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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那校尉的話, 小伍抽空與趙元嵩耳語:“主子,他們有意誣陷,不如奴帶您先離開這裡吧?”

逃?那可不成, 他還不知誰在背後陷害他, 怎麼能逃?再說, 馬洪被他派去查庶三爺行蹤, 只有小伍保護, 他恐怕很難逃跑,還有,他要真逃了, 不就坐實了罪名?趙元嵩暗想:除非遇到危機生命的事,要不然, 他絕不能以武力抵抗。

想到此, 趙元嵩揚聲道:“不可, 我趙元嵩行的端做得正,沒什麼可怕的。若是真有人買通五城兵馬司的人, 想加害於我,我家將軍大人絕不會饒了他。小伍,放心,這裡有這麼多百姓看着,他們沒查清前, 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昨日有到長樂侯府外看熱鬧的百姓, 當下出聲道:“是啊, 趙四爺怎麼可能與長樂侯府的縱火案有關呢?昨日我看到他急急趕過去, 是想衝進侯府裡救人的, 卻被於校尉給攔下了。”

又有一位百姓站出來:“是啊,是啊, 縱火的令有其人,長樂侯與他那剛尋回來的兒子都看見了。”

趙元嵩聽見後,對旁觀的人羣拱手致謝,“謝各位的信任,大家都知我趙元嵩身爲一名商賈,最重誠信,這歡喜樓重開有大半年了,絕對沒出過假貨和缺斤短兩的事。大家如果不知道我,也可以向其他商戶打量一二。縱火案與我無關,我趙元嵩做過就是做過,沒做的也別想賴在我身上。”

“就是,趙四爺曾參加過長陽關保衛戰,還跟着九皇子到濮陽郡賑過災。他是個大好人!”樓裡有位小商戶馬上站出來說明,他是真相信趙元嵩人品,而且他在歡喜樓裡租着攤位,一直受趙元嵩照顧,通過趙元嵩手下莊子,他都將貨物銷到東、西兩夷去了。

“就是,就是,趙四爺可與縱火案無關,你們不要瞎說。”又有些商戶們跟着附和,他們用不善的目光瞧向五城兵馬司的人,“你們不會是收了誰的錢,故意找趙四爺麻煩的吧?”

小校尉與他身後帶來的兵被衆人指責,氣得臉色發紅。他上司命令來抓人,下了死命令,他是想先給趙元嵩一個下馬威,不想讓他搬出風長纓或者定國公府來壓人,可沒想到他三言兩語,就將他們說成了收受賄賂,找他麻煩的無良官差。

小校尉剛想解釋,就聽趙元嵩又道:“小將軍說我是長樂侯府縱火案嫌疑人,想必是因爲昨日火場中有位夫人一直喊‘趙元嵩’,還說是替他殺的人吧?可是,你可知,我家不光我一個叫趙元嵩,我三哥可也叫趙元淞,我們名字音同字不同,我是嵩山的嵩,而他是淞江的淞。”

趙元嵩似笑非笑道:“這位小將軍,如果我是嫌疑人,那我三哥是不是同樣有嫌疑啊?”

“對啊,今年秋闈時,狀元老爺也叫趙元淞,是長樂侯尋回的兒子。欸,我說長樂侯爲何要給兩孩子取同音名字啊?這兩孩子在一起,要如何叫他們呢?”有人好奇問道。

老京都貴族圈裡人都知道,當下有人顯擺道:“我知,因爲趙四爺是在侯府三少爺走丟後領養回來的,長樂侯愛子心切,也是爲了哄自己夫人,就給趙四爺取了個同音名字。”

“還有這事啊,趙四爺是被領養的啊?”圍觀觀衆對趙元嵩的身份更感興趣了,更有人說原來趙元嵩並非長樂侯兒子,怪不得他肯讓趙元嵩嫁給一個男人爲妻,原來還有親兒子繼承自己香火。“哎呦,縱火案的嫌疑人還有一個啊!”

小校尉覺得自己再多言,定會越描越黑,他咳嗽好幾聲,對待趙元嵩態度好了許多。“趙從事,對不住,剛纔是我魯莽了。但是長樂侯府縱火案,死傷太多人,還是需要請您過去協助調查。”

趙元嵩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也不再爲難他,打發小伍回定國公府報信,自己單獨跟他走。

小校尉抹抹鼻子,他真沒想到趙元嵩小小年紀竟是如此難纏。上司想立功,就是以那個放火女人喊的話爲據,纔將趙元嵩定爲嫌疑人的,如果新科狀元也叫趙元淞,那麼案情就有新的突破。他要馬上回去將這消息告訴上司。

只是事情總是出人意料,趙元嵩根本沒有被審訊,而是被直接關進牢中。上次被關進督察府地牢,刑訊室中全是刑具,而這間牢房卻是全封閉的,只有四角包鐵的大門上,有個小窗戶。

趙元嵩走到牆角的乾草堆旁坐下,細思這段時間自己所碰到的人和事,朝堂上,與他算是敵對的人,有二皇子、古尚書令,然而,這兩位主要是與他政見不和,要說真想害他到是不太可能,之後就剩下趙元淞了。

他忘不了那日在太和殿上,趙元淞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嫉妒與瘋狂,還有他看着親孃喪生火海時,他目光中的冷漠與淡然。是因爲從小沒被養在父母身邊,故而對父母感情極淡薄麼?趙元嵩不知他經歷過什麼,纔將性子養成這樣,但他知道,如果這些人裡真有人想要害他,趙元淞的嫌疑最大。

哐啷啷,木門的鐵鎖被人打開,只見裹着黑色連帽大氅的看不清臉的人被兩衙役帶了進來。趙元嵩雖看不清他容貌,卻能感覺到他的惡意,他敢保證來人正用怨毒兇狠的目光盯在他身上。

“趙元淞?”趙元嵩看他身形猜測問道。

來者給身後衙役使了個手勢,待兩人關門,腳步聲遠離後,他才咯咯咯的笑起來,那笑聲讓人聽起來,很是牙酸。“真不虧是京都最聰明的小紈絝,還真被你猜到了。”趙元淞掀開兜帽,露出真面目。

在牢房牆壁上那盞如豆燈火下,這位斯文儒雅,擁有翩翩美少年氣質的公子哥,一晚過後,竟成了臉色鐵青,面容憔悴的苦悶模樣。再配上他此刻兇狠目光,倒是有幾分做壞人的陰毒感。

趙元嵩確認是他在背後搗鬼,提着的心稍放鬆,他面上卻是不顯,只道:“謬讚了,我也只是一般聰明。”

趙元淞眸中閃過怒色,附又冷哼一聲,陰森笑道:“既然你如此聰明,怎的還會自投羅網?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爹可是五城兵馬司的中領軍總都統,在這裡秘密處理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

趙元嵩眉頭微皺,煩惱問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對我到底有何仇怨?上次趙二小姐大婚時如此,太和殿大朝會上也是如此?你說我奪走了你的東西,可我明明一直被當成你的替身,你一回來,侯爺對我更是不聞不問,不管是侯府中的地位,還是身份,你有哪樣被我奪走了?你對我的敵意,簡直是莫名其妙啊!”

趙元淞上前兩步,手背到背後,燈火打到他側臉上,讓他顯得更加陰森森。“哼,你個小人,你從我這裡奪走的何止是身份地位這麼簡單的東西,你把我最珍貴的、最重視的東西給奪了去,今日我便要讓你也嚐嚐失去……的痛苦!”

他語畢,快步上前,向趙元嵩臉上灑出一包-粉-末。

趙元嵩對他早有提防,當下閉氣的同時,用寬袖子反手將藥粉擋開,他就地打滾,躲過他的攻擊範圍。

“呵呵,嫁入定國公府,你這身手也跟着靈活了啊!本來我好心,不想讓你痛的,可你卻浪費了我的好意。哼,那算了吧,既然你想清醒着經歷這些,我也會成全你。”趙元淞幽幽說道。

趙元嵩緩緩貼着牆站起身,試着恢復呼吸,馬上聞出空氣中熟悉的甜香味。他心中暗暗涌起一陣殺意,怒瞪着趙元淞道:“不虧是親姐弟,使用的法子都是一樣的。沒人和你說,你作出這番行徑,完全像個女人,特別讓人噁心麼?”

“你才噁心!明明是你不擇手段先來害我,你這個卑鄙小人!”

“你說清楚,我怎麼害你了?”趙元嵩是真的很納悶,這傢伙得了癔症,懷疑別人要迫害他麼?

“你……那些人……總之,我不會放過你,今日也讓你來嚐嚐我所受過的痛苦。此事過後,看他風長纓還會不會待你如珠如寶,看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還會不會出面維護你!哈哈哈哈哈。”趙元淞瘋狂大笑,“你會不會也同我一樣,遭人嫌棄,失去家園,爲了苟活,放下所有堅持?”

趙元嵩真不知他爲何如此,但他知道趙元淞今日絕對不會讓自己好過。他眸中殺意外露,留下這種人,將會帶給自己無窮無盡的麻煩。他趙元嵩是上過戰場,親手殺過匈奴,對付敵人,他從來沒有害怕過。

趙元淞還在瘋狂大笑,提高嗓音道:“趙元嵩,好好享受我爲你準備的吧。來人,將人帶過來……呃哦……”,他最後的言語被噎在喉嚨中,瞳孔瞬間放大露出駭然,他低頭緩緩看向自己腹部,隨着鋒利匕首拔出,鮮紅血液噴涌而出。

趙元嵩伏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要讓誰過來呢?看我出醜毀我名聲麼?唉,你們姐弟倆,真是親生的,算計起別人來,手段都一模一樣啊。趙元淞枉你還有小神童之名,我看,哼哼,你也不過爾爾!”

聽到外面腳步聲傳來,趙元嵩將匕首塞進趙元淞手裡,雙手攥着他拿匕首的手,身體後倒,口中還一個勁喊叫道:“住手,你瘋了,快來人啊,啊~他要殺我,快來人!”

趙元淞的腹部很疼,根本使不出力氣,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趙元嵩把着自己的手向他胸口刺去。

“哼,抱着你的神童之名去投胎吧,願你來世別再如此沒用,活得像個女人。”此刻,趙元嵩勾起嘴角,在燈火的陰暗中,像一隻吐着信子的蛇。

趙元淞只覺背脊上發寒,腹部傷口下一瞬被手指摳入,血流得更快。他聽到身後大門被撞開,衝進來很多人,腳步聲特別凌亂,可他看不清來人是誰,眼皮越來越重,漸漸閉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