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西閶門。
四輛馬車在多名名騎衛護持下,離開姑蘇城,往揚州的方向行進。
賈琮安頓好了鄒敏兒,帶着齡官去了蟠香寺,接了芷芍和妙玉師徒,一起返回神京。
芷芍在蟠香寺住了將近二月,日夜牽掛賈琮,終於盼了他回來,還能帶着師傅師姐同行,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到了蟠香寺,才知道邢岫煙一家接了邢夫人書信,也要到神京安家。
賈琮雖然有些意外,但芷芍和邢岫煙親密相得,賈琮對邢岫煙的淡泊清雅,頗爲欣賞,便帶着他們一家同行。
邢忠夫婦見了賈琮丰神俊朗的模樣,還有騎衛簇擁的威風,兩眼放光,歡喜得有些暈頭。
賈琮對邢忠夫婦異樣的神情,微微有些皺眉,不過也不太放在心上。
那事邢夫人在信中提到,卻沒來得及媒妁相約,邢忠夫婦也有起碼的世故城府,自然不會和賈琮說半句。
只是看到環繞賈琮身邊的芷芍和齡官,各自嬌美俏麗,炫人眼目,又暗自爲自己女兒操起閒心。
相比於父母的躊躇滿志、滿腔竊喜,邢岫煙並沒半點樂觀。
她每當看到俊美軒朗的賈琮,小臉常常紅暈難褪,心中卻忐忑不寧,漫長的路途,感覺自己只是在奔赴一個易碎的美夢。
……
神京,榮國府,榮慶堂
榮慶堂是賈府裡最透風的牆,堂裡說過的話,在賈家從來都瞞不住。
那天賈母在堂中和賈政提了賈琮的親事,還說過幾日有了眉目之類的話語。
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有耳報神將話頭傳到了東路院。
賈赦聽了這消息,自然生出滿腔怒火。
自己的兒子的親事,自己這個當老子的纔有權說道。
憑什麼老太太只和自己兄弟商量,自己這個親老子竟成了擺設,氣得他把房裡罈罈罐罐又砸了個遍。
邢夫人聽了這事,便覺得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看到那小子日益發跡,便早早提了侄女岫煙配親之事。
她只覺得世人都和她一樣,定是看中了東面伯爵府的金銀權勢,老太太必定也看準了這點,居然也想着來填坑。
邢夫人想着自己半輩子都被壓制在東路院,那娼婦養的孽畜驟然富貴,自己是他的嫡母,這便宜天經地義,就應該自己來佔。
邢夫人讓丫鬟清掃滿地的碎瓷爛片,又親自給賈赦端了一杯參茶,讓自己老爺敗敗火氣。
“老爺大可不必發怎麼大火,我聽人傳話,說那日二老爺正好入榮慶堂說事,老太太也是順口提了琮哥兒的親事。
老爺如果因此大發雷霆,讓人傳到西府,反倒顯得我們氣弱。
老爺只需記得,你可是琮哥兒親爹,兒子的親事父親做主,這是天經地義,哪裡有祖母做主,父親反而說了不算的道理。
如今老太太既已提了這樣的話頭,老爺更要抓緊把岫煙的事說了,不然讓老太太那邊尋摸好了人家,老爺再去說就不妥了。”
賈赦一聽邢夫人的話,覺得實在大有道理,自己是那畜生的親爹,自古父爲子綱,孝道禮儀上,父親還在祖母之前。
沒有做兒子的終身大事,聽祖母的不聽父親的,只要自己早些開口,已經給這小子看定了女兒家,老太太也不好開口反駁。
想到這些心氣立刻又回來,只覺得這事必定能如自己的意,只要那小子娶了自己夫人的侄女,從此便低了自己夫妻一頭。
有這樣的枕邊人在那裡,他再也沒理由對自己避而遠之,自己一個人獨享伯爵府的富貴。
只要這門親事成了,時間一長久,自己夫人的侄女再生下一男半女。
這兩邊就再也牽扯不清干係,有自己太太嫡母加嬸孃的位份杵在那裡,伯爵府的金銀權勢少不得也能沾惹許多。
我做老子的生了那畜生,是何等地厚天恩,佔他這麼點好處,那就是天經地義!
賈赦心中這麼一番計量,愈發覺得這一樁必定事到功成,心中生出豪氣野望,等不及要趁熱打鐵。
於是便讓邢夫人去打頭站,先瞅準老太太何時進榮慶堂,又或正好方便說話,畢竟榮慶堂進出人太多,並不是時時都能說事。
等到自己太太尋摸清楚機會,他就過去把事情和老太太挑明瞭。
……
賈赦居住的東路院,是從榮國府舊花園隔出的獨立宅院,並沒有偏門直通榮國府。
邢夫人得到賈赦的吩咐,帶了丫鬟婆子出東路院黑油大門,坐了馬車從寧榮街往西。
走了一箭之地,經過榮國府正門,再從榮國府西角門進去,下了馬車又往裡走了一箭距離,便到了內院垂花門。
正好遇上王熙鳳從二門外回來,連忙給邢夫人行禮。
邢夫人雖一向和這兒媳婦心裡不對付,日常表面上還是糊弄着,畢竟王熙鳳掌管榮國府一應事務,手上的權柄可是不小。
尋常情況下各自留着體面,有些事情自己身份不便出面,也可名正言順使喚這兒媳婦。
總之,這兩婆媳都不是省油的燈,心裡各有各自的精明,至於誰更高一籌,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清楚。
像她們這樣的大宅門主婦,一輩子都在這樣一畝三分地打轉,且大多數都是文盲。
像是邢夫人和王熙鳳之流,面對豪門大戶的金銀富貴,她們因都是不會下蛋的雞,更多精力只能花在如何當面歡笑,背後捅刀。
像王夫人這樣的卻比她們高了幾個段位。
因王夫人有兒女傍身的,先有賈珠科場得意,再有元春入宮攀貴,最後還有個銜玉而生的寶玉,兒女子嗣上牌面完全拉滿。
且心思手段又絲毫不比她們弱,在賈家這種大宅門裡,賈母之下非她莫屬。
所以她才能嫁自己的侄女入大房,卻又能將人撈到二房來管家,連帶着拐來賈璉跑腿,賈赦和邢夫人只能拘在東路院,連個屁都放不響。
……
不過,一些日常小事,刑夫人作爲婆婆,還是能夠讓王熙鳳辦一辦的。
邢夫人問道:“鳳丫頭,我讓你幫我尋覓的宅院,可有眉目了,我那兄弟一家,算時間不出十日必定到神京了,到時也好安置。”
王熙鳳笑道:“大太太交待的事,自然是要緊辦理,那宅子我已經找好了。
我找的春和街一處單進的宅子,一個月四兩租金,整租一年只要四十兩,離開榮國府只有兩個街面的路程。
大太太的侄女也要來,姑娘家進出串門也便利一些。”
邢夫人聽說一年要四十兩,心裡有些肉痛,自己兄弟這個光景,這銀子必定是自己出的,四十兩是她兩個月例錢,可不是小數目。
不過又想到做什麼事要先出點添頭,等到侄女的親事辦成了,這四十兩銀子根本不算什麼。
邢夫人笑道:“你這事辦得夠利索,我那兄弟也是多年沒見,姊妹之間甚是想念,所以才接來神京相聚。
且我那侄女岫煙如今也長大了,那可是我邢家一等一的閨女,人物出衆,你見了必定也會喜歡。
說起來她和琮哥兒正好年齡相近,只是從來沒見過,這次接他們一家來京,正好可以讓他們表兄妹有個相見親近。”
王熙鳳聽了邢夫人這話,心裡咯噔了一下,大太太對琮兄弟不是從來人憎狗厭,就算如今琮兄弟這般風光,彼此也沒多少緩和。
這麼突然提起自己侄女,還說出什麼表兄妹相見親近的話來,聽着實在有些膈應,這是犯了哪門子毛病?
邢夫人又問道:“最近我聽人說起,寶玉明年就十五了,老太太想給寶玉定親,想是老太太相中了哪家姑娘?”
王熙鳳聽了邢夫人剛纔的話,心中正有些納悶,但她這人水晶心肝玻璃人,心眼子少說有一萬個。
只是聽了邢夫人這一句話,便心神通亮,一下就明白邢夫人的心中算計。
大太太哪裡會問寶玉的親事,寶玉成不成親,和她八竿子打不到。
但是寶玉和琮兄弟同歲,她必定是聽說老太太在榮慶堂提到琮兄弟的親事,這是在拐彎抹角打聽呢。
她又想到剛纔表兄妹相見親近的話頭,哪裡還猜不準邢夫人心中所想。
王熙鳳心中不禁恥笑,自己這婆婆做得哪門子春秋大夢。
別人可能不知邢大舅的底細,王熙鳳可是清楚的很。
那位邢表妹只是白身貧寒之女,大太太居然想把她配給琮兄弟爲妻,如何般配,當真以爲賈家的人都死光了。
王熙鳳雖心中鄙視,但面上卻不露出半點,依舊笑道:“大太太該是聽錯了,說的不是寶玉的親事,而是琮兄弟的親事。
老太太說琮兄弟也算立了事業,且眼下在神京的名氣響亮,不少勳貴豪門等盯着他的好,且琮兄弟明年就到舞象之年。
所以,老太太想給他早些定門好親事。”
邢夫人急忙問道:“老太太心中可有中意的姑娘?”
王熙鳳目光一轉,說道:“這倒沒明說,不過神京城裡的世家勳貴,老太太那家是不識的,說不得心中有了可心的,也說不準的。”
邢夫人說道:“老太太想給琮哥兒議親,那可是大事,大老爺整日在外頭忙碌,這做老子的竟一點都不知道,可見是忙糊塗了。”
王熙鳳聞絃歌而知雅意,心中有些使壞,笑道:“大太太說的極是,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琮兄弟的親事,最該操心的就是大老爺和大太太,這可是琮兄弟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馬虎了。”
邢夫人一聽這話,笑得兩頰都生出魚尾紋。
說道:“你這話說的極有道理,自己兒子的親事,只讓旁人操持,沒有父母做主,那還成個什麼體統,我和老爺必定是要操心的。”
王熙鳳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大太太像是忘記了,當年在東路院是怎麼作踐琮老三的。
那年老太太要不是擔心,琮老三被折騰丟了小命,傳出去賈家沒臉,又怎麼把人接到西府來養。
如今見琮老三風光了,大老爺和大太太,倒裝起賢父慈母來了。
王熙鳳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會這麼說,甚至說出來的話,還帶着體貼細緻。
“我早些時候出門時,老太太正和姊妹們說話呢,如今大概也在榮慶堂閒下來了,大太太倒是可以去瞧瞧。”
王熙鳳見邢夫人興沖沖的去了,俏麗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她剛纔說的那句話,聽着是對邢夫人貼心,其實是不懷好意。
她做了這麼多年孫媳婦,最清楚老太太的性情……。
……
本來王熙鳳也要去榮慶堂請安,如今可不會去踩這個火頭,轉身便回了自己院裡。
她剛回了院子,見平兒端了大銅盆出來,見她回來說道:“奶奶回來了,二爺也是剛回,在屋裡呢。”
賈璉見王熙鳳進來,臉色還帶着古怪的笑容,好奇問道:“你這是得了什麼好事了?”
王熙鳳笑道:“你那兄弟眼看着就娶媳婦,我這做嫂子的也替他高興唄。”
榮慶堂裡話既然瞞不住人,賈璉自然也聽說賈琮議親之事。
賈璉說道:“老太太不過是提了一嘴,老三明年才滿十五,這事還早得很呢,哪就有這麼快。”
“那可說不準,剛纔二門口碰到大太太,說了幾句話,我才知道其中究竟,我說大太太爲何如此急迫,巴巴的將你舅舅一家接到神京。”
賈璉嘴巴微微一撇:“那算我哪門子舅舅。”
賈璉生母早亡,邢夫人不過是他母親的繼室,雖然佔了嫡母的名份,不過邢夫人性子狹隘貪鄙,一向讓賈璉心裡看不上。
他雖畏懼生父賈赦如虎,對這個邢夫人這個繼母,只是臉面上禮數。
至於那個十多年只見過一面的邢忠,更是形同陌路,只是個賴皮無能的漢子,哪有資格做他賈璉的舅舅。
賈璉又問道:“老三的親事,怎麼又和邢大舅扯上關係。”
“你忘了邢大舅家還有個岫煙表妹,我聽着大太太的口氣,想把這位岫煙表妹許你兄弟爲妻。”
賈璉聽了一臉驚訝,說道:“這算哪一齣,老三可是個開府的世襲伯爵,那邢忠只是個衣食勉強的庸人,他的女兒配做老三的正妻。
傳出去賈家要給人笑掉大牙,老三如今名聲響亮的很,滿神京未出閣的勳貴小姐,他想娶那個,估計都不是難事。
光我們家那些老親,就有一等一的人選,老三又不蠢,那裡會結這門親事。
如今他根底厚,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大老爺何必這樣作踐他。”
王熙鳳冷笑:“大太太沒和我明說這事,我是從她話裡猜到的,必定是不會錯的,左右這事和我們不相干,就當不知道便是。”
她想到這個時辰,榮慶堂中迎春等姊妹必定散了,多半隻剩下老太太和太太在說話,方纔她又給自己婆婆仙人指路,且等着看好戲了。
……
榮國府,探春院。
一大早迎春帶着黛玉等姊妹和賈母請安,說了一會子閒話,並沒回東府,而是去了西府探春房裡說話。
寶玉自然少不得跟來,只是心中到底有些失望。
原本想着跟着姊妹們一去東府逛逛,也好看看賈琮房裡晴雯五兒,還有個生得更雪潤可愛的英蓮。
寶玉自己房裡那些丫鬟,都是榮國府裡頂尖的,但是和賈琮房裡那幾個相比,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他是個好女兒顏色的,遇上生得出衆的,便容易被他惦記,覺得自己說些女兒水做的好話,那些女兒家就樂得和自己親近。
可東府的門檻太高,立了外男不得入內的規矩,要不是跟着姊妹們一起,他是決計進不得東府內院。
這些姊妹不知什麼原因,偏偏就不回東府,反而異口同聲去了探春房裡,他也只好作罷。
只是姊妹們聊天的話題,讓寶玉覺得有些無趣。
迎春說今年東府開府,等賈琮回來,要過好這第一個年,擺酒、行令、掛燈猜謎、聽大戲,好好熱鬧,大家討個吉利,還讓探春幫她歸置。
黛玉卻說賈琮這次回來,說好會帶姑蘇玄墓山上好的梅根,東府登仙閣下有片向南山坡,是種梅的好地方,還能趕得及年底開花賞梅。
姊妹們的話題,似乎件件不離賈琮,似乎缺了他,都不會好好說話了,寶玉覺得自己完全被無視了,這讓他很鬱悶、很受傷。
寶釵卻說琮兄弟回來,必定要忙着閉門讀書,準備明年春闈了,但凡鄉試解元,春闈得中進士,幾乎都是必定的,只是名次前後罷了。
前面迎春、黛玉的話題,寶玉還能勉強聽聽。
寶釵的仕途經濟話題,卻對他有致命殺傷力,寶釵纔剛說到一半,寶玉便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找藉口退出探春房間,很有些逃之夭夭的形狀。
……
寶釵看着寶玉離開的背影,鬆了口氣,眨了眨眼睛,突然察覺黛玉看向她的目光,滿是狡黠和調皮。
便對黛玉說道:“林妹妹,五兒煮得一手好茶,不然我們去討一杯來喝,比在這裡幹說話有趣。”
黛玉笑得眉眼彎彎,上前一把挽住寶釵的手臂,說道:“還是寶姐姐懂我,我正這麼想呢。”
衆姊妹聽了都說好,便一起回東府。
唯獨探春有些微微嘆息,姊妹中間她看得十分清楚。
二姐迎春和寶玉隔了房頭,心裡都是三哥哥這個親兄弟,別人都沒她的兄弟要緊。
自從那年寶玉砸玉,氣得林姐姐吐血,兩人關係就十分疏離,更不用說林姐姐和三哥早心有默契。
寶釵自從府上鬧出金玉良緣的話頭,爲了避嫌,也從不和寶玉太過接近,而且探春早就看出,寶釵早對三哥哥長了心思。
而自己這個同父二哥哥,一貫喜歡在女兒堆裡廝混,平時做事說話都是由着性子來,容易鬧出事情來。
就像上次金釧的事,鬧出好大的風波,差點就斷送了金釧一條小命,最後還是三哥哥出面收拾,給金釧找了去處。
大家口裡不說,但是探春心裡清楚,這事讓姊妹們對寶玉有些疏遠,比起三哥哥的擔當,寶玉確實顯得有些紈絝。
探春私下也隱約提點過寶玉,只是沒什麼用處罷了。
上次老太太請了戲班唱戲,迎春便帶了愛熱鬧的英蓮、晴雯過來聽戲。
寶玉便盯着她們目不轉睛的,還找了很多話頭搭訕,這些手段都是他日常和漂亮丫鬟做慣了的。
只是英蓮和晴雯自小在三哥哥身邊,耳薰目染之下,對寶玉討好女兒家的做派,不是太感冒。
而且這兩個人,和府上其他丫鬟又大不相同,英蓮憨,晴雯辣。
不是對寶玉的說辭無動於衷,就是一副冷言冷語,一度讓場面有些尷尬,後來迎春就不怎麼帶她們來西府。
至於寶玉有時跟着她們去東府,大家也是能迴避就回避。
賈琮養了一屋子俏丫頭,怕寶玉這個愛色的性子,又鬧出金釧一樣的事,落到賈琮眼裡就難以收拾了。
探春跟着姊妹們往東府而去,看着前頭嬌聲麗影,一路上樹影花香。
家中姊妹一年大似一年,情思暗愫,與日滋長,也不知她們將來是個什麼結果。
她又想起自己,這一年心神漸漸豁達,不再過於爲念。
但血氣青春,午夜夢迴,不免情慾觸動,每當想到那人,蝕心刻骨,心頭恐懼,只想年頭長了,心魔自然消解。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正好和王夫人、薛姨媽說些家常話,心中還在思量,今天讓心腹婆子去史家傳信。
她準備先和和忠靖侯夫人透底,等到過幾日賈琮回府,便辦定心中所想之事。
之所以要等賈琮回來,是因賈琮這兩年的作爲,賈母知道他心思很大,最不容易擺弄。
就看當初她想往東府安置奴才,被這孫子不冷不熱的回絕,就能可見一斑。
所以等他回來,再把話題揭開,讓那小子有臺階走,不會覺得是自己這祖母在擺弄他,如此事情更好水到渠成。
至於賈琮會不會不喜歡湘雲,賈母是半點不擔心的。
這小半年賈母刻意多接湘雲來賈府,讓他們兄妹多有機會親近,便是在有所算計。
賈母老於世故,難道還看不出,湘雲生得俏美可人,賈琮也愛親近她,連得了宮中賞賜,都不忘給湘雲備一份。
湘雲對賈琮也很是崇拜,一到賈家便往東府跑,明擺着就是一雙兩好的樣子。
而且自己這孫子年紀輕輕,但不管去遼東上陣殺敵,還是下江南辦差,每次都如此拼命,小小年紀就封了伯爵。
不是對仕途權勢炙熱之人,如何能闖出這麼一份家業,他不會不知道娶了湘雲對他的好處。
所以賈母對成事並不擔心,多少有些穩坐釣魚臺的感覺,卻不知這世上都是燈下最黑,她也不止湘雲一個孫女輩。
這日就像往常那樣,和王夫人正說些家常話解悶,接着又來了薛姨媽,三人稍坐,突然見了邢夫人過來。
沒一會兒,賈赦得了邢夫人傳信,也從東路院趕了過來。
賈母見了微微一愣,自己這大兒子夫婦,因不得自己待見,他們日常也都窩在東路院做大王。
除了日常必要的請安規矩,很少像今天這樣夫婦聯袂而來。
賈母的心中不禁有些稀罕,自己兒子她自然知道性子,只怕又有什麼幺蛾子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