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茶是我川州的特產之一,也是我素來最喜歡的,我喜歡它帶着川州水土的味道,只有父親知道我素來喜歡秋茶,記得當年,也是董胡氏帶着秋茶到金陵去看望我的,那不也是父親準備的嗎。
冬古靖見我這樣說着便笑笑道:“臣偶然得知娘娘喜歡秋茶,又恰好有故人自己的莊子裡專門種植秋茶,故人知道是奉給娘娘喝的,便親手採摘,親自晾乾,親自炒制了,不知道娘娘是否喜歡呢?”
“他好嗎?”我激動之下,握着秋茶已經在嗅着那裡面的氣息,這是經過父親的手親自制成的,是的,這是他親自做成的。含着淚,便哽咽住了。
“娘娘放心,只要娘娘在宮裡順心安康,故人在川州也會平安喜樂的。”冬古靖陰陽怪氣的說着,然後手捻鬚髯,滿面含笑着又道“適才聽送微臣進來的公公說,娘娘又要晉封了?這一次便是妃位了吧?”
“小主得皇上寵眷,是很快就要封妃了。”莫影高興的對冬古靖,而後又覺得自己多話了,便乖覺的退了下來,站在下手低着眼簾。
“若說從前,娘娘只是個貴人也就算了,如今娘娘已經是妃位了,又有皇子撐腰,微臣這個義父卻還不如從前,接連被貶官,如今禮部裡也沒有微臣立足之地了,微臣家道中落,只怕不能很好的照顧娘娘的這位故人了。”冬古靖這分明便是再威脅我,他話裡所說的故人,那便是我的生身父親。
幻月站在珠簾內,怯怯的看着我的反應,我不語,冬古靖又道“娘娘着微臣打點好金陵上下,可見娘娘亦是有遠見之人,何不扶持自己人,剷除了異己,一勞永逸,也省去整日懸心。”
“冬古大人。”我不再稱呼他義父,而是低沉的聲音喚着他冬古大人,他也覺得有些吃驚,只是坐在位置上應聲而已,“本宮與大人父女情深,互爲依靠,自然不會薄待了大人,只是前朝之事本宮一屆女流不好參與,大人想要加官進爵,大可以去求皇上賜給大人就是了。”
“娘娘何必跟臣打啞謎呢?”他手捻着鬍鬚,笑着道“前朝百官誰不道皇上最寵愛娘娘,便是後宮不得干政,娘娘只怕也沒少干政,又何必在臣的事情上這樣說呢?娘娘一句話的事情,臣便能在禮部有個說話的機會,到時候可以輔佐娘娘也可以好好的照顧故人了。”
我淡淡的笑了,然後又道:“好,本宮會替大人盡力一言。其餘的還看大人自己的造化。”
“小主,芬吉姑姑求見。”夏菡在門外扒開一條縫隙,對着裡面道,芬吉姑姑必然是封着太后的旨意過來的,我叫人請進來。
“奴婢給宛嬪娘娘請安了。太后得知冬古大人隨夫人入宮,又聽聞大人近日偶感咳疾,風寒未愈,恐大人傷了身子叫娘娘惦記牽掛,便將自己用的丹蓮冷香露賜與大人,請大人回去好好用着,調養身子。還賞賜了夫人施恩玉露茶,這也是外頭今年新進的,太后想
着大約夫人也會喜歡的。”
“多謝太后娘娘。”冬古靖與夫人紛紛起身磕頭行禮。
芬吉又道“太后娘娘說了,宛嬪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才誕下皇子,恐身子虧損,請大人略坐坐便到慈寧宮去說說話。”
芬吉姑姑這樣說着,冬古靖值得應聲,這便是太后的聰明之處了,她不過是擔心冬古靖與我見面說些前朝之事,叫我留心於多羅一族。再者我如今風頭正盛,冬古靖又在朝爲官,太后少不得要擔心冬古靖會不會恃寵而驕,又或者暗中幫着皇上與輔政親王爲敵,她叫冬古靖過去便是要好好的警醒警醒他罷了。
待芬吉先回去,我與冬古靖道:“太后一直與輔政親王親厚,多羅氏是輔政親王的門生,她們是一氣的,你一會去回太后話,要份外小心。”
“娘娘放心,我冬古靖如今雖然官職不高,卻十分得皇上的器重,這忠誠之心是在分明不過的了。”他的話裡卻還有些許的驕傲。
“再如何忠誠之心分明,你也要小心謹慎!!!!”我見他如此便有不悅之色“太后不是皇上,她一直對前朝之人心存疑慮,尤其是你我這樣的人,太后總是不能放心的。眼下是皇上器重我冬古一門,你除了要格外小心,處處效忠大金,更要時時刻刻謹慎禮敬,萬萬不可叫人說咱們冬古一門驕縱。更不可以枉顧了綱紀法度。”
“娘娘放心,冬古靖雖然是前朝之後,卻也懂得大金的綱紀法度,斷不會有犯上不敬君上的行事。”冬古靖頓了頓又道“臣知道娘娘所指,此人如今在金陵一帶十分猖狂,他的收下強搶民女,霸佔土地,無惡不作,所到之處臭名昭著。還私自任免當地官員,甚至有人密報他自封爲王,官員百姓稍有不聽便是殺頭,因此當地官員百姓也是對他避之不及。只是臣還聽聞……”
冬古靖開始支支吾吾,我見他如此必然知道接下來的話所涉及的大抵就是我了“還聽聞什麼?”我有些沒好氣的問道。
“還聽聞他派了數十家丁暗中在金陵一帶及四下裡打探小主的母家,還曾經到過小主當年所在的司樂塾。”
聽他這樣一說,我手裡拿着的絲帕一個不慎便飄飄灑灑的掉落了,就在我的腳邊,我卻怔怔的出神沒有理會“他去了司樂塾?”我有些緊張。
“臣已經叫人事先去打點了,李媽媽如今已經不在司樂塾了,娘娘可以安心。只是當年司樂塾中見過娘娘之人不少,雖說娘娘更名改姓,但若是他拿了小主的畫像前去叫人辨認只怕紙裡包不住火的。”
冬古靖大有威脅我的意思,我冷冷的笑着,緩了緩神色對他道“冬古大人,就算東窗事發,本宮死罪難逃,可黃泉路上大人一樣要陪着本宮,不只是大人,就連夫人也一樣逃不掉吧?”
“娘娘誤會了,臣和娘娘同心同德,怎麼會來威脅娘娘呢?臣不過是想告知娘娘,金陵方面臣再如何盡力也只是
瞞得了一時罷了,只怕多羅氏查出小主的前塵之事咱們便被動了。況且,她多羅一族與咱們素來不睦,柔妃害了娘娘,微臣被貶官亦是因爲他多羅家與齊佳氏,齊佳氏是不足畏懼了,這剩下的,小主還要下點功夫,儘早除了禍害,小主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我知道冬古靖言中之意,便只是輕哼了一聲“難爲大人替本宮想的周全。”我輕笑着便是諷刺他的意思。
“臣是娘娘的義父,自然是想着娘娘,惦記着娘娘。”
“大人!!”我冷冷的又道“本宮會看着辦的,一切必定會順了大人的心意。只是,那位故人大人務必照顧好,若有差池,本宮便要了大人項上的人頭。”我發狠的說着,也是警告他,我不是那麼隨意操縱的,父親更不能有任何差池。
他倒應聲之後沉默着,“依着你看,多羅氏一族在前朝眼下如何?”
冬古靖道:“多羅氏眼下已經氣數將盡了。多羅福雖然手握重兵,但此番已經調去南下,加上多羅大人在兵部掌管權利,但是臣知道兵部共事者多不滿多羅一族平日的囂張霸道,尤其是淑妃母家郭絡羅氏還有完顏貴人的母家,他們聯合起來,倒也能和多羅一族抗衡。輔政親王雖然器重多羅福,但輔政親王已老,朝中大臣也漸漸知道,真龍天子到底還是皇上,所以也有些不頑固的,漸漸在倒戈,微臣也在暗中鬆動這些老臣,使得他們都傾向於皇上一側。再加上,多羅氏有孕,多羅一族以爲天家富貴更是板上釘釘,穩收囊中,除了囂張揮霍,倒也沒有別的籌謀。”
“前朝之事,本宮不懂,大人要多輔佐着皇上。”
“這是自然。”他淡淡的笑了。
“你與本宮心裡都清楚,本宮也不與你繞彎子,不管你忠心是真是假,你攀附高官厚祿本宮可以忍讓,你與朝臣惡鬥本宮也不管。只是你若敢背叛皇上和大金,本宮第一個不能容你!!!”
冬古靖冷冷的長笑着,似乎我說了什麼可笑之事一樣“人人都道宛嬪娘娘與皇上如膠似漆,恩愛無雙,看來傳言不虛啊,宛嬪娘娘難道對皇上是動了真情真心了嗎?”
自然,我待皇上是真情真心的,再沒有比這份感情更真摯的,我相信軒轅天佑亦是如此。只是冬古靖的笑叫我心裡不舒服,難道我不該有真心嗎?難道我一早不該有真情嗎?
是冬古靖錯了還是我錯了?皇上待我情深意重,我自然待他一樣情深意重,只是皇帝知道我真實的面目還會如現在這般待我嗎?又能否保存着我們最初的“真”呢?
情誼是真的,我與軒轅天佑的印兒也是真實存在的,轉眼間,他便滿一個月了,而我正是冊封爲宛妃也是在這一日。
這一日是我漪紅閣雙喜臨門的日子,一派喜氣洋洋,只是深宮之中的某處角落裡卻暗含着驚天陰謀,是要至我與凌印於死地的,而我卻一步步走近,毫不知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