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棗兒正擔心雲朝陽是不是被踢到了哪兒，聽到這對寶貝母子的對話只覺好笑，根本連理也不想理。但云朝陽顯然不這麼想，他沒有喊叫，聲音也不大，但卻怒意洶涌，“大娘，棗兒和二弟連面也沒見過幾次，談何勾引？請大娘務必注意身份！還有……”他吸了一口氣，對雲正陽道：“雲正陽，你死心吧！即使你用八擡大轎娶棗兒做正室，她都不會嫁給你，更何況是做妾或者通房丫頭！”
“雲朝陽，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憑什麼和我爭！我纔是雲家名正言順的少爺，你不過是個妾的兒子！”雲正陽甩不開馮月蘭的手，鬼迷心竅地衝着雲耀祖喊，“爹，我要這個女人，我要她！您要把她給我，您不能同意這個親事！”
“胡鬧！”雲耀祖已經氣得臉色青紫，嘴裡一疊聲地罵着“混帳”，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老爺，您可不能由着他胡來啊！”馮月蘭此時也哭了起來，這個“他”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秦婉貞早就哭的死去活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嚶嚶的哭泣聲和馮月蘭高亢的呼號相互應和着此起彼伏，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喜感。
其他的人都嚇得不敢作聲，一時間就聽見屋裡的男人在喊叫，女人在哭泣，混亂得不可開交。
李棗兒的心思始終在雲朝陽身上，見他剛剛煞白的臉漸漸緩和過來，才略放下心，只覺屋內好吵，正想開口帶雲朝陽去看大夫時，門口處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這是在吵什麼？”
那聲音談不上嚴厲，也半點沒有怒氣，但只是聲音不高的一句短短的問話，卻讓屋內一瞬間淨了下來，就是馮月蘭，也拼了命地止住抽泣，憋的臉都有些青了。
“爹！您怎麼來了！”雲耀祖黑鐵似的一張臉一下緩和下來，恭敬地到門口，扶了一個老爺子進來在上首落座，自己垂首立在一邊，“兒子不孝，吵到爹休息了。”
原來這就是雲家的老太爺雲大財。李棗兒暗忖，悄悄地打量他。只見他穿着紅褐的衣服，拄着個刻壽星的柺杖，身材臃腫，頭髮沒有全白，看起來灰灰的，白淨面皮，臉上的肉鬆鬆地垂着，眼皮也耷拉下來，露出一雙小小的、鷹一般的眼睛，脣色鮮紅異常，嘴角向下彎着，好似對什麼都看不順眼，顯得十分不好予近。
“公公！”
“爺爺！”
“太爺！”
屋裡的人全部向雲大財行禮，雲大財連哼都未哼一聲，只盯着李棗兒看，半晌，“你就是李家的丫頭？”
李棗兒仍扶着雲朝陽沒放手，只略施了禮，道：“李棗兒願雲爺爺平安康泰。”
“嘴巴很甜。”從雲大財平淡的口氣裡聽不出什麼，“家裡吵成這樣是因爲你？”
李棗兒一笑，道：“雲爺爺這話說的我不明白。吵架哭泣的嘴沒有長在我身上，也不是我要他們吵架哭泣的，雲爺爺怎麼能說是因爲我？”
“好滑溜的舌頭！”雲大財道：“我聽說，你和啓明一塊兒開鋪子，和他私定了終身。怎麼這會兒，中天又吵着要你？”
李棗兒道：“第一，我雖和啓明一塊兒開的鋪子，但卻從未私定終身，今天的事，啓明只是私下裡問了下我願不願意嫁給他，雖然被別人瞧見了，也有些不合禮數，但還不到私定終身這麼嚴重。第二，雲二少爺爲什麼想要我，我可不知道原因，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這話兒，您該去問您的寶貝孫子。”
“伶牙俐齒！”雲大財又道：“那麼，你願意嫁給啓明，還是中天？”
李棗兒又笑了，道：“雲爺爺，天下的男人，怕不止你們家的兩位少爺吧？”
雲大財平板的臉色此時方有了一點兒變化，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你哪個都不願意嫁？怎麼？覺得我的孫子配不上你？”
李棗兒道：“我只說天下的男子不只雲家的少爺，可沒說願意不願意的，雲爺爺莫要冤枉我。”
雲大財不以爲然，顯然不吃李棗兒顧左右而言其他那一套，“小丫頭別和我老頭子兜圈子，我就問你我這兩個孫子，你願不願意嫁。”
李棗兒看了雲大財一會兒，決定老實一回，“說實話，若是二少爺，我死也不嫁。”瞧瞧身邊的雲朝陽，她咧嘴一笑，道：“至於這位大少爺，我還沒想好。”
“你竟敢……”雲正陽一聽，又急着要說話。
“中天。”雲大財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雲正陽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下子閉緊了嘴巴，再也不敢說話。
“你不願意嫁給中天，也倒罷了。可是丫頭，你可知現在外面都說的你什麼？若你不嫁給啓明，你這輩子，怕就嫁不出去了。”雲大財轉而對李棗兒道。
“不嫁就不嫁。有律條說不嫁男人犯法麼？”
雲大財倒沒想過李棗兒會這樣答，愣一會兒之後忽大笑起來，半晌停住，又盯着李棗兒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個倔強脾氣，不愧是李吉的孫女，和他該死的像！”
這回輪到李棗兒愣住了， “雲爺爺和我家爺爺認識？”怕不止吧，聽這話的意思……雲大財好像和李吉十分熟稔。但，她從未聽李吉提起過啊！
雲大財不說話了，目光轉到雲朝陽身上，十分莫測，“你想娶這丫頭？”
被點到名字，雲朝陽雖不像雲正陽先得那般害怕，卻也十分恭敬，讓李棗兒鬆手，自己踏前一步，回道：“是，爺爺。”
“你這事做的兒戲了。憑你做的這事，爺爺就是打死你，也沒人敢說的不字。”雲大財說。
“孫子心裡清楚。”雲朝陽頓了頓，咬牙道：“只是，爺爺也見了，就這樣，棗兒都不一定願意嫁給我。”
“誰讓你選了個扎手的人。”雲大財沉吟良久，忽然開口吩咐丫鬟上好茶點心招呼李棗兒，對雲朝陽道：“啓明，你跟我進屋來。”說着，竟要將雲朝陽叫出去單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