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天佑憤怒的道:“朕沒有醉,朕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讓她們都滾出去!!”
皇帝發瘋似的大吼大叫着,看他的樣子我不免覺得心疼,於是對夏菡幻月和莫影道:“你們都出去吧,在暖閣外頭等着,若有事我招呼一聲你們也能聽見。”
夏菡見這樣也無法了,只好帶着幻月和莫影出去。暖閣裡只有我和軒轅天佑兩人。他的大氅冒着涼氣,我便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纖纖素手擡起,解開他大氅上的金扣,“外面有寒氣,這裡又熱的很,還不把外衣褪了嗎?仔細到時候出去閃着就不好了。”
他仍舊是迷離的眼神,看着正在爲他褪去衣衫的我,忽然右手徑直攥住我的手腕子,一把將我扯進他的懷裡。他的力氣很大,讓人疼得一陣冷汗。我有些溫怒,只是瞪着他“您幹什麼?”
他還是怔怔的看着我,在我努力掙脫之下,“請你放手,疼啊。”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弄疼我了,最終放開。“您這是做什麼?”我退後幾步,然後看着他“我現在是軒轅皓哲的未婚妻,再過三日我就是他的福晉。皇上,請您自重。”
他怒髮衝冠,揚手又用自斟壺往自己的嘴裡倒了許多,他看着我冷冷的道:“可是此時此刻你冬古宛兒還是朕的貴人。是朕的女人。”
我一個鄙夷的微笑掛在嘴邊:“您的女人?您幾時這樣覺得了?”然後我走到牆角里的金絲楠木條案上,把方纔還剩下的牛乳茶倒了一杯,緩緩的走到他的身邊,雙手奉上“皇上,夜深了,貪杯對於龍體無益。這是臣妾這裡的牛乳茶,不如您用一杯。解解酒吧。”
他冷哼一聲,看着我端來的牛乳,挪開視線不再看我,“皇上不喝?”我淡淡的問着,然後微笑着將杯盞放在他的手邊,“皇上無需來責難臣妾,也不要指責任何人,更無須藉着酒力來我漪紅閣大鬧。”我終於又流出眼淚,原以爲自己不會再爲他落淚了“是!臣妾原本是皇上的人,是您的貴人。這裡的每一樣,就連臣妾自身都是您的。可是,難道皇上忘了嗎?就在十天前,是皇上您親自答應了貝勒爺將我,冬古宛兒,您的貴人,您的女人,賜給了他。兩日前已經初定了,您的指婚聖旨也下了,一切都再難更改了。”
軒轅天佑低下頭,深深的嘆了口氣“是朕指婚的,一切都是朕。當年是朕的錯,如今還是朕的錯。一切都是朕的錯。可知是朕辜負了你們。”
他搖着頭然後深深的又嘆了口氣,仍舊拿着自斟壺往自己嘴裡倒着酒。他口中的‘你們’是誰?元格格和我?
一把上前奪過他的自斟壺,然後冷冷的道:“皇上還要這樣買醉嗎?您在臣妾的漪紅閣,臣妾不能看着皇上這樣醉着。”
他笑着道:“你走後,這裡就不再是往日的漪紅閣了。朕也再不會來這裡了。省的睹物思人,空添煩惱。”
“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臣妾不知。”我別過臉去,倔強的忍着眼裡的水汽。
“是朕的錯,是朕隱藏了對你的情感,時至今日,打錯已然鑄成。朕還
能說什麼呢?”他伸手又要來拿自斟壺。
我不給他,他叫道“給朕!把酒給朕!”
“好,既然皇上要醉,臣妾就陪您醉一回。”於是我拿起自斟壺往自己的嘴裡咕咚咕咚的倒着,一口氣將剩下的少半壺都喝下去了。
之後也是感覺天旋地轉,忽忽悠悠的坐在地上。
軒轅天佑悽苦的道:“你何苦這樣呢?三日後你就是貝勒府的福晉了。朕知道你一直嚮往外面的世界,你不喜歡皇宮,不喜歡朕。朕都知道。朕也不喜歡這裡,不喜歡皇宮,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朕也向往有一日能走出去。你們都是自由的,只有朕,被那個龍椅束縛了一生。”
我一陣陣冷笑:“是啊,臣妾不喜歡這裡,臣妾嚮往自由,皇上說的沒錯。”
他一把拉起地上的我,怔怔的看着我的眼眸,然後正色蹙眉道:“事已然這樣了,所幸朕就一吐心中之事,說個痛快。過了今夜你我再難這樣單獨相處了。”
他扶着我坐在炕沿邊上,然後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身影你的聲音和你這個人總出現在朕的腦海裡。也許是從你第一次與朕在滿朝文武之前相見,也許是你來朕這裡要回那首詩句的時候,也許是你的侍寢一日與朕談論‘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時候,也許是在你被皇后刁難的時候,也許是在你遭人陷害的時候,也許是在你殿前舞蹈的時候,也許是你照顧飛蘭無微不至的時候,也許是你在朕身邊侍疾的時候,也許是你與朕在竹林裡相遇的時候,也許是乾清門咱們說着知心話的時候。朕也記不清楚了,只是覺得你的身影總是在眼前晃來晃去,似乎已然成爲朕熟悉的一部分了。也許你會說,朕的後宮佳麗無數,每日都在朕的眼前過來過去,朕也會對她們一樣了,可是你知道嗎獨獨你是特殊的,朕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只是覺得無論她們似皇后那樣穩重還是淑妃那樣的氣度還是祥嬪那樣的嫵媚,都無法走進朕的心裡。而你卻走進朕的心裡了,在這裡根深蒂固。”他用右手拍着自己胸膛,然後對我這樣說着。
“爲什麼?爲什麼是臣妾?”我蹙眉道。
“爲什麼?朕也說不清,似乎是因爲你的美貌,又似乎是因爲你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似乎是因爲你宛若天人的舞蹈,又似乎是因爲對你的風情雅趣,似乎是因爲你對飛蘭的無微不至對下人的得體善良寬仁,又似乎是因爲你對待生活中細微之事也十分上心,更似乎是因爲朕與你有說不完的話。亦或者不說話,總是沒個午後,你依着靠背看書,朕飛墨於舷窗之下。這樣的時光也讓朕覺的滿足。你總能對朕說出和別人不一樣的話,總能給朕精神上的慰藉,讓朕不再孤單。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朕每每喜歡來漪紅閣坐坐。只因爲這裡有你。”皇帝動情的道。
我不語,低下頭“我沒有您說的那樣好。”此刻不是自謙,只是爲了不再觸碰彼此的傷心。說着我推開了他,走到另一邊,遠遠的站着。
“可是朕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是這樣的心意。直到皓哲來求朕,他是朕的弟弟,又是
朕親自答應了他。如何也不能更改了。所以朕便硬着頭皮給他指婚。朕原以爲自己待你只不過是知音,直到那一刻朕才感到莫名的心痛,才知道原來朕的心裡早就把你看做自己的愛人一樣。可恨自己知道的太晚了。”皇帝捶打着牀褥。
我哭了,眼淚順着自己的眼角留了下來,然後我幽幽的問着:“皇上既然知道,爲何還把臣妾指給皓哲貝勒?您是皇上,如果您不願意沒有人能違抗。”
他也流下淚來,走到金絲楠木的長條案前面,那裡有我下午寫着的《釵頭鳳》,是兩闕,上下均在。他終於轉過臉來,接着燭火,我看到了皇帝的淚痕,和他扭曲的臉頰“朕知道你嚮往自由,朕知道你想離開皇宮。朕也知道你在這裡不會幸福。朕給不了你的,便叫皓哲給你吧。”
我的淚花已然無法控制的自己流淌着,然後我瘋狂的奔向軒轅天佑,從背後環抱住他,我泣不成聲,過了很久,我終於嗚咽着道:“皇上,您是個傻瓜。”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皇上,您是傻瓜。”我仍舊嗚咽着“宛兒是嚮往外面的世界,也曾經希望早日離開這裡,因爲這裡沒有值得自己留戀和牽掛的。這裡到處都是狡詐和冷漠,沒有人瞭解我。可是後來就不一樣了。我不想離開這裡,不願意到別處去。是因爲我發覺自己喜歡上皇上了,我發覺自己越來越離不開您了。我發覺我愛您。您以爲把我拱手讓人,我便能過上自己嚮往的生活嗎?您以爲離開皇宮我就能快樂嗎?我已經回不去了,及如同您也忘不掉宛兒。皇上,我要留下,求您讓我留下,我要一生陪伴着您。”
軒轅天佑的身體在顫抖,他回頭猛地抱住我,烏黑的秀髮被他的呼吸吹起,他的心跳終於清晰的呈現在我的耳朵裡,那樣清楚,那樣強勁。
他異常溫柔的道:“是我糊塗,都是我糊塗。”他用了我,而不是朕。這一刻,我覺得他是屬於我的,他的心裡是有我的。哪怕只有這一刻的溫存,讓我苦守皇宮一生我也願意的,我神情沫沫的望着他。
他也回望着我,接着是他炙熱而溫柔的吻,他的脣帶着溫度,最終被我滾滾而落的淚珠打溼了,暖閣裡到處瀰漫着軒轅天佑的味道,只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絢爛奪目,溫暖而動人。在我們雙脣碰觸的一瞬間,我拋開了所有的不可能,拋開了親族,拋開了冬古靖,拋開了自己的秘密,拋開了皇宮的明爭暗鬥,當然也拋開了軒轅皓哲,我們就這樣不計後果的糾纏在一起。
他也在這一刻拋開了皇位,拋開了宗室的束縛,拋開了太后,拋開了輔政親王,拋開了后妃們,拋開了宗親對於異族的偏見,當然也拋開了許筱元。
當我們終於再一次互望着對方的時候,我哭着笑了,然後輕輕的問道:“皇上,宛兒想抗旨一次可以嗎?”他看着我,滿眼的憐惜,然後我道“宛兒不嫁了,可以嗎?”
他溫柔的笑了,狹長的眼睛,俊朗的鼻子,然後對我眨了眨眼睛,接着攔我入懷,在我耳邊輕輕的呼吸着,溫柔的道:“這是當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