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與我這一夜幾乎都不曾閤眼,一直商量到很晚,皇上直接沐浴更衣去早朝了,而我則獨自回到蘭香水榭去。
在回去的路上,看着如意湖上漸漸泛起的光亮,聽着寂靜的行宮裡偶有水鳥的叫聲,這一片天是那麼的讓我孤獨。
“夏菡”我輕聲喚着身後的夏菡“你說,人爲什麼有這麼多無奈和痛苦呢?你折磨我,我又報復你,這樣互相折磨什麼時候是個頭呢?彼此相安無事,安分守己,不能活嗎?”我嘆息着,蹙眉含淚道。
“娘娘是如此淡泊明志,不是所有的人都和您一樣,後宮中人多了,心眼也就多了,彼此都爲了自身和前途,自然要剷除礙着自己事的人。像娘娘您這樣心地淳善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很難在這個深宮之中存活下去了。時間久了,淳善的人也要爲了自保,動心機,少不得保全自己罷了。”夏菡靜靜的道,她的聲音就和這黑夜之末最後一點點光亮一樣,讓我覺得那麼安心舒服。
“是啊,所以我也變得不再那麼單純善良了,後宮裡呆久了,人心自私涼薄,損人利己,這樣的事情見多了,自己不知不覺也變成了這樣的人了,真是可笑啊。想着當初入宮不過是爲了順從家裡的意思,一心只想平安終老,不想承寵,之後得幸於皇上,身邊暗害與脅迫之事也越發的多了,不想自己也就跟着工於心計,看來終究是環境改變了我啊。”我苦苦的笑着而後這樣說着。
回到蘭香水榭,佟貴人寢殿裡的燈還是亮着的,小計子輕輕啓開了宮門,見我回來揉着有些紅腫的眼睛高興的道:“娘娘怎麼這會子回來了?奴才以爲娘娘怎麼也要宿在仁壽殿不回來了呢。”
夏菡道:“皇上已經早朝了,娘娘覺着身上汗津津的難受,回來沐浴薰香,早上還要去給皇后請安呢,爲了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儀故此時回來了。”
幻月小跑着從下人房裡出來,手裡還慌慌張張的繫着最後一枚釦子“娘娘回來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準備沐浴,娘娘進屋歇會吧。”幻月服侍我上,是最最盡心盡力的。
佟貴人從偏殿裡出來了,她扶着身邊的婢女笑着對我道:“姐姐回來了?皇上可好嗎?”她和衣出來,可見是一直沒有睡過。
“妹妹難道一夜沒睡嗎?怎麼這會子還是和衣出來呢?外面露水大,不如到屋裡坐坐吧。”我伸手讓着她,她也恭順的道“正想和姐姐說話呢,左右也是睡不着的。”
“可是住不慣嗎?”我坐下身子後感到稍稍舒服些,靠着靠枕,撐着自己的腰身“怎麼妹妹徹夜無眠?”
“念慈無能,也不能爲皇上分憂,知道皇上近來爲了多羅大人的事情分神,卻也不得見見皇上,知道姐姐前去仁壽殿,所以等着姐姐回來,想問問皇上的情形,得知皇上安好才,妹妹我也能安然入睡了。”
我的餘光撇過他,心頭是一陣快,然後輕輕笑了“皇上很
好,妹妹可以安枕了。”然後又對夏菡道“這茶涼了,去換了吧。”夏菡授意後則端着茶退出去了。
“妹妹卑微,也知道是自己閒操心罷了,其實皇上有姐姐服侍,妹妹還有什麼不放心呢?”她有些尷尬不自在的笑着。
“妹妹說笑了,你關心皇上,何不一早去看望皇上,你是皇上的貴人,能時時關懷皇上,是再好不過了,這也是妾妃應當做的,豈有閒操心一說呢?”我還是溫柔的笑着。
“但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多羅大人呢?”她的手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帕,我知道她是在試探我的口風,從而揣度皇上的意思。
“后妃不得干政,何況此事也不涉及妹妹與本宮,本宮也不曾問過,皇上自然有決斷吧。咱們就只照拂皇上身體,伺候皇上生活,其餘的咱們也就不必多問多管了。”我笑着道。
佟貴人顯然覺得十分尷尬,之後與我笑笑便話些閒話。等到早上去給皇后請安,卻獨獨不見柔貴妃,後來她身邊的宮人來回話,說是她身子不適,便不能來請安了。
皇后面露竊喜之色,原是柔貴妃如今不得皇上的恩寵,她少不得又心裡高興而已。“這個柔貴妃,昨日還見她身強體健的,急匆匆的往皇上的仁壽殿去,今日就病倒了?難道是暴病不成?怎的這樣快?臣妾倒不相信,必然是她謊稱自己病了,不肯來面見皇后娘娘,給您請安的。”完顏和卓挑撥着。
嵐嬪與齊佳貴人面上都不自在,把頭低到了自己的胸裡,幾乎要看不到自己的臉了,柔貴妃不在,她們也便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都是白板的小心,不敢與皇后對視。
“無妨,柔貴妃身子不爽,本宮不會與她計較的,她來不來請安,本宮都是中宮皇后,一樣母儀天下,都不會有什麼改變的。”皇后淡淡的笑着,高高在上,完全一副寬仁待下的樣子。
“皇后娘娘慈悲寬容,這是柔貴妃的福氣了。”祥嬪也是淡淡的道“其實也不怪她不肯來了,近日不是她母家出了些事情,柔貴妃想必也沒有心思來請安了,與其見到咱們覺得丟了顏面,還不如稱病就在宮裡養着呢。”
“祥嬪娘娘久不與咱們後宮人走動想不到知道的還真不少。”完顏和卓也笑着道“是了,昨還瞧見柔貴妃去仁壽殿面見皇上呢,可是今天又聽聞是宛嬪侍寢,看來她是沒有得見皇上的天顏了,她從前那麼得寵,皇上專寵她多年,如今她母家大逆不道,皇上連見都不肯見她一面了,柔貴妃不知道要怎麼難過呢。”完顏和卓說完燦燦的笑了,衆人也都是一陣竊笑。
淑嬪道:“貴妃娘娘母家的事着實令皇上煩惱,他們是皇上的臣子,皇上偶有申斥也是應當的,不僅不知道悔改,還變本加厲,私下調兵遣將,震懾皇上,皇上生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淑嬪說着又嘆息着。
“淑嬪。”皇后看着她的方向淡淡的笑了“你的母家也是帶兵之
人,自然往後要好好輔佐皇上,可斷斷不能似多羅氏這樣有不臣之心。”皇后的話另有深意,郭絡羅氏淑嬪,誕下了大皇子,從此她母家的兵權也就不如從前,在朝中跟着受了輔政親王與多羅一族許多的排擠,讓她們如此忌憚的不過是凌俊的存在,擔心有一天是淑嬪的孩子繼承了大統,又擔心是郭絡羅家聯手輔佐淑嬪的孩子。
自然皇后作爲凌拓的生母也早有這樣的擔心,“皇后娘娘說哪裡的話呢?臣妾與母家的尊貴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賞賜的,哪裡敢有一絲不臣之心?豈不是自尋死路嗎?”淑嬪這樣說着而後低下了頭,我側目看她,誰說誕下皇子就是尊貴無比,就得了依靠呢?那都是後話,先前不知道要有多少彈盡竭慮,不知道要如何害怕呢,只看淑嬪也就知道了。
毓嬪也道:“是啊,宮裡再沒有人比淑嬪姐姐更忠心皇后娘娘的了。臣妾等都願意一生一世服侍娘娘追隨娘娘。”
“臣妾等爲娘娘馬首是瞻。”衆人齊齊跪倒口裡緩緩的道,皇后手裡金燦燦的護甲閃着光芒,沒有人敢去再擡頭一下,因爲皇后就在那俯視着我們,看着我們在她的面前。
又過了兩日,到了掌燈時候,小計子來報“皇上,今日到芙蓉館去了。”小計子看着我,我極爲平靜“知道了,你還不下去做什麼呢?”
夏菡等人見我如此平靜也不多言,莫影道:“皇上遲早也是會去的,柔貴妃連番上書,又跪在仁壽殿外苦苦哀求,皇上難免心動,去看看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還是無語,“只怕如今不是娘娘您不安心了,後宮衆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又失望灰心了呢,原本以爲柔貴妃這一次算是不能翻身了,今夜能見皇上的面,只怕事情有緩和呢。”夏菡也嘆息着。
翌日,多羅氏最後一個到了皇后的未央宮,不僅衣裳鮮亮,還珠光寶氣好好的粉飾了一番“皇后娘娘吉祥。昨夜皇上在臣妾那裡,臣妾一早有些乏累,起來的晚了,故而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也遲了些,還請皇后娘娘見諒啊。”
“無妨,本宮與你們都是以皇上爲先,自然不會介意妹妹請安的早晚,坐下說話吧。”皇后的眼下一片烏青,我猜她一定是昨夜不能安睡。
“皇后娘娘,晴柔前幾日病了,如今身子好了,自然要來請安,以後天天都會來,報答娘娘在臣妾病中的照拂之恩呢,晴柔沒齒不忘呢。”這話裡大抵是說皇后在多羅福一事之上沒少籌謀,多羅晴柔如今翻身,自然要警告皇后,一雪前恨。
“還有完顏妹妹,你和你母家都出力不少呢,本宮也不會忘了的,妹妹不用擔心,本宮可是眼明心亮之人,不會忘懷的。”她兩眼冒着燦爛的光芒,注視着完顏和卓,而完顏貴人險些沒有拿住手裡的蓋碗,差點摔在了桌上。惹得多羅晴柔一陣譏笑“怎麼?貴人就這點膽子嗎?青天白日臉碗盞都拿不住?還學着別人彈劾本宮母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