宋府是她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所以,每次唐龍凱在媽媽懷裡委屈的流淚,媽媽漸漸的也會落淚。

現在不一樣了,爹回家了,他和媽媽自然不會再被他人欺負、歧視。

唐龍凱有熬出頭的感覺,和小舅舅跟着傭人回到宋府。

宋學武像是有意考考唐金華,讓宋子豪和唐龍凱並肩站着,問唐金華道:“離家這麼長時間啦,小孩子若是長起來差不多一天一個樣兒,現在看你能不能找出你兒子?”

唐金華哈哈一笑,走到唐龍凱跟前一把就將他高高舉起,高聲道:“兒子,叫爹!”

唐龍凱本已十分害怕,唐金華濃眉大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都好像有一股從戰場上帶回家來的逼人戾氣,十歲的孩子能不害怕?他聽這濃眉大眼的漢子讓他叫爹,儘管爹在他腦海裡的形象已十分模糊,但還是低聲叫了聲“爹”。

唐金華在唐龍凱的小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抱着唐龍凱在客廳裡轉開了圈子,直到唐龍凱的媽媽把兒子從丈夫手裡奪過來,嘴上責怪着沒輕沒重的丈夫,也不怕把孩子摔到。唐金華還在哈哈大笑,他太想兒子啦。

宋子豪看着這一切,心裡開始琢磨,大姐夫回來了,再想在大外甥身上找樂子怕是不成啦。然而,宋子豪的大姐夫只在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軍務纏身的唐金華告別了已在忙年的家人,帶着護兵們騎馬離去。城門口的城防士兵們又是不甚標準的軍禮站姿外加好的不能再好的態度目送一干衣着光鮮的灰衣兵催馬飛跑,很快城防士兵眼裡只有皚皚白雪和陰霾的天空。

衣食住行再次照舊,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達官貴人有達官貴人的社交活動,黑社會們繼續着他們見不得光的生意。宋學武,照舊帶着他的城防士兵們維護地方治安,閒暇時在家聽聽評書和二人轉,打打太極拳養生,再就是帶着老來子和外孫子出城打打獵,日子倒也舒坦。

宋子豪書念得不咋樣,在宋學武的調教下,槍法倒是進展神速。宋學武本是粗人,亂世之中形成的生存邏輯也是“有槍便是草頭王,唸書不如練武術”。所以,宋學武常說宋子豪是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兵胚子。說這話時,宋學武滿心自豪。

宋學武的外孫唐龍凱,卻是個只愛看書寫字的奶油娃子,有時候姥爺帶他出去打獵,他小舅舅滿心歡喜,他卻暗自唸叨又不能好好看書了。可是沒辦法,暴脾氣姥爺惹不起,唐龍凱只是怕他爹的滿身戾氣和濃眉大眼,過上幾十分鐘還是跟爹親。唐龍凱怕他姥爺則是真的怕。他親眼見識過他姥爺發火的樣子,着實可怕。某天姥爺逮到城防團裡一個兵痞子欺辱良民、姦淫民女,又有大煙癮,結果那兵痞子被姥爺在宋府院子裡吊起來打,直打得皮開肉綻。內心單純善良的唐龍凱看那個兵痞子被打得慘,心生同情,便問媽媽,姥爺爲啥打那個當兵的。媽媽告訴唐龍凱:“他做錯事了,姥爺罰他呢,你可千萬別不聽話做錯事。”依唐龍凱的分析,他要是不聽話做錯事,一樣得被姥爺吊起來打,直打得皮開肉綻。

所以,每次宋學武要帶宋子豪和唐龍凱出去打獵,唐龍凱就只好放下書本乖乖跟着姥爺和小舅舅。他應該是個天生耍筆桿子的人,打槍殺生之類的活計他可不在行。不敢開槍打小狍子、山雞野兔之類的且不論,就說如何據槍,如何瞄準,如何維護保養拆裝槍械,宋學武一樣不差的教給了唐龍凱,可他咋也學不會,頭天學會的第二天一早保管全忘,跟他在學校時的八面玲瓏、一點就透相比,學習“軍事課”時的唐龍凱簡直是個呆傻的低能兒。惹得宋學武開口就罵:“媽了個巴子!跟你老子當年一個逑樣兒!又呆又傻的!奶奶個熊!百無一用是書生!在這亂世你光會耍筆桿子有個屌的用?”

唐龍凱可不知他老子唐金華當年是個啥逑樣兒,他更不知他那唸書的特長爲啥在他姥爺眼裡不值一文銅錢。他只知他姥爺跳着腳罵他又呆又傻,只知他小舅舅宋子豪對他一臉的鄙夷不屑,此後欺負他更狠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唐龍凱和宋子豪上中學了。鳳縣在當地算是個中等城市,有一所國立中學。在那個年代,文盲佔大多數,能在中學裡唸書,已然算大知識分子。若是放在平常百姓家,孩子能在城裡的中學唸書,意味着以後這個家可能不再受窮。可是在草莽英雄出身的宋家,在中學唸書無非多識幾個字,宋家宋老爺子仍然認爲,唸書不如練武術。

於是,宋子豪是因爲媽媽支持外帶家裡有幾個閒錢才混進了縣城國立中學。唐龍凱,則是以入學試第一名的好成績考上的縣城國立中學。

唐龍凱入學試考第一,入學後年部大榜常年居第一。老師對唐龍凱喜歡得不得了,拿唐龍凱當重點培養對象,老師們認爲東北大學應是唐龍凱的最佳去處。那種年代的教育水準並不很高,好多人連書都沒讀過,自己有天賦、家裡有條件的唐龍凱,理應去接受大學教育。

在國立中學,唐龍凱在數理化生方面很有天賦,國文方面能寫得一手漂亮的文章。

唐龍凱有個從小學起關係就很不錯的同學,叫王義成,家裡開車行的,比較有錢。王義成是少數不欺負唐龍凱的男生之一,倆人小學一年級開學第一天相識,開學第二天便相知,開學第三天,倆人豁然都有了相見恨晚之感。就因爲王義成不欺負唐龍凱,就因爲王義成主觀第一眼就覺得唐龍凱可以做王義成的朋友。若論起倆人的出身、性格、生活習慣、興趣愛好,他倆確實沒有成爲朋友的可能。可他倆偏偏成了朋友,不整日廝混,也不咋在一起遊戲,可寒暑假一分開真怪想念對方的。

龍凱他姥爺從沒跟唐龍凱說過,上學好好學文化,爲振興中華而讀書。宋學武就算提到“振興中華”這個詞,那也是“爲振興中華而練武”。王義成不一樣,王義成的爹沒事就喜歡在王義成耳邊絮叨,人這輩子不念書沒出息,學而優則仕,上大學就成了文曲星,放到古代就是狀元郎!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偏偏這王義成在讀書方面照唐龍凱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在班裡往好了說中等偏上,有時候發揮不好就變成中等偏下了。

王義成一直跟唐龍凱關係不錯,可也一直對唐龍凱老大不服,最常說的一句話不是:“放學了去哪裡玩啊?”而是:“平時沒見你怎麼努力啃書,咋一考試就第一呢?”

王義成在學校考試不咋靈,口才卻很好,有當演說家的潛質。王義成仇恨日本人,只要一有空跟一幫同學混在一起討論,他就聲明中華民族與日本鬼子不共戴天,鬼子早晚向大陸發展,還引經據典證明日本這個海盜民族爲什麼要向大陸發展。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大明朝發生在朝鮮的壬辰倭亂,順着壬辰倭亂扯,一直扯到二十一條和濟南事變,最後總結:“瞧見沒,小鬼子打明朝那時候起就不咋安分,打煌煌天朝的鬼主意,居然還要遷都北京一統中原,揍性!大明朝尿性,內憂外患時發四萬天兵就把倭奴異種打回東洋四島窩着。如今不一樣,中華積貧積弱,鬼子則崛起爲亞洲第一強國,憑鬼子千年以來形成的狼子野心,向大陸發展只是時間問題!且看二十一條和濟南事變!”

怪不得王義成考試屢屢不靈,敢情是閒書看太多了。大明朝萬曆年間發生在朝鮮的壬辰倭亂和近期的二十一條、濟南事變,教科書上可沒寫。

班級搞演講比賽,王義成永遠拿第一。

唐龍凱的小舅舅宋子豪,整天遊手好閒,除了欺負奶油外甥之外,又加了一條——調戲漂亮女同學。因爲老子是城防團的團長,趕上這麼一個有槍便是草頭王的年月,連縣長都要敬帶槍丘八三分,宋子豪這麼一個有恃無恐的官二代如此不像話,卻愣是連校長也不敢管。

終於有一天,已成爲校報編輯的唐龍凱實在看不下去了,心說都是一家人,宋子豪如此頑劣,他唐龍凱豈不是也臉上無光?唐龍凱便找到正和一羣壞孩子明目張膽吸菸的宋子豪,開口道:“小舅舅……”

壞孩子們哈哈大笑,宋子豪笑得尤其厲害。這麼一所學校,都是一羣毛還沒長齊的娃娃,忽然有一個同齡人張口管你叫舅舅,那是什麼感覺?唐龍凱漲紅了臉,道:“好好讀書吧。那個……就這件事……”他想走人了,他受不了燻人的煙味,也不想跟壞孩子們攪在一起。

“等等!外甥啊。”宋子豪喝住了唐龍凱,又因如此稱呼唐龍凱惹得壞孩子們一陣壞笑。

唐龍凱問:“有事?”

宋子豪拿出一顆煙遞給唐龍凱,說:“舅舅給你的,抽一口吧?”

唐龍凱搖搖頭,說:“我媽媽說……”

宋子豪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大姐說話好使嗎?我爸都不管我抽菸!還說菸酒是一家,酒壯英雄膽,吸菸能提神。我聽我爸的!而你,沒爸的孩子就該聽舅舅的!沒聽過嗎?孃親舅大!”

壞孩子們笑得更厲害了,唐龍凱的臉漲得更紅了,忍無可忍地回道:“我有爸!”

宋子豪得意地再問:“那他爲啥老也不回家?莫不是在外面又有了女人?不要你和你媽啦?”

唐龍凱眼圈一紅,像是要哭。宋子豪挑釁地拍拍唐龍凱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實則在挑火:“外甥啊,別難過,別哭,你還有舅舅嘛!你爸一個丘八,這年月兵荒馬亂,八成早吃了槍子兒啦,以後舅舅罩着你好啦。”

唐龍凱忍無可忍,一把打開宋子豪的手,吼道:“我有爸!我有爸!我爸在外面帶兵!我見過我爸!我爸不會不要我!”

“龍凱?咋回事?”一陣悅耳的女聲,唐龍凱趕緊擦擦眼睛,奶油的他也是要面子的,不能讓女生看出他想哭。

“喲,外甥,這是誰啊?漂亮啊!”宋子豪流裡流氣的,討嫌吧唧的吹了聲口哨,與他爲伍的壞孩子們起着哄。

韓淑珍,唐龍凱在校報社認識的女同學,生的俊俏可愛,比唐龍凱高兩年級,一直拿唐龍凱當弟弟照顧。剛看見一向文雅內秀的唐龍凱衝宋子豪吼,便過來看看什麼情況。流裡流氣的宋子豪等人讓她本能的厭煩,便皺皺眉,拉起唐龍凱說:“龍凱,走吧,別搭理他們。”

“喲,外甥媳婦,讓你家老爺們兒別搭理舅舅,多不孝順啊。”宋子豪打算討嫌到底,哪成想他遇見了剋星,這韓淑珍絕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她是鳳縣商會大佬韓世達的千金,至於韓世達,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不止壟斷鳳縣當地的煙土、食鹽生意,更是把生意拓展到了黑吉熱三省。財大氣粗,軍政兩方面就都吃香,在外地咋樣不知道,只在鳳縣,縣太爺老趙頭和城防團長宋學武都不敢不給韓世達面子。既然是個富二代,含着金元寶出生的千金大小姐,韓淑珍自有幾分脾氣,別人見到宋子豪能躲則躲,她卻偏不買賬不信邪。只見她杏眼圓睜,怒道:“你說啥?再瞎說撕了你的嘴!”

一個壞小子跟已被韓淑珍美貌吸引的宋子豪耳語道:“這是鳳縣商會大佬韓世達的女兒,少爺,最好別惹她……”

宋子豪沒收斂他的輕浮,但內心已決定眼下該退讓三分,於是就顧左右而言他:“那什麼?今天天氣不錯哈?”一干壞小子趕緊應和,這個說:“是呀,該秋遊啦。”那個說:“少爺,咱買些罐頭秋遊時吃吧?”

就這麼的,宋子豪帶着狐朋狗黨跑了。留下想跟宋子豪談談個人行爲問題卻未見成果的唐龍凱,和依然沒消氣的韓淑珍。

韓淑珍安慰唐龍凱道:“龍凱,沒事啦,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就會欺負同學,仗着家裡有些權勢就亂欺負人的紈絝子弟我最煩了!尤其那個宋子豪,看了他就噁心,他算個啥呀?”

唐龍凱吸吸鼻子,說:“那個宋子豪是我小舅舅,我爸常年不在家,我住在姥爺家,跟他一起長大的。”說完,扔下韓淑珍一個人走了。

秋天來了,農忙時節,人們有忙不完的事。中小學普通人家的孩子們除了堅持學業外,得幫着家裡忙活,在忙活中得到一定樂趣。至於有錢人家的孩子,則準備秋遊。

很快,秋遊的孩子們三五成羣的出發了,唐龍凱和宋子豪也在其中,只是得分開走,這對舅甥自來不是一路人。

唐龍凱和韓淑珍、王義成還有幾個給校報撰稿的同學一路,找了塊僻靜的地方遊戲、野餐,晚上就在外面過夜了。期間王義成又是一番慷慨激昂,關於日本鬼子的狼子野心,他實在說了太多遍。

這些無憂無慮的中學生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往南很遠但同屬東北地界的一座大城市,當日夜間將有槍聲響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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