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記得,那一年他還是一條小燭龍,或許是燭龍裡面的異端,因爲他只是一條還沒有蛇大的小燭龍。
縱使他只有一條蛇的大小,但是其他動物看到他還是會跑的很快,就連靈獸和兇獸也不會和他搭話。
慕秋覺得,自己很孤單,估計一輩子都要這麼孤孤單單下去,沒人願意理自己,而他們的一輩子,很長,很長……
那天慕秋盤在樹枝上曬太陽,火紅色的雙層鱗片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着寶石一樣的火彩。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捏住了他的腦袋,然後另一手捏住了他的七寸。
燭龍其實並不是龍,因爲他們沒有爪子,而是一種擁有開天壁地能力的大蛇。
慕秋體型很小,被捏住了腦袋,獠牙也咬不下來,七寸還被捏着,感覺那人稍一用力,自己就會死了。
那時候慕秋是第一次遇見那個人,他以前也看到過人,人們見到他總會驚恐的大叫,或者貪婪的注目。
而這個年輕人看着自己,卻沒有任何反應,淡漠的眼神裡只是略帶一些好奇而已。
慕秋覺得很丟面子,第一次懇求一個人放了自己。
那個人住在山後的村子裡,慕秋從來沒見過他,因爲他們的村子被羣山包圍着,一般人根本走不進去,羣山就像一層天然的屏障,隔離了世間的兩面,年輕人則生活在一種隔絕人煙的環境中。
年輕人答應放了他,但是有一個條件,他曾經在典籍上看過,燭龍事創/世之神,眼睛有主/宰陰陽,支配日月的能力,他想要親眼見識一次。
慕秋覺得這太簡單了,在這個年輕人面前,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這麼偉大,因爲這對於燭龍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慕秋眨了一下眼睛,陽光燦爛的晌午突然開始變化了,日月更替,月亮代替了太陽掛在高空之上,剛剛還是一片燦爛的日頭,現在已經變成了幽幽的月光。
慕秋看着年輕人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瞠目,頓時更加自豪了,扭動着自己帶着鉤刺的小尾巴,炫耀的用一雙紅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年輕人第一次笑了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低沉的嗓音說:“你的尾巴,你的眼睛,真漂亮。”
慕秋感覺到有點害臊,但是嘴裡卻說:“那當然了,因爲我是燭龍嘛,雖然現在還小了點,但是總會長大的。”
自從那之後,年輕人每天中午都會過來,他會帶他們部族的食物過來,用這些食物餵給慕秋,慕秋也吃得津津有味。
慕秋會和年輕人一起,爬到大樹之上,他們躺在樹枝上一起午睡,年輕人還指着遠處的高山,說:“那裡是我的家。”
慕秋有些羨慕,很想去看看,因爲他從來不知道“家”是什麼意思,燭龍已經處於滅絕的狀態,一部分是因爲人的捕殺,另外一部分也是因爲燭龍脾氣暴虐,根本不會養自己的孩子,慕秋從蛋裡鑽出來就是自己一個人,徹頭徹尾一個人,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母。
年輕人問慕秋叫什麼名字,慕秋回答不上來,說自己叫“燭龍”。
年輕人看着他火紅色的眼睛,笑着說:“這是種羣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
慕秋感覺又害臊了,因爲他根本沒名字。
年輕人說:“現在是暮秋,叫你暮秋可以嗎?”
慕秋當時感覺很高興,因爲他有了自己的名字,並不是種羣的名字。
慕秋問年輕人叫什麼。
年輕人說了兩二字,“無庸。”
慕秋不明白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但是覺得還挺好聽的。
後來兩個人就天天見面,慕秋感覺自己已經差不多是家養的了,他竟然懶得去捕食,急等着無庸每天中午來投喂自己,這種懶散的日子過得也很愜意。
一想到無庸那張冷漠沒有表情的臉,慕秋就會覺得很有意思。
那天無庸也同樣來了,給慕秋帶來了好吃的午飯,這些都是無庸自己親手做的,慕秋吃了一頓美美的午飯,就開始犯困了,盤在樹枝上睡覺。
這個時候遠處卻炸起一片煙花,年輕人站在樹枝上,看着那片煙花,很快就從樹上下來,往山裡走回去了,那是部族召集人手的信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慕秋睡着了,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比每一次午睡都要久,後來他醒過來了,並不是自然的醒過來,而是感覺到了莫大的痛苦。
他覺得自己的尾巴被生硬的拉扯着,一股巨大的力氣讓他痛徹心扉,隨着“咔嚓!”一聲,慕秋髮出一陣大吼聲,猛地醒了過來,他滿頭都是汗,感覺身體在不斷抽/搐,尾巴的地方疼得要死,而且不聽使喚,根本動不了了。
慕秋迷茫的擡起頭來,發現自己的尾巴,竟然血粼粼的斷在地上,他身上全是鎖鏈,捆綁的非常嚴實,身體上還夾着捕獸鉗,尾巴斷裂了,被砍斷了,旁邊還有一把銀光閃閃的刀。
慕秋疼的倒在地上,根本掙扎不了,一堆人圍着他,慕秋感覺到害怕,非常害怕,他從沒見過這種場面。
而那些人,穿着和無庸相同的衣服。
那些人把他的嘴巴用嚼子罩起來,讓他不能說話,不能咬人,慕秋在地上翻滾着,每一下都能感覺到獸鉗的利刃刮蹭着自己的鱗片。
那些人過來按住他,用刀子剔下他的鱗片,慕秋疼的不斷抽/搐,燭龍的雙層鱗片很快被剔下了一層,那些人還要再剔下他第二層鱗片。
慕秋疼的眼前發花,血淚順着眼睛流了下來,這個時候那些人露出貪婪的笑容,指着他的眼睛,和無庸說了一句相同的話,“他的眼睛真漂亮”。
真漂亮……
那些人用刀子,挖下了他的右眼。
慕秋的眼睛被生生摳了下來,他看到那血粼粼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紅散發着光芒,那些人感嘆着,真是漂亮,而自己,只剩下這一隻眼睛了,很快的,另外一隻眼睛也會被摳下來。
慕秋像要死了一樣,他已經放棄抵抗了,癱在地上,血淋淋的眼眶不斷的涌着血。
慕秋覺得好難過,難過的要死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一陣騷/亂,一個年輕人闖了進來。
無庸看到信號之後立刻往回走,很快就到了寨子裡,有人將他帶走,說是有事情要談,但是他進了屋子等待,一直等了好久,都沒有人見他,這個時候無庸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龍吼聲……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中計了。
無庸第一次天見到慕秋的時候,做了一件讓他後悔一輩子的措施,這也是無庸後來才知道的。
他不應該讓慕秋給他演示支配陰陽的能力,日月交替,讓族人產生了戒備,後來無庸每次回來,身上都帶着一種至陽之氣。
血月族本身就崇拜燭龍,這讓敏銳的族人發現了無庸的不同之處。
他們在無庸帶出去的飯菜上加入了藥粉,慕秋吃了立刻昏昏欲睡,這個時候再把無庸支走,他們就能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一條燭龍。
在血月族的禁術之中,有一種機關匣子,就必須用燭龍的鱗片才能做成。
無庸聽到那聲龍吼聲,突然意識到了,衝着吼聲衝了過去,他衝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條奄奄一息的燭龍。
慕秋倒在地上,身上都是鎖鏈,獸鉗□□他的肉裡,他的眼睛被族人託在手裡,尾巴被砍了下來,血粼粼的掛在牆壁上,地上全是血……
慕秋漂亮的眼睛,和漂亮的尾巴上全是血!
他眼眶裡也都是血,奄奄一息的閉着眼睛,流着血淚。
無庸衝進來,族人還處於興奮的狀態,說:“無庸,做得好,這回多虧了你!這可是我們族裡第一次成功捕捉燭龍,以往都是傷亡慘重也沒有捕捉到。無庸,等機關匣子做好,你功不可沒,競爭下一任族長非你莫屬了。”
慕秋聽到“無庸”兩個字的時候,是欣喜的,他以爲有人會來救自己了,但是他在朦朧中,卻聽到了讓他震驚的事情。
什麼叫多虧了他?
什麼叫功不可沒?
慕秋猛地張開眼睛,一雙眼眶裡全是血,左眼散發着火紅的光芒,像燃燒的烈火一樣,隨時要噴涌火焰,右眼空洞/洞的,眼眶上全是血肉,憤怒的注視着那個年輕人。
慕秋嗓子裡發出低沉的怒吼聲,“啪嚓”一聲,嚼子一下崩裂了,飛濺出去,同時發出劇烈的吼聲:“騙子!你是騙子!!”
慕秋大吼着,四周都在震動,衆人驚慌失措,大喊着:“勒住他,別讓他逃跑了!”
下一刻就聽到“啪!噼啪!啪嚓!”的聲音,鎖鏈全都繃碎了,飛旋出去,將人打飛,慕秋突然昂起頭來,猛地一摔,紮在他身上的獸鉗也被甩了出去,帶飛一大片鱗片,整片血肉被撕扯了下來,他身上頓時模糊一片。
慕秋昂着頭,嘶吼着,淚如雨下,猛地一甩斷掉的尾巴,彷彿突然坍塌了,慕秋“嘭!!!”的一聲巨響,直接騰雲直上,盤旋在高空中,衝着下面大吼:“你是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
慕秋太激動了,他的血從高空墜落下來,好像下雨一樣,不斷的怒吼着,整個寨子都能聽到慕秋的大吼聲。
一聲聲的,你是騙子……
燭龍騰空而起,猛地撞向四周的高山,無庸從廢墟中爬出來,已經傷痕累累了,他追出去,大喊了一聲:“暮秋!”
然而那條燭龍似乎聽不到,一下撞裂了高山,海水倒灌下來,將低窪的寨子全都淹沒,這時候天上又降下了瓢潑大雨,好像他在哭一樣。
雨水整整下了一個月,再加上海水倒灌,族人用了很多辦法拯救寨子,但是都無能爲力,他們進入了禁地,動用了禁術,但是那些禁術對於憤怒的天神燭龍來說,似乎也無能爲力。
最後村子被淹沒了,族人被迫遷徙。
無庸覺得人很奇怪,明明已經接受了慘痛的代價,但是他們在重新整頓之後,仍然選擇繼續捕捉燭龍。
他們又捕捉了一條燭龍,而這條燭龍是成年的,比慕秋要兇殘的多,燭龍被激怒了,他們只是得到了幾個鱗片,整個村子差點又被毀掉。
後來機關匣子還是做好了,族長也去世了,因爲無庸的“功勞”,他被推舉爲下一任族長。
而他上/位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碎機關匣子,毀掉禁地的封存禁術。
無庸經常和自己的徒弟說:“方清,你要記得,人要爲善,寧可庸庸無爲,也不能私慾太盛……”
“方清,如果師父不在了,幫師傅做一件事……”
那時候他的徒弟還小,奇怪的說:“師父爲什麼會不在了?”
他只是笑着說:“因爲師父,要做一件對的事情,而這件對的事情,卻不被大多數人認可,或許連你作爲徒弟,也會背上罵名,甚至在族人之中擡不起頭來。”
小徒弟卻說:“師父,既然是對的事情,那就去做啊。”
機關匣子由族長親手打碎,碎片紛飛,這引起了族人的巨大憤怒,族長親手打碎了他們的信仰和瑰寶,想要掙族長位置的人早就處心積慮,正好趁這個時機大做文章。
族人抓/住了他,砍斷了他引以爲豪的右手,將他活活釘死在棺材裡,放幹血液,成爲血月族徹底的罪人,永世不得翻身。
當棺材的石釘打入心臟的時候,無庸似乎感覺到了,和慕秋感同身受的痛徹心扉。
“暮秋……”
“暮秋……”
“暮秋……”
唐無庸背上慕秋,衆人繼續往前走,慕秋趴在唐無庸背上,眼眶有點發酸。
唐無庸感覺到自己脖子突然溼了,伸手一抹,是水不是血,倒是放鬆了一下,說:“慕秋?到底怎麼了?”
慕秋趕緊抹了抹自己眼睛,說:“沒事,傷口有點疼,可能太累了。”
唐無庸笑了一聲,說:“多大了還哭鼻子?”
慕秋沒有再回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唐無庸的後腦勺。
衆人順着盤旋的石階往下走,明明已經看到了光亮,但是就是走不下去,望山跑死馬的感覺,那光亮永遠是一個點,指引着他們往下走。
衆人走了一會兒,因爲石階太窄了,大家的腿都發酸發顫,於是扶着牆,在原地就歇息了一會兒。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又繼續往前走,他們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少時間,墓葬應該已經是在地下了,而他們現在,彷彿要通向地心的陰間一樣,不停的往下,不停的往下……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啊!好奇怪!”
打/手一喊,其他人也看下去,他們終於能看到那個發光的長明燈了,那隻長明燈被一條紅色的燭龍燭臺銜在嘴裡。
紅色的圓球,像寶珠一樣閃閃發光,散發着瑩潤的紅色,那顏色似乎比万俟景侯的顏色要溫和一些,沒有那麼炙熱,但是這只是相對來說,這隻燭龍的眼睛也非常明亮炙熱。
溫白羽想到之前慕秋說的故事,或許是因爲這還是一條小燭龍,所以並沒有那麼大的陽氣。
但是很奇怪的,那臺長明燈明明就在他們腳下,但是他們根本無法接近觸碰,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石頭上,石頭下面的場景看的清清楚楚,那似乎是墓葬的主墓室裡,裡面放着一列的棺槨,看起來竟然是羣葬,或許是血月族的歷代族長也說不定。
長明燈就以龍銜火精的姿態樹立在墓室的正中間,在長明燈的背後,竟然有一方圓形的池水。
溫白羽在看到那方池水的時候,猛地一怔,因爲看的不是很清楚,連忙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結果發現並不是血月族的聖池,因爲沒有擺放月亮玉盤的十二個圓墩子。
但是造型很像,看得出來池水非常深,池中的水,竟然是血紅色的,稍微帶着一些濃稠,就像血一樣……
而墓室的四周,則排列着無數的木頭書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擺放着卷軸。
衆人看着這層類似於玻璃的各層,說:“怎麼辦,這下咱們怎麼下去?”
“直接打破了嗎?”
“可能有什麼機關吧?!”
方清指着前面,說:“這邊有路,估計是要繞遠吧?”
衆人看向他指的方向,透明層一直延伸着,他們似乎已經站在地下二層,而真正的主墓室是地下三層,他們想要下去,首先要在二層找到樓梯。
衆人順着方清指的墓道繼續往裡走,小五還保持着成年男子的模樣,一邊走,一邊往嘴裡塞鍋盔吃,就算是成年男人,這個鍋盔也有點大,但是小五竟然百吃不厭,吃的很投入。
方清保持着目不斜視往前走的姿態,但是其實偷偷打量着小五,感覺他也太能吃了,這麼吃下去大家的乾糧就不夠了,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方清正在打量,結果小五突然轉過頭來,手裡還拿着粗糙的大鍋盔,對着方清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意,火紅色的眼睛眯起來,在透明層的折射下,竟然變成了粉紅色,顯得無比溫柔,但是在溫柔的背後,方清感覺到了一股“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清的錯覺,方清覺得小五總喜歡捉弄自己。
他們走過去,發現竟然進入了一條墓道,墓道就像一個鏡子,四周都是光滑反光的,衆人一走進去,頓時捂住眼睛,感覺頭暈目眩的,四周都是自己的影像,只要走一步,那些影像就跟着晃,在墓室裡看到如此多的自己,簡直讓人無比恐慌。
膽小的人“啊!”的一聲已經叫了出來,溫白羽摸了摸牆壁,發現真是類似於鏡子的東西,這才動了口氣。
唐六爺說:“這又是血月族的人故弄玄虛?”
他說着,率先往墓道里走去,衆人就看到無數個唐六爺,上下左右全都是唐六爺,移動着往前走去,配合着四周昏暗的光線,這種感覺實在非常微妙。
其他人也快速的跟上去,溫白羽向四周看着,雖然他看不清楚,但是那些倒影晃來晃去的,讓他心裡有些壓力。
這個時候溫白羽突然發出“嗬——”的一聲,指向前面的岔路,說:“我剛纔看見唐名祿的影子了!”
唐六爺頓時跑進岔路,但是岔路里什麼也沒有,沒有一個人,影子也沒有。
溫白羽敢肯定,雖然自己眼睛花,但是肯定不可能看錯,絕對是唐名祿無疑。
衆人順着墓道快速的往裡跑,剛跑了幾步,就發現這個墓道又開始開叉了,這裡面就像一個迷宮一樣,走幾步就開始開叉,沒準就走到了死衚衕,需要往後退。
他們進入這個不斷開叉的墓道之後,溫白羽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好的預感,說:“唐名祿不會故意把咱們引進來的吧?”
他這樣一說,方清也開始覺得是這樣了,因爲這裡實在太詭異了,他們走了一個時辰了,一直在轉來轉去,不斷地撞到死路口,然後又不斷的嘗試其他路口,好像被困住了……
四周都是鏡子,他們一直亂撞,壓力很大,衆人走的精疲力盡,全都坐在原地休息。
溫白羽摸着下巴,說:“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唐名祿呢?”
唐六爺冷笑着說:“你現在覺得看錯了?”
溫白羽沒理他,說:“按理來說我沒看錯,但是如果真的是唐名祿,他怎麼會如此熟悉這個墓葬?他把咱們引進來,自己卻不害怕迷路?”
万俟景侯突然說:“還有那個盜洞。”
溫白羽說:“對,水下面有個盜洞,而且看起來打得挺專業的,不知道是誰打進來的。”
万俟景侯說:“這個盜洞除了專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溫白羽對倒鬥不是很在行,雖然他跟着万俟景侯下鬥,但是專業知識沒有万俟景侯多。
万俟景侯說:“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個盜洞有一個特點。”
溫白羽狐疑的說:“排水圓洞?”
唐無庸接口說:“不是,是毫無勘測的小/洞/穴。”
万俟景侯點了點頭,說:“這條盜洞打下來,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勘測的痕跡,說明打盜洞的這個人,非常清楚禁地在什麼位置,可是說是囊中取物,一次就打成功了。”
溫白羽腦子裡一閃,說:“血月族的內鬼?!”
万俟景侯點頭,說:“八成是這樣。”
方清撓了撓自己下巴,說:“那這個內鬼,恐怕在族裡也有些地位了,像我這樣的晚輩,都不能一次性的找到禁地的所在。”
唐無庸說:“不管如何,這個人引咱們過去,肯定都不懷好意,咱們不如就此調頭,反正前面也沒有方向,不如試着往後退。”
溫白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唐無庸的說法。
黑羽毛和小五都表示聽爸爸的,方清也沒有意見,小七篤聽黑羽毛的,慕秋聽唐無庸的。
就剩下唐六爺那些人,唐六爺也害怕繼續往前走,畢竟沒有目的,就答應往後退,退到最原始的墓道,再做打算,反正他是不會出墓葬的。
衆人開始往後退,因爲四周全是鏡子,這對後退也加大了難度,因爲都是一模一樣的,走起來跟鬼打牆一樣。
不過万俟景侯和唐無庸的方位感非常好,衆人就跟着他們往後退,想要順着墓道退回去。
他們走了一會兒,就聽到“咔!”一聲輕響。
溫白羽頓時回頭,說:“什麼聲……”
他的話沒說完,就看到唐名祿站在他們的背後。
唐名祿大大方方的出現了,這回連唐六爺都震驚了,因爲那真的是唐名祿,如假包換!
唐名祿站在他們的身後,似乎有恃無恐,陰沉的笑了一聲,說:“你們真是麻煩!”
他說着,突然伸手拍了三下牆面,就聽到“咔”一聲,隨即墓道突然像一面傾斜,那一面的鏡子墓牆瞬間升了起來,衆人只聽到“咔嚓咔嚓”的齒輪聲,墓道變成了大斜坡。
衆人發出“啊——”的一聲大喊,就順着斜坡滾了下去。
因爲是像旁邊傾斜,所有人毫無例外的滾了起來,根本來不及調整姿勢。
万俟景侯一把抱住溫白羽,將他護在懷裡,小五一下將方清摟過來,把他壓在懷裡,同時就聽到“嘭”一聲,後背也被人摟住了,轉頭一看,又是一個小五!一前一後把方清夾在中間。
方清後背直髮麻,說:“夠了夠了,一個就夠了,別再多了!”
小五輕笑了一聲,後背的那個小五突然就消失了,又變成了一個小五。
衆人快速的往下滾,地板也是鏡子的,滑溜溜根本停不住,斜坡很大,一直往下滾,而墓牆全都升了起來,毫無阻礙。
衆人一路下滑,滑了一陣之後,斜坡竟然開始盤旋了起來,變成了彎道,衆人“咚!”一聲全都撞在彎道的牆面上,然後又搓/着牆面開始繼續下滑。
万俟景侯伸手一推牆面,頓時調整了一下姿勢,帶着溫白羽快速的轉爲頭上腳下的安全姿勢。
万俟景侯黑色的眼睛在黑暗的墓道里慢慢變成了鮮紅色,猛地睜大,說:“前面有機關!”
他說着,衆人就聽到“哐!哐!哐哐!”的聲音。
大家透過黑暗往前一看,好傢伙,前面竟然是一個大鍘刀,像野獸的獠牙,正張着嘴,一張一合的撕咬着,就等着他們過去。
衆人都抽了一口氣,万俟景侯摟住溫白羽的腰,說:“白羽,要加速了。”
溫白羽點了點頭,万俟景侯突然一手抽/出腰間的吳刀,就聽到“呲啦——”的一聲,吳刀猛地一劃牆面,像一直杆一樣,借力在牆面上一打。
“呼——”的一下,溫白羽耳邊只剩下了風聲,猛地閉緊眼睛,就聽到“哐!”的一聲,鍘刀閉合的一剎那,激起一股大的氣流。
溫白羽一身冷汗,他們成功的從鍘刀下面劃了過來,後面其他人也跟上。
他們滑了很長一段時間,猛地看到前面出現了平地,一下滑進去,地上全是釘子。
万俟景侯這個時候調整了一下姿勢,腰上用力,一下從斜坡翻身躍起,一把抓/住溫白羽的領子,就跟拽小雞一樣,瞬間躍起來,然後穩穩落在地上,正好站在釘子的縫隙間。
溫白羽鬆了口氣,趕緊和万俟景侯一起攔在斜坡口的地方,將其他人全都攔了下來,以免他們撞到釘子。
衆人剎那間創了兩個鬼門關,都覺得後背全是汗,手心裡也是汗。
方清被晃得要吐,頭暈眼花的,根本站不起來,小五扶着他站起來,方清感覺一晃就要倒,小五將他抱在懷裡,輕輕的撫摸着方清的長髮。
方清一愣,趕緊從小五懷裡退出來,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嗬——!”
有人大喊了一聲,衆人這纔看向四周,忍不住都是抽氣。
這個地方非常詭異,腳下是釘子,一個個密密麻麻,四周不再是鏡子,而是透明的展櫃。
溫白羽突然想起了他們發現東海那次,在那個河底墓葬裡,看到的透明展櫃。
這感覺一模一樣,實在太詭異了。
墓道兩邊都是透明的展櫃,裡面展覽着讓人震驚的展品。
是一具一具的血屍!
這麼多血屍,釘在透明的展櫃裡,那種晶瑩剔透的展櫃,彷彿帶着一種自豪感。
每一個血屍臉上都是麻木的,他們身上都沒有皮,鮮紅鮮紅的肉露在外面,看起來非常可怕。
方清看着四周,心裡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懼,後退了一步,差點踩上釘子。
小五伸手摟住他的腰,說:“方清?”
方清這才醒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忽然感覺到非常可怕,一股恐懼襲上來,讓他無比窒息,無比頭暈。
“叮鈴……”
“叮鈴……”
“叮鈴、叮鈴……”
溫白羽聽到輕微的鈴鐺響聲,轉頭看向方清,說:“咦,方清你的手鍊響了。”
方清狐疑的擡起自己的右手,說:“不是我的金鈴鐺……”
他說着,突然戒備的看向四周,說:“這墓葬裡還有其他人?還有其他的血月族人,這是攝魂金鈴的聲音!”
就聽到“咯咯咯咯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來。
打/手突然大喊了一聲:“我的天!!動了!他們都動了!!”
就見展櫃裡的那些血屍,突然睜開了眼睛,一個個眼神可怕麻木,眼珠子轉動起來,紛紛看向展櫃外的人們。
血屍動了起來,雙手扒着展櫃的透明層,不斷的發出“砰砰!”的敲擊聲,似乎要從裡面衝出來撕咬他們。
小七篤身上的汗毛都站了起來,呲牙咧嘴的瞪大眼睛,一雙藍色的眼睛快速的掃了掃去,隨時要撲出去和他們撕咬。
墓道的兩邊全是血屍,數量非常可觀,万俟景侯拽住溫白羽的手,說:“走,別停下。”
在万俟景侯的一聲令下之後,衆人全都飛快的跑了起來,衝着墓道深處跑過去。
墓道很長,兩邊的展櫃綿延不斷,裡面全是血屍,眼睛隨着他們的奔跑,來回的轉着,散發出飢渴可怕的光芒。
衆人感覺自己是盤中的大餐,展櫃發出“咚咚”的聲音,不斷震動着,許許多多的血屍一起砸着展櫃,發出巨大的共鳴聲,展櫃好像已經不堪重負,隨時要被砸碎了。
溫白羽終於知道,方清的師父爲什麼要他來毀掉這裡的典籍了,因爲這些血屍太可怕了,這麼多血屍,到底是用人做成的,還是用屍體做成的?
這些問題都不容他們細想,就聽到“啪嚓!!!”一聲巨響,展櫃終於破碎了,那些血屍就像野獸一樣,手腳並用的從展櫃裡衝出來,衝着他們追上來。
“叮鈴——”
“叮鈴——”
“叮鈴叮鈴——”
又是金鈴鐺的聲音,但是不是方清晃出來的響聲,就聽到小五突然喊了一聲:“方清!”
溫白羽一回頭,突然見到方清不跑了,竟然眼神呆滯的站在原地,他的眼睛很空洞,彷彿墜入了黑暗一樣。
小五折返回去,一把拽住方清,方清就跟釘在了地上一樣,一動不動的,小五一下將他抱起來,快速的往前跑去。
方清似乎陷入了昏迷,倒在小五懷裡,閉着眼睛,氣息有些微弱,好像沒有呼吸一樣。
溫白羽一邊跑一邊說:“方清這是怎麼了?”
小五說:“不知道。”
唐無庸說:“難道是被鈴/聲蠱惑了?”
慕秋詫異的說:“那咱們怎麼沒事?”
衆人快速的往前衝,万俟景侯突然說:“前面有個墓室,進入之後關門。”
衆人點了點頭,加快速度,更加快速的往前衝,唐六爺的打/手們衝進去,開始放弓/弩阻止那些血屍往前跑,万俟景侯和唐無庸快速的關閉墓門,就聽到“咚!!!”的一聲巨響,墓門閉合了,万俟景侯立刻將閂落下。
“嘭!砰砰!”
血屍不斷的砸着木門。
溫白羽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簡陋的墓室,很小,他們進來就滿當當了,沒有任何出路。
溫白羽說:“這不是辦法,咱們還是要找條路的。”
衆人都受驚過度,好幾個打/手被血屍咬傷了,全都癱坐下來,氣喘吁吁的給自己包紮。
小五將方清放在的地上,他氣息微弱,不知道怎麼了,毫無徵兆的突然發呆,突然暈過去。
小五輕輕晃了晃他,方清發出“嗬——”的一聲,猛地醒了過來,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小五握住他的手,說:“方清?”
方清粗重的喘着氣,“啪!”的一聲打開小五的手,突然從地上翻身站起來,他的眼神還是很呆滯,走向墓室裡的棺材。
那棺材也很簡陋,石頭做的,蓋子都沒有封嚴實。
方清走過去,像着了魔一樣,猛地一把推開石棺的蓋子,就聽到“咚!”的一聲巨響,石棺的蓋子掉在地上,瞬間碎了。
方清看到石棺裡的東西,猛地後退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嘴脣顫抖起來。
衆人看到他的樣子,都不由的緊張起來,紛紛抻着脖子往石棺裡看。
這一看,溫白羽頓時發出“嗬——”一聲,也睜大了眼睛。
石棺裡躺着一個年輕人,他樣貌很漂亮,或許他生前樣貌很漂亮,但是現在,他全身上下都是鮮紅的,沒有皮,他已經是一具血屍了,身上斑斑駁駁的血跡,臉上的表情很猙獰,他的手腳釘着木釘,固定在棺材裡。
而這個年輕人,和方清長得一模一樣!
方清呆呆的看着那個棺材,眼淚順着眼眶滑下來,喃喃的說:“我的……屍體。”
小五睜大了眼睛,這個時候突然有“叮鈴——叮鈴……”的聲音響了起來。
方清的眼神瞬間空洞起來,他不斷的掙扎着,臉色扭曲起來,猙獰的變形,本身就冰冷的身體彷彿入贅冰窟。
方清發出嘶吼聲,一步衝上去,一把抓/住小五的胳膊。
“小五!”
溫白羽喊了一聲,万俟景侯的吳刀已經“唰——”的摘了下來,指向方清的喉嚨,眯着眼睛,渾身的肌肉都警戒起來。
方清抓/住小五的胳膊,睜大了眼睛,嗓子裡發出痛苦的吼聲,卻沒有襲/擊他,只是粗喘着氣,滿臉都是壓抑,那鈴鐺的聲音幾乎讓他發瘋。
方清說:“殺了我……殺了我!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