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主閔複姓冉氏,尊母王氏爲皇太后,立妻董氏爲皇后,子智爲皇太子,胤、明裕皆爲王。以李農爲太宰、領太尉、錄尚書事,封齊王,其子皆封縣公。遣使者持節赦諸軍屯,皆不從。
-----------引言摘述
在等後廂部衆渡河的時候,曾華看着西邊的廣袤土地不由問笮樸道:“素常,前面是哪裡?”
“回大人,前面應該是涼州武威郡治下的媼圍縣,那裡和靖遠都原是乞伏鮮卑的據地。”笮樸是天水郡人,對隴西這一帶的情況非常瞭解。
“乞伏鮮卑?”曾華有點頭痛了,“怎麼到處都是鮮卑人呀?”
“大人,鮮卑和烏桓同屬於東胡,前漢時都役屬於匈奴。後匈奴崩潰,南匈奴內附,北匈奴西遁,鮮卑趁勢佔據了漠北地區,留在漠北的匈奴十餘萬部衆併入鮮卑,鮮卑自此強盛起來。鮮卑又名師比、犀比,因其祖先出自鮮卑山(今大興安嶺北麓)故又名鮮卑。”笮樸不愧是隴西通,而且也做過吐谷渾的軍師,對鮮卑的典故瞭解的很清楚。
“原來是這麼回事。”曾華點頭應道,心裡卻樂壞了,以前有個車武子,走到哪裡都能掌故張嘴就來,現在換了一個笮樸,照樣如此,自己看人還有很有一套的嘛,至少這行軍不寂寞了。
“鮮卑說是一族,不如說是一個部衆聯盟。自從其首領檀石槐在前漢末年一統鮮卑後,鮮卑就開始南遷漠南,佔據塞外之地。此後鮮卑共分爲三支,一東鮮卑,有慕容、宇文、段三部,現在是慕容氏一家強勢;二是中鮮卑,現在是以拓拔部爲雄;三是西鮮卑,有大人已經滅掉的吐谷渾,還有隴西鮮卑數十部,其中以乞伏鮮卑最強。”
笮樸邊說邊想,從腦海裡收集自己以前聽來的東西,“乞伏鮮卑傳說是居住在北海(今貝爾加湖)的高車丁零人南下,於鮮卑族融合而成,分乞伏、斯引、出連、叱盧四部。先至大陰山(今內蒙古自治區陰山山脈)和朔方北(今黃河河套北),後其首領拓鄰率五千戶,又南遷至夏(今河套南),部衆稍盛,約五萬餘。由此向西遷至乞伏山(今賀蘭山東北抵黃河的銀川一帶)。隨即拓鄰又率部向南遷徙,與居於高平川(今寧夏*自治區清水河流域)有部衆七萬餘的鮮卑鹿結部迭相攻擊,鹿結兵敗後南奔略陽。於是拓鄰等居高平川,勢力漸盛。”
“拓鄰曾孫述延在位時,吞併了鹿結部、莫侯部、吐賴部、勃寒部、匹蘭部、密貴部、裕苟部、提倫部等諸鮮卑部落,擁有部衆十多萬,最是強盛,據有苑川(今甘肅省蘭州市東,榆中縣東北)、勇士川(苑川東,今甘肅省榆中縣大營川地區)、牽屯山(今甘肅省平涼市西北)一帶。述延死後,其叔父、總理國政的乞伏師傅(相當於丞相)柯埿之子傉大寒被立爲首領,此時北趙石勒大軍已經攻入關隴,多次攻乞伏部,多損其部。傉大寒不敢拂其銳鋒,懼而退遷於麥田無孤山(今甘肅省靖遠縣北)。”
笮樸現在越講越來勁了:“後來我軍入秦州隴西,乞伏鮮卑頑抗王師,與北征的魏興國大戰數場不分勝負。後來興國將軍引姜楠校尉在平安定郡之後領三萬羌騎北踏,大敗其軍,斬首萬餘,俘部衆近五萬。傉大寒受了傷,加上畏懼在心,所以西逃過河水後不久就病死了,其子司繁立。”
“這個我知道,戰報上有寫,不過姜楠和魏興國都是大老粗,只是一筆收靖遠土著數萬,我怎麼知道原來打的是乞伏鮮卑呀。”曾華這纔有點恍然大悟。
“大人不知道這些偏遠小部落是應該的,要不是屬下生長於天水,又被吐谷渾用爲文事數年,否則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笮樸謙虛地說道。
“素常,你原本就是博學之人,跟武子先生不相上下,你也不用客氣了。”曾華擺擺手,阻止了笮樸的繼續謙虛,說道:“素常,你繼續說說這乞伏鮮卑的事情吧。”
“好的大人。”笮樸也不客氣了,繼續介紹:“但是從這裡再往西卻是禿髮鮮卑部的地盤了。禿髮鮮卑的先祖拓拔匹孤和拓拔鮮卑先祖拓拔力微同是兄弟,只因拓拔力微繼承部落首領,做爲長子的匹孤只能分得部衆,於是大忿,領部沿河水南下,至河西、隴西。前魏鎮西將軍鄧艾都督隴右諸軍事時,遷禿髮等部鮮卑數萬人至河西隴右雍、涼二州之間,遊牧於東至麥田、牽屯,西至溼羅,南至澆河,北接大漠,(即大致東起今甘肅省平涼縣西北的牽屯山、靖遠縣北的麥田城,西至今青海湖東,南至今青海省貴德縣,北接今騰格裡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武帝咸寧五年(公元279年),其首領樹機能率衆攻破涼州,佔據郡縣,阻斷隴西與河西之交通,朝廷大震,遣武威太守馬隆統軍攻之。樹機能部碎跋韓、且萬能等率衆萬餘落歸降,馬隆前後誅殺及降附者以萬計。是年十二月,隆遣歸降的率善戎設骨能等與樹機能大戰,樹機能終因寡不敵衆,兵敗被殺,禿髮部復降於晉室。後來西有吐谷渾、涼州東有乞伏部、北趙等相繼強起,只好盤踞在涼州廣武郡一帶(廣武郡是涼州張氏分金城西邊的令居、枝陽二縣,又立永登縣,並此三縣而設的,治永登縣),歷經默默數十年,又兼併零星鮮卑越質部、豆留輢部、叱豆渾部、疊掘部、悅大堅部、僕渾部等後漸強盛。這乞伏部和禿髮部歷來不合,應該會有衝突,詳細情況魏興國當更清楚。”
“興國留在河東了,算了吧。反正我這次來河西就準備撈上一票再走,不管他乞伏還是禿髮,誰不服就打誰!”曾華最後說道。
“報告大人,小的率領前鋒前進警戒,西進百餘里發現有三十餘名涼州軍巡邏騎兵,於是小的就帶着部下把他們包圓了,無一漏網,共俘得十九人,其中有一名軍官,已經帶過來了,供大人盤問。”先鋒狐奴養策馬過來稟報道。
曾華一聽,很感興趣,立即翻身下馬,就地停留,叫狐奴養把俘虜軍官帶上來。
“你叫什麼名字?”曾華問道。
“小的叫李才。”在數十名持刀虎視眈眈的親衛環視下,俘虜軍官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我問你,這鴿陰渡口如此險要的地方你們爲何不廣設哨樓遊騎呢?”曾華問出自己的疑惑。
“回大人。謝艾謝大人掌軍事的時候,曾經在這裡遍設烽煙臺和遊騎。後來謝大人去了酒泉,張祚張大人接掌了軍事就沒有管這裡了。接着沈猛沈大人來了這裡,說這裡地廣人稀,不可能有敵人從這裡渡河,就把烽煙臺和遊騎都撤了,還把這裡的守軍都調去監視西邊的乞伏和禿髮鮮卑部。”李才雖然說得結結巴巴,但總算說清楚了。
“監視乞伏和禿髮部?”曾華有點奇怪了。
“是的大人,西歸的乞伏鮮卑和禿髮部衝突了幾次,都被謝大人給調解好了,而且還平息了趁機叛亂的幾個鮮卑部落。本來都好好的,誰知沈猛大人來了之後,說是要收復河東之地,要乞伏和禿髮鮮卑部各出糧草和騎兵。乞伏和禿髮部不情願,後來是沈猛大人帶着大軍親自趕了過去才徵得三千騎兵和萬餘牛羊。沈猛大人怕這兩部心懷不滿,在軍後搗亂,就把這裡的三千餘守軍調過去駐紮在旁邊監視,以防不測。”這位李才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看來旁邊數十位親衛的威懾力不小。
大笑中的曾華揮揮手叫親衛將這李才帶下去,並叫人好生待他。
待笑完後,曾華轉過頭來對笮樸說道:“光有一個賢才是不可以讓國家強盛起來的,但是一個庸才卻可以讓國家因禍衰敗。可嘆謝艾謝冰臺呀!”
“看來大人對這位謝艾謝大人是滿懷期盼了。”笮樸笑問道。
“人才我是不嫌多的。當年北趙石虎看到冰臺大敗麻秋的戰報之後感嘆道,吾以偏師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於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圖也!如此大才,怎麼不叫我神往呢?如此高人,恐怕只有景略先生才能相輝映呀。”曾華想到這裡不由握着拳頭嘆道。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武子先生雖然才智出衆卻不擅於軍略,大人屬下能治民領軍的大才只有武生大人和景略先生。武生大人由於和桓溫大人及荊襄的關係密切,大人只能用在偏遠的秦州,以鎮守西陲。而景略與南邊全無關係,而且現在將扶風郡治理的井井有條,恐怕大人不久就有大用了吧。”笮樸接口道。
曾華嘿嘿一笑,不好做答了。只有笮樸才能如此說別人不敢說的“陰謀”,不管對自己人還是對敵人,他的心裡只有恩主曾華一個人,其餘的人他都會盤算一下。
“我也希望大人多一些像景略先生、武子先生和武生大人這樣的賢才,少一些像我這樣的人。”笮樸最後輕聲說道。
“素常啊,景略先生、武子先生和武生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又何嘗不是呢?你不必妄自菲薄,這雲臺閣的位置斷絕不能缺了你呀。”曾華撫着笮樸的背說道。
笮樸沒有再說下去了,只是含着淚彎腰施了一個大禮。
曾華連忙扶起笮樸,爲了轉移話題,不由開口說道:“素常你知道嗎?景略先生在扶風郡施行均田制等措施時,不少當地豪強明面上不敢反對,暗地使勁施小絆子,最後居然鼓動不明事理的鄉民圍堵郡守府門。王猛先以事理勸散了鄉民,然後以蠱惑人心、造謠生事等收百餘家豪強,再翻出老帳以欺壓百姓、草管人命等罪名連殺三十一家豪強,殺得扶風郡豪強個個是聞王喪膽。”
“大人,這個我知道。扶風郡的豪強紛紛舉家投靠鄰近各郡的親戚家,而沒有辦法只得留在扶風郡的豪強無不是度日如年。”笮樸也笑着回答道。
“武子先生是個心軟的善人,聽到投奔京兆尹的扶風豪強哭訴,就跑到我這裡說景略先生治政過於剛猛,恐難久行。我回答他說,誰叫景略先生的名字中帶了一個猛字,你不想讓他剛猛都不行。武子是個厚道人,聽我這麼一說反倒不好說什麼了。”曾華接着笑道。
“素常,你說四海晏清的太平日子到底是怎麼樣的日子?”曾華在談笑後突然問道。
“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不用擔憂自己和家人的安危。”笮樸想了一會才說道。
“素常先生說的是人人衣食不愁,安危無憂,這纔是真正的四海晏清的太平日子。”曾華杆感嘆道,“只要百姓們不用感謝別人賜予,不羨慕別的盛世,這就是太平盛世了。”
“不感謝別人的賜予,不羨慕別的盛世?”笮樸有點不明白。
“老百姓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自食其力,不用感謝這個的恩賜,不用感謝那個德澤,這樣的日子纔是老百姓該過的日子。不用羨慕和追述別朝的盛世纔是真正的盛世。”曾華微笑着解釋道。
聽到這裡,笮樸略有所思地點點頭。
在兩人的談話中,最後一批飛羽軍和坐騎終於渡過了河水,而那位李纔在狐奴養的“教導”下也願意充當嚮導。
曾華率一萬五千騎兵日夜不休地沿着河水南下,花了一天時間,奔到金城相對的河北數十里之處,然後在晚上派騎兵在金城對岸的河邊點起三堆大火。
毛穆之在固原山的營地裡接到哨兵的報告,連忙爬起來登上箭樓一看,遠處黑暗中有三點紅光呈三角形在跳動。毛穆之不由大喜,立即傳令給金城的樂常山:“曾大人先前傳令給我,要我守金城渡河南,他取金城渡河北,以三堆火爲記號,現在信號已經發出,該我們出兵了。”
樂常山在金城等得都快發黴了,當初毛穆之給他的命令是讓涼州軍深入再圍殲之,所以只好幹守在金城。後來毛大人來了,但是沒有想他也不動,就屯在固原山,而且還讓自己繼續固守金城。想不到今晚毛大人傳來信說,自家軍主已經繞到金城河北去,現在開始準備包餃子了。樂常山這個樂的,也開始有點埋怨起毛穆之來,要是他早告訴自己軍主也會插手,自己肯定把陌刀磨得亮亮的。因爲他知道,依着自家軍主的脾氣,不是大買賣是不會親自出馬的,看來這涼州不準備掉層皮也得準備賣家當了。
第二日一早,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讓涼州軍感到有些喜悅,俗話說春雨貴如油,只有足夠的春雨,春耕才能順順利利。不知家裡的春耕開始了嗎?老婆孩子和父母老人不知能不能應付那幾畝地?望着細如髮絲卻很快將地面溼潤的春雨,涼州軍士們又有點犯愁了。
這時,有數百支牛角號在遠處吹響,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就像是遠古時代傳來的一樣,居然將剛纔還隆隆作響幾聲的春雷掩蓋住了。而本來就不大的春雷開始還不服氣地對抗了幾下,最後在氣勢上遠落下風,於是就乾脆悄悄地消失,將天空讓給了長撼不已的號聲。
號聲過後,一陣可與號聲媲美的聲音繼續從遠處傳來。涼州軍士不由側耳傾聽,發現這聲音是由四處傳喊的口令聲,還有上萬人齊聲高頌的聲音。這高頌的聲音彼此起伏,由數百、上千人念着一種口號,從四面八方彙集而成,就像無數烏雲彙集成暴風雨一般。
在這高聲念頌聲中,涼州軍士還能聽到整齊腳步聲,就像一陣低沉的鼓聲一樣,在細細的春雨中一起傳了過來。最後,涼州軍士和沈猛、王擢等人終於看清了前面有上萬黑壓壓的秦州軍列着長方形的陣形,隨着口裡念頌的口號邁着整齊的步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