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忌辰到了,而皇上則因頭風反覆發作,便遣了大阿哥和太子去慈寧宮向太皇太后致祭,敬嬪正拿着膏藥在燭火上烘烤,伊阿桑、陳廷敬等呈上《政治典訓》的式樣給皇上過目:“回皇上,臣等已完成了《政治典訓》的式樣,懇請皇上過目。”敬嬪將膏藥貼上皇上的太陽穴,用金色的扁方綁了皇上的額頭,輕輕地捏着皇上的肩,皇上翻閱了一番,嘆道:“朕御極三十年來,惟兢兢祗畏,常存始勤終怠之虞。孜孜不已,每思滿損謙益之戒。今閱此書,增愧於懷。況比年不登,民生未遂。地震星變,往往頻仍。正當君臣上下,協心同慮、撫綏萬邦,夙夜黽勉,尚且不暇,豈容自矜自伐,以重己過。違道取譽,以務虛名。欲將此書停止編摩,卿等其議之。”幾位大學士面面相覷,作揖道:“喳,懇請皇上保重龍體,臣等告退。”待他們走後,皇上扶着頭,敬嬪擔憂道:“皇上,頭又疼了嗎?”皇上嘆道:“不打緊,忍忍就過去了。”敬嬪道:“皇上原是不能操勞的,方纔又聊了許多事。”皇上道:“沒法子啊,朕是皇帝,哪有一天不勤政的道理,這幾日昌貴妃她們都不來看朕了,是嫌朕不中用了嗎……”敬嬪道:“姐妹們,大概都有自己的事兒吧。”皇上拉着敬嬪的手背,撫着道:“難爲你對朕始終如一。”敬嬪微笑道:“臣妾本就是皇上的嬪御,侍奉皇上是嬪妃應盡之責。”說着便被皇上摟入懷中。
朝鮮國王李焞,率領陪臣樸泰尚等來京朝賀,並往奉先殿拜祭孝懿皇后,若大的皇宮,高聳的紅牆給了這些異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皇上在乾清宮設宴款待了這位上賓,正品着酒,李焞看向我們,舉杯微笑道:“不愧是大國皇帝,能娶到這麼多如花美眷,真是羨煞小王了,小王先乾爲敬。”昌貴妃舉杯微笑道:“大王取笑妾身等人了,妾身等人蒲柳之姿,恐俗了大王的慧眼,難得大王來大清,妾身敬大王一杯,願兩國永結同好。”說着便一飲而盡,李焞拍案道:“好!爽快!”皇上微笑對李焞道:“她們的美色未必肯入朕的眼,朕在意的還是德才兼備的女子,若才貌雙全,是最好不過的了。”李焞道:“是嗎?那何不一展才藝呢?”昌貴妃微笑道:“正是呢,姐妹們都拿出看家本事來給朝鮮國王瞧瞧。”榮妃微笑道:“本宮記得華妹妹最擅長舞蹈了。”華貴人苦笑道:“皇上,臣妾多年沒跳,已經生疏了。”惠妃看向宜妃道:“許久不曾聽見妹妹的琴聲了。”宜妃笑道:“臣妾琴藝疏漏,還是讓榮憲來彈上一曲,以娛賓客吧。”榮憲起身道:“那兒臣就獻醜了。”說着榮憲便坐在大殿中央,曼妙地彈奏起來,我們觥籌交錯,舉杯同慶。
皇子們在南苑練習騎射,閒暇時在樹林裡嬉鬧,十阿哥爬上了一棵大樹,準備掏樹上的鳥窩,八阿哥瞥了眼道:“爬樹有什麼好比試的,弟兄們可敢比試翻牆嗎?”三阿哥、太子、十二阿哥、九阿哥一聽,便都跑去宮牆邊,準備翻爬,負責教導皇子唸書的大學士徐元夢見了忙跑來喊道:“阿哥們,那樣危險,快下來!”十阿哥聽見徐元夢的喊聲忙對其他兄弟喊道:“糟糕!師傅來了!”說着便下了樹,十二阿哥要下來時,不小心滑了一下,徐元夢忙去接着,扭傷了手腕,斥道:“教你們武功的師傅呢?”四阿哥道:“索額圖師傅說今天有點急事不能來,對不起,師傅,我們讓您擔心了。”徐元夢扶着扭傷的手腕,皺眉道:“你們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要是有什麼閃失,老臣怎麼向皇上和娘娘們交代!剛纔攀爬的都把手掌給老臣伸出來!”說着就拿出腰間的戒尺,打着幾個皇子的手板,昌貴妃扶着皇上往這邊來,幾個年長的皇子先跪下迎道:“兒臣參見皇阿瑪!參見昌娘娘!皇阿瑪萬福!昌娘娘萬福!”徐元夢也跪下道:“微臣叩見皇上,叩見娘娘!”皇上擴着胸道:“難得今日天氣好,來人,取弓箭來。”侍衛將弓箭取來,又準備了靶子,皇上拉弓引箭,那箭直射靶心,太子先叫好道:“皇阿瑪好厲害!”皇上將弓箭交給徐元夢道:“愛卿是皇子們的師傅,愛卿不妨也露幾手給朕的阿哥們瞧瞧。”徐元夢跪下道:“回皇上,方纔老臣傷了胳膊,不能拉弓,況且老臣是文臣,豈能做這些有損斯文的事,請恕不能從命。”皇上斥道:“騎射武功本就是咱滿人從小必修的功課,徐元夢竟敢違抗朕的旨意,來人!拖去乾清門杖責二十大板!以作懲戒!”徐元夢邊被拖走邊求饒道:“皇上開恩啊!皇上開恩啊!”皇上對皇子們道:“走!朕跟你們賽馬!”皇子們歡呼雀躍,昌貴妃向皇上福了福:“臣妾告退。”便與僕從們離去。
仁孝皇后忌辰,皇上夜宿在祥嬪的景陽宮裡,次日一早,都察院左都御史郭琇疏參:“原任少詹事高士奇,植黨營私,與原任左都御史王鴻緒,見任科臣何楷、翰林陳元龍、王頊齡等,招搖納賄,請賜罷譴。”皇上思索片刻,道:“傳旨,高士奇、王鴻緒、陳元龍,俱著休致回籍。王頊齡、何楷,著留任。另外,喀爾喀來降者,飢困已極、自相劫掠。應速置扎薩克、遣賢能蒙古王、臺吉等、曉示法度、收集離散。爾等其確議以聞。”裕親王道:“臣兄方纔收到前線情報,葛爾丹已攻佔了草原各部,科爾沁部回覆說願爲大清效力,但需要大清派一位公主去和親。”皇上道:“五弟,你覺得呢?”恭親王道:“全憑皇兄作主。”皇上嘆道:“此事,容後再議,諸位愛卿還有事嗎?若無事,今日就議到此。”衆大臣皆叩首道:“微臣告退。”魏珠捧了湯藥來:“皇上,該喝藥了。”皇上放下奏摺,端起藥碗喝着。
我們坐在承乾宮裡,昌貴妃道:“昨兒皇上說要葛爾丹進犯蒙古,科爾沁部願意出兵相抗,但科爾沁部需要我大清派遣一個公主去和親才肯歸降我大清。”我們面面相覷,榮妃爲難道:“貴妃娘娘,嬪妾,好不容易纔把榮憲養得那麼大,這和親之事,如何捨得。”說着便跪下:“還望貴妃娘娘讓皇上三思。”昌貴妃看了眼花扇,花扇便走下去扶起榮妃,昌貴妃道:“榮姐姐不必擔心,純禧從小也養在深宮,方纔欽天監給純禧算過八字,說和科爾沁的臺吉很合得來,宮中成年的公主不多,榮憲是皇上親生的,自然要另尋個好人家。”榮妃這才舒了口氣,又道:“怎麼是個臺吉?”昌貴妃道:“可別小看了這個臺吉,他可是孝莊文皇后的侄孫,當朝的兵部侍郎,手裡也有些兵權,公主嫁去一則降祥和於草原,二則穩定軍心,可助我大清收復草原,何樂而不爲呢?”我嘆道:“遣妾一生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此番公主和親,只怕公主不肯也不行了。”宜妃冷笑道:“去和親的又不是你我,爲皇上的養女瞎操什麼心,還是多考慮一下自己的公主吧。”
行了冊封禮,純禧規規矩矩地向皇上叩首:“兒臣恭請皇阿瑪龍安,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攙起純禧,打量着面前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讚道:“瞧我們的純禧,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欽天監方纔擇了黃道吉日,明日辰時便可與班第臺吉完婚。”純禧哽咽道:“兒臣今日可否去拜見親阿瑪和額娘?”皇上道:“今日你便留在王府,好好陪你親阿瑪和額娘。”純禧叩首道:“兒臣多謝皇阿瑪,兒臣告退。”便與宮女離去,皇上踉蹌了幾下,魏珠忙攙住了道:“皇上,您又頭痛了?再去歇會兒吧?”皇上道:“不礙的,你陪朕去瞧瞧太后吧。”魏珠應着便朗聲道:“擺駕寧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