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昭十五年,三月十五。
榮國府,榮慶堂。
堂外的大理石插屏處,五兒穿淡黃暗花對襟褙子,月白色繡梅樹長裙,身後還跟着個小丫鬟,手上提着個精緻的竹簍。
這時鴛鴦從堂裡出來,笑道:“五兒妹妹,你讓人傳話給我,有什麼好事找我嗎?”
五兒笑道:“東府那邊因三爺要下場春闈,齡官出門購置了一批上好的湖海南貨,準備烹製了讓三爺帶進貢院號監。
如今二奶奶正有身子,上好南貨多少有些滋補,三爺讓給二奶奶送去一些,這一份是送老太太的,也就是嚐個鮮。”
齡官買來的上等南貨數量不少,賈琮下場使用只需少許,大部分其實留着只用。
賈琮想到王熙鳳最近不管入房之事,還是西府人口裁撤整頓,不管是否存有私心,但畢竟都對家中有益,也算頗爲操勞。
便讓五兒收拾幾樣上好南貨送給王熙鳳,既然送了王熙鳳,賈母那邊自然也不好少了。
鴛鴦笑道:“還是三爺有心,這些事都想着老太太,齡官又是哪位,可是三爺從江南帶回那位姑娘?”
兩人正說着話,聽到前面環佩相撞,見到裙褂飄風,正走來幾個女眷,領頭的正是王夫人。
後面跟着的另外兩人,五兒並不認識,但鴛鴦那日在王夫人的壽宴上卻見過,正是桂花夏家母女兩個。
……
那日王夫人聽到寶玉的丫鬟和小廝,被王熙鳳大肆裁撤過半,覺得自己大失臉面。
還好夏太太在一旁勸說,寶玉少幾個丫鬟並不是大事,只要能在西府穩住名份,纔是長遠之事。
王夫人聽了夏太太一番言語蠱惑,才平息了想去西府找王熙鳳理論,找賈母抱屈訴苦的念頭。
或許是二房敗落的恐慌,以及諸事外因內因的擠壓,加上夏太太那句子憑父貴的挑弄,讓王夫人終於對夏姑娘生出些念想。
夏太太精明詭詐,算準王夫人的心思,自然事事順水推舟,這些日子兩家來往越發密切。
因過了三月中旬,正是茶花盛開的季節,桂花夏家因做花木生意,家中名貴花種,實在不下於宮中御園。
夏太太爲了和王夫人活絡,便送了她一對罕見的硃砂紫袍,這等名貴茶花只生在滇地,在神京之地十分希有。
王夫人對這貴比黃金的名茶,也不知懂不懂其中金貴,但因心中對夏姑娘有了念想,只要夏家母女來走動,便合了她的心意。
那夏太太是極其精乖之人,不僅善於蠱惑人心,還懂得打蛇隨棒上。
她見已哄得王夫人開心,便說來了賈府兩次,都沒去拜望老太太,未免有些失禮。
王夫人本就對夏姑娘動了心思,正想多往賈母跟前走動,事情有了賈母介入,將來也多些順理成章,自然一拍即合。
於是便帶着夏家母女,出了東路府黑油大門,繞了圈子來西府拜會賈母。
只是沒想到還沒進榮慶堂,便在堂口遇到了鴛鴦和五兒。
……
王夫人看到鴛鴦倒也罷了,看到五兒也出現在榮慶堂口,不禁眉頭微微一皺。
大概是恨屋及烏的關係,王夫人厭煩賈琮,自然對他身邊那幾個丫鬟都看不順眼。
她總覺得那幾個丫鬟都生得妖妖嬈嬈,看着就不是什麼好物。
芷芍因爲平時都在東府,極少會在西府走動,又因她和宮中有些牽連,讓人有些顧忌,王夫人倒不敢對她表現出不善。
晴雯原先是賈母的丫鬟,在西府多少有些臉面,英蓮根本不是賈府的奴才,況且生的得意,連賈母都看了喜愛。
這幾個王夫人都不好擺臉子,唯獨五兒在她眼裡,覺得她是廚役之女,可以無所顧忌的表示不屑。
加上五兒得了賈琮的委派,如今在西府跟着王熙鳳管理家務,王夫人棧戀舊位,越發覺得被一個賤丫頭爬到頭上。
所以她見了五兒自然沒好臉色,連五兒和鴛鴦按規矩向他見禮,她只對鴛鴦點頭,對五兒一副視若無物的嘴臉。
……
但是一旁的夏姑娘卻是不同的,她剛到了榮慶堂口,幾乎一眼就注意到了五兒。
那日王夫人在她們母女面前詆譭賈琮,說他只挑闔府最俏的丫鬟使用,還帶外頭美豔的尼姑戲子入府。
夏姑娘聽了這些話頭,心中怨恨賈琮太過風流,只是到了如今,賈琮和她還是八竿子打不到,這類念頭太過搞笑。
她腦子像是被此事下了降頭,多少有些病嬌詭異,一入西府老瞅路過的丫鬟打量,看有無能入賈琮眼界的美貌貨色。
只是這一路走來,榮國府丫鬟生得周正有不少,但是當得起美貌二字,且並沒看到,這讓夏姑娘心中受用。
一直到了榮慶堂門口,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五兒。
夏姑娘曾在王夫人壽宴上見過鴛鴦,但卻是第一次見到五兒,她見這姑娘俏美嬌柔,風姿綽約,實在生得十分得意。
夏姑娘一向自負美貌,但是見了五兒的風姿,竟生出隱隱的壓力。
她又見五兒衣裳精緻,簪金戴玉,穿着不俗,全然不是丫鬟的打扮,倒像是府上的小姐模樣。
但是哪日在王夫人壽宴身上,賈家幾位小姐她都是見過的,並沒有眼前這位的模樣。
她卻不知其中究竟,究其原因,不過是賈琮對貼身丫鬟寵愛護短,不喜她們像尋常丫鬟,紅衣綠襖的古板打扮。
他自從開府立居,就給自己丫鬟購置新衣首飾,怎麼好看怎麼來,如今房中自芷芍以下各人,哪個還有丫鬟的裝束。
五兒因得賈琮差遣,入西府協助王熙鳳管理家務,因本就得賈琮寵愛,又因着東府的體面,日常穿戴也要講究。
王熙鳳也因她是賈琮的心腹,以她的圓滑世故,豈能不對對五兒拉攏示好,上等的衣服首飾送了不少。
因此,夏姑娘見到五兒不僅美貌出衆,穿戴自然也看不出半點丫鬟模樣。
……
等到王夫人帶着夏家母女進了榮慶堂。
賈母本就喜歡熱鬧,夏太太又是口齒厲害的人物,只是陪着賈母寒暄幾句,便哄得賈母十分開懷。
賈母心情舒暢之下,便不住誇獎夏姑娘生得得意,有大家閨秀風範,十分難得云云。
王夫人見到氣氛融洽,正合了她的心意,言語也多有附和,夏太太聽了心中愈發篤定,頗有穩坐釣魚臺之感。
此時,鴛鴦提着個精緻的竹簍,和賈母說了五兒送來南貨的事。
賈母在人前也覺得有些臉面,說道:“琮哥兒只知躲房裡傻讀書,家裡的事也不理會,倒是這個五兒,比他細心,懂人情世故。”
鴛鴦聽了微笑,自然也不說破。
如今西府只有二奶奶和老太太兩個主子,方纔聽五兒的話,三爺其實只送二奶奶東西,可能都沒提老太太的茬,多半是五兒幫主子做臉面周到。
王夫人聽賈母話裡話外,竟誇起五兒那死丫頭,心中有些不自在。
突然聽到身邊有人問道:“方纔和鴛鴦姑娘說話的女子,是府上那位小姐,聽着像東府那邊的,以前怎麼都沒見過?”
王夫人和夏太太見夏姑娘突然出聲,而且問這麼不相干打的問題,都有些奇怪。
卻不知夏姑娘情慾扭曲,因王夫人的詆譭之語,對西府走動的美貌女子,都生出奇怪的執念。
賈母笑道:“她是琮哥兒的貼身大丫鬟五兒,那裡是什麼小姐,是賈家的家生丫鬟,倒也是個伶俐能幹的。”
夏太太在一旁奉承:“榮國賈家不愧世勳豪門,老太太治家也是了得,方纔我是親眼見到,一個丫鬟都如此出色,真讓我開眼界。”
賈母聽了笑顏逐開,心中受用,笑道:“這個五兒從小就服侍琮哥兒,人物自然好些。
如今還幫琮哥兒管着西府家務,倒不是家中每個丫鬟都這樣。”
鴛鴦聽了這話,心中莞爾,老太太這話說得,倒像是她自己看重三爺,特地挑來好丫鬟服侍他一般,在外人面前也是好個臉面。
賈母繼續說道:“原本琮哥兒過了十五,我準備挑個好的給他入房頭,他卻執意先要了這個五兒,也是個護短的。”
夏太太對大戶人家這種事,有些司空見慣,並不當回事,只是隨身附和幾句。
一旁的夏姑娘聽了這話,一股子酸氣直衝天靈蓋,整個人都有些擰巴了。
搞了老半天,那女人只是賈家的奴才,是賈琮的大丫鬟,他還要收她做小老婆,怪不得生得那種騷媚模樣!
賈琮這人本以爲是個好的,原來也是個色胚,只喜歡這種浪樣的,卻不知還有尼姑戲子,是不是也是這類貨色。
賈家也是個沒王法的地兒,賈琮沒個正房娘子管束,行事未免胡鬧,生生把個奴才丫鬟,捧得這麼高!
……
神京,文翰街,蕭家書鋪。
孫守正離開黃宅之後,並沒馬上返回自己住處,而是叫了車馬,往文翰街而去,去找黃宏滄所說的蕭家書鋪。
他感念黃宏滄提攜之恩,也素聞黃宏滄才學文名,方纔在黃府書房一番交談,更對他的學識胸懷,心生敬佩。
他聽黃宏滄對劉吉川的文章十分推崇,心中自然愈發好奇。
他少年讀書之時,時有聽聞劉吉川的事蹟,此人因爲懷念前宋,當年對太祖皇帝立國,曾撰文進行抨擊。
雖太祖皇帝沒有因此對其論罪,但此人不得大周官府認可,甚至有意冷落排斥,確是難免之事。
大周立國前五十年,劉吉川的文章書籍,雖未被官方明文抵制,但大概也處於半禁書的狀態。
但是即便如此,劉吉川的文名依舊在士林流傳,可見其人必有過人之處。
像黃宏滄這樣的榜眼之才,官場士林名流,都對他的文章如此推崇,可見這人文華底蘊非同一般。
其實孫守正少年之時,對劉吉川這等忌諱人物,心中未嘗沒有探究的心理。
不過是讀書人在血氣方剛之齡,對古怪和冒險之事難免嚮往,只是劉吉川文錄流傳稀少,一直不得其便罷了。
大周立國已近百年,時間久遠之下,劉吉川當年那點破事,早就沒人在意,但依舊難改其文流傳偏窄之狀。
如今得了黃宏滄的指點,孫守正自然不會錯過這等雅趣。
當然,孫守正對此事在意,一出黃府就找尋蕭家書鋪,其中還有另外一個隱晦原因。
方纔他去黃府拜會之時,看到黃宏滄書房書案上典籍堆疊,很多都在翻閱狀態,還有幾張寫滿文字的宣紙。
他雖不方便詳看,但也能猜的得出來,黃宏滄作爲春闈主考官之一,身負會試製題之責。
那些堆疊翻閱的典籍,那些水墨淋漓的宣紙,必定是黃宏滄正在殫精竭慮編撰考題。
而那本唯一被他看清書名的《劉吉川文錄》,也正處在翻閱狀態,是否也和黃宏滄編撰考題有關……
孫守正會這般揣測,倒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心思,主要是他眼下身爲春闈同考官,對和春闈相關之事,自然而然會多加留意。
……
等到車伕帶他找到蕭家書鋪,孫守正有些迫不及待進入書鋪。
蕭家書鋪地方甚爲寬敞,是文翰街上開臉較大一間書鋪。
可能當下臨近春闈大比,大部分舉子都在閉門苦讀,極少有人會到書鋪閒逛。
加上如今世道,書籍只是讀書人和士大夫的奢侈物品,尋常百姓忙於三餐溫飽,那個有閒錢和閒心買書。
因此,偌大書鋪之中,來往購書之人並不是很多,人氣顯得有些寡淡。
他見到櫃檯上有一年輕人,身穿淺棕團花暗紋長袍,儀容整潔,神情泰然,正在撥打算盤,校對賬本,看樣子像是書鋪掌櫃。
店堂裡有個打雜老者,五六十歲年紀,雙頰褶皺,一臉風霜,穿身潔淨的粗布衣裳,拿着雞毛撣子,慢條斯理的給書架撣塵。
那老者見孫守在書架前走動,微笑問道:“這位官人可是尋找什麼書籍?”
孫守正問道:“這位老人家,聽說鋪子裡有付印出賣《劉吉川文錄》,不知擺放在何處。”
那老者聽了這話,目光微微一凝,說道:“這位官人請跟我來。”
他帶着孫守正走到一處書架前,拿出一本書籍遞給孫守正,封皮上正寫着劉吉川文錄幾個字。
孫守正微笑道:“劉吉川的書十分少見,我聽說只有你這鋪子有賣,果然沒錯。”
那老者也笑道:“劉吉川其人雖名氣不大,但他的文章卻頗有獨到,這位官人特地尋他的文錄,一看便是飽學多聞之士。”
孫守正方纔見老者打掃書架,應該只是書鋪中的僕傭之輩,卻沒想到言談頗爲不俗,心中微微奇怪。
不過他也並不在意,能再書鋪中打雜的老人,都能識文斷字,腹中有些墨水和談吐,也在情理之中。
他隨口問道:“劉吉川名氣不顯,文錄更是少見,神京之地只有你家書鋪纔有,尋常來購買的人可多?”
老者笑道:“此書本就生僻,知道的人不多,知道本店有付印的更少,平時賣出倒是不多。
但每月總能賣出幾本,前幾日還有兩個年輕人來買過,聽他們話音還是本年春闈舉子,劉吉川雖名聲不顯,文名還是有所流傳的。
我家掌櫃也是愛書好文之人,本就不想靠劉吉川文錄賺錢,不過是推播先賢文章,以爲雅趣罷了。”
孫守正聽了這份話,臉色也露出笑容,對這家蕭家書鋪多生出一份好感。
這書鋪中打雜的老人,樣貌普通,但談吐弘雅,出口成章,年輕時必定也是個讀書人。
這掌櫃的請了這樣的人物幫傭,多半也是做生意的手段,讓入店之人憑生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之感,倒也是樁有趣。
況且這掌櫃明知劉吉川文錄賺不了銀子,依然付印出賣,這等傳播文氣的行徑,已算得上胸有文氣的儒商,足以令人稱道。
……
孫守正笑着付了書資,拿着書冊出了蕭家書鋪,只是腳步剛跨出門口,突然又停了下來。
他想到黃宏滄書房中的情形,方纔聽那老者說起,前幾日正好有趕考舉子購買劉吉川文錄。
既然此書如此生僻,偏偏有春闈舉子特地來購買,這難道只是某種巧合……
孫守正做了幾年督查御史,早就形成了追根究底,風言奏事的固化思維,大概也是後世所說的職業病。
再加上榮任春闈同考官,對所有春闈相關之事,更添了異樣關注……
他走回店堂,問那賣書的老者:“老人家,你說前幾日有趕考舉子,也來買過此書,可曾記得他們的名字?”
那老者聽了這話,臉上頗爲訝異,說道:“官人爲何有此一問,那是好幾日前的事了,老漢記得有些模糊,要好好想一想。”
孫守正上前說道:“本人對劉吉川的文章頗爲敬服,只不過想找幾個同好之人,一同談文論道罷了。”
他說着話,便摸出一兩碎銀塞到老者手中,笑道:“還要麻煩老人家好好想一想。”
那老者也不動聲色接過碎銀,似乎略微回想了一下,笑道:“老夫還算沒老糊塗,依稀還是能記得,那兩位舉子曾互稱表字。
一人二十歲出頭,表字希文,另一人年近四十,表字葆坤,至於他們的姓氏,老漢就不得而知了。”
孫守正聽了微微失望,光知道表字,不知具體姓氏,等同於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此事他也是臨時起意,纔多問了老者一句,即便沒問出根底,也不太放在心上。
那老者看着孫守正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意蘊不明的冷笑。
他打開貨架下的櫃子,拿出幾本嶄新的劉吉川文錄,重新擺在貨架上。
對櫃檯上拔打算盤的年輕人說道:“勁東,前幾日陰雨天氣,老寒腿不消停,還沒好結實,我去藥鋪買幾幅膏藥來貼。”
那年輕人頭都沒擡,繼續打着算盤,說道:“秦叔只管去便是,店裡有我在呢……”
……
神京,清柳坊,黃宅。
孫守正離開後,黃宏滄又將制題草稿潤色一番,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便走到書架上翻找起來。
只是他找了許久,都沒找到想要的東西,臉色顯得有些焦急。
此時,他女兒重新端了杯滾熱參茶進來,見父親在書架上忙活,問道:“父親是找什麼東西嗎?”
黃宏滄說道:“上月我那位同窗故友之子,上門拜訪,爲父顧念昔日與他父親的舊情,曾經擬題點撥。
那道擬題的草稿,我隨手放在書架上,不知是何緣故,如今竟找不到了?”
那女子放下參茶,也走書架前幫父親翻找,沒過一會兒,在書架另一格子裡,找到了一張摺疊的宣紙。
她打開看了一眼,遞給了黃宏滄,說道:“父親,可是這份擬題?”
黃宏滄接過來一看,微微鬆了一口氣,說道:“我雖擱在書架上,但好像並不在那個位置?”
那女子說道:“父親這段時間忙於春闈之事,過於耗費心神,可能放置何處,自己記混也說不定。”
黃宏滄仔細端詳手中擬題,又仔細比對桌上剛潤色過的策問制題,神情頗爲鄭重。
那女子見了黃宏滄神情異常,有些擔心的問道:“父親,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黃宏滄說道:“當初爲父並不篤定自己會中選主考官,出於故人之情,對兩個晚輩擬題點撥,如今看來有些輕率了。
不過那兩人性子行事,看起來也有些分寸,左右也沒什麼大礙。
只是,這張擬題副稿,我應該沒記錯存放位置的……
春闈大比乃天下矚目之事,歷來都是兇險孽生,讓人防不勝防。
爲父突然有些擔心,我們家中雖人口簡單,但如今已是衆矢之的,小心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
黃宏將書案上所有制題的草稿,包括最後那張定稿,全部仔細整理成一摞,又仔細檢查書房,確定再無遺漏。
那女子看到父親手中的手稿,特別是最上面那張定稿制題,心頭也一陣緊縮。
黃宏滄又點了燭火,將那份擬題點燃,扔在火盆之中化爲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