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陽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端起茶杯來瞧了瞧,道:“我還不至於無用到靠這東西來順氣吧?”
“聊勝於無。”安青語淡淡道:“夫人又給你惹麻煩了?”
雲朝陽淺啜了口茶,正色道:“她從不惹麻煩。”
安青語給了他一個不以爲然的表情,道:“我認識你三年有餘,你這樣表情,我只見過兩次。”
在雲朝陽身邊落座,安青語慢悠悠地說:“第一次,是三年前,你被警告不準過多參與家裡生意的時候;第二次,是你打定主意要迎娶夫人的時候。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麼?”
放下茶杯,雲朝陽摸摸下巴,笑了,道:“你說錯了,我很早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娶棗兒了,比認識你還要早很久。”
安青語不置可否,道:“那隻能說明,你年少色心。”
雲朝陽的目光深邃起來,似在回想什麼一般,靜默起來。
安青語任他沉默,半闔了眼,好像已經睡着,過了許久,才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雲朝陽大笑,道:“麻煩你上壺好茶,別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
安青語也笑起來,道:“這沒問題,反正買茶葉的錢,也是你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並不提雲朝陽要見什麼人,爲了什麼事,也不提鋪子的生意,說來說去,不過是些調侃擡槓的話,卻是相談甚歡。
過了半個多時辰,冬生引着一位三十有餘的男人走了進來,道:“大少爺,呂爺到了。”說着,讓了呂泰林進來。
“雲小弟,好久不見了。”呂泰林方口大耳,爽朗地大笑着,對雲朝陽拱了拱手。
雲朝陽已然迎了上去,寒暄幾句,引到裡面,下人上了茶,無聲地退出去,輕輕把門關上。
雲朝陽道:“呂大哥,這是上好的毛尖,你嚐嚐。”
呂泰林也不客氣,端了杯子一飲而盡,讚道:“好香可惜了我這粗人,只會牛飲。”
雲朝陽笑道:“哪裡,呂大哥品性直率熱情,誠實守信,在西林縣聲名已久,是小弟十分佩服的。”
呂泰林手一擺,道:“不過是我這人愛交朋友,蒙朋友多多相助而已。否則,以我那小小的打鐵鋪子,憑一把力氣,能成什麼氣候就說上次,我被騙了那次,要不是你幫我囤積的菜刀找到了買家,我早就沿街乞討去了”
他說話飛快,不待雲朝陽接話,急匆匆又道:“所以,雲小弟,在我老呂面前,你就不用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一封信,我二話沒有就趕過來了,你還和我耍這一套,我可生氣了”
雲朝陽一笑,忙道了謙,道:“呂大哥對小弟的仗義之情,小弟明白。只是眼下還有一件事,無論如何想要求大哥幫忙。”
呂泰林極爲爽快,道:“什麼事,說吧”
雲朝陽頓了頓,道:“不知保媒一事,呂大哥在朱家老爺那邊,是如何說的?”
呂泰林道:“也用不着怎麼說,朱老爺是我的老主顧,也算是我的一個老友,他一直對女兒的婚事十分頭疼,但因爲朱小姐的那個脾氣,在西林縣左右是有名的,實在是不好找。因此,我不過是把我要來這邊的意思和他一說,他就主動請我費心看看沿途有沒有合適的人家,實在也不用我費什麼心思。”
雲朝陽聽了,又問:“那楊小腳那邊,又怎麼說?”
呂泰林道:“那個楊婆子說話沒邊兒,吹噓的倒是不錯,我也不確定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雲朝陽想了想,道:“麻煩大哥多催催楊小腳,務必將此事辦成。”
呂泰林皺眉道:“朱小姐的模樣倒是不錯,可我聽說,最近你們家裡不少提親的人啊也難保你二弟和大娘,就能看上她。”
雲朝陽道:“朱家殷富,嫁妝一定少不了,這一點,大娘那邊容易。只是二弟……”輕哼一聲,道:“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他看女人,只看模樣,只要模樣好,什麼都不管了。所以,只要從畫像上看,朱家小姐是最漂亮的,就沒問題了。”
“畫像……畫像……”呂泰林一拍大腿,道:“好,就這麼辦,我這就找畫師重新給朱小姐畫一副畫。不過,畫的漂亮容易,可是不像,該怎麼辦?”
雲朝陽道:“只要先把婚定了,到時候一頂花轎擡進門,揭了蓋頭,不管像不像,都沒辦法改變了。”
呂泰林點點頭,道:“好,那我馬上就去辦。”
“呂大哥。”雲朝陽拉住他,道:“呂大哥這麼幫我,我十分感激,只是擔心,若是日後朱小姐回去哭述,朱家老爺會不會遷怒呂大哥?”
呂泰林連忙搖頭,道:“不會不會畢竟這事,是朱老爺先提出來的。他也知道自己女兒脾氣不好,日後過的不如意,也未必都是女婿的不是。而且,這兩家離的又遠,也不是說回孃家,就能回去的。朱老爺應該不至於遷怒到我身上。好了,事不宜遲,我這就去了。”
“呂大哥稍等。”雲朝陽又攔住他,笑道:“大哥也太着急了,小弟還有事情和大哥說呢。”
呂泰林是個風風火火的急脾氣,聞言坐回去,道:“小老弟,不是大哥說你,你這個慢條斯理的脾氣,大哥真是吃不消。還有什麼事?說吧只要是小弟開口的,大哥一定盡力。”
雲朝陽笑了下,道:“是這樣,內子有一個貼身的丫頭,叫可人。人如其名,模樣生得十分可人,且繡得一手好女紅,出身清白。如今年紀不小了,內子心善,不想耽誤她,又是一直寵愛的,不想將她隨便配給下人或者哪家的少爺爲妾,便託我給她尋個好人家,一定要家境富足,且是正房。小弟記得,大哥的夫人已經過世好幾年了,大哥一直未曾續娶。大哥的爲人小弟最是清楚,將這丫頭交給大哥也放心。因此斗膽和大哥提起這事,就是不知道,大哥有沒有這個心思?”
“這……”呂泰林看樣子有些心動,但又有些猶豫,因而一時沒有作聲。
雲朝陽瞭解地笑了笑,道:“呂大哥若是有心,哪天我帶她來給你瞧瞧,若是喜歡,再做決定不遲。”
呂泰林這才爽快地點頭了,道:“好,多謝雲老弟,我先去把眼前這事做了,咱們回頭再說。”
辦妥了這邊的事,雲朝陽往回走,路過雜貨鋪時,特意饒了個遠。站在深深的巷子裡,雲朝陽遠遠能地看見李棗兒今天穿着淺色的衣衫,清風一般在工人之間穿梭往來,雖然看不清楚神態,卻能看出那從容穩健的舉止。
忽地,見李棗兒身形一頓,像察覺了什麼似的,回頭四下張望起來,良久才收回視線,走進去了。
心中的一團火便越燒越旺起來,脣邊,溢出淺淺的笑。
冬生奇怪道:“少爺,爲什麼不過去?”
雲朝陽道:“我就是來看她在不在這裡。”
冬生奇怪地抓抓頭,道:“我不明白。”
雲朝陽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在這裡,就肯定不會在家,不是麼?”
“那當然啊,少夫人又不能一個人變成兩個。”
“所以啊,我們得趕緊回去。”雲朝陽這句話才起了個頭,就已經往雲家的方向走去了。
回了家,雲朝陽直接來見柳仙娘,開口直言想將碧蕊要回去。
柳仙娘是雲耀祖三位夫人中最年輕的一位,今年才三十七歲,因爲保養得宜,看起來非常年輕,身材圓潤,雖沒有少女的清純,卻別有一股風流韻味,深受雲耀祖的寵愛,人又精巧聰明,因此舉手投足間隱隱透着淡淡氣勢。
聽聞雲朝陽想要碧蕊,柳仙娘好像吃了一驚,而後非常痛快地答應了,只是端出長輩的架子,輕輕斥責了雲朝陽言行前後不一,畢竟,當初將碧蕊送給柳仙孃的人,就是雲朝陽自己。
雲朝陽一一答應了,柳仙娘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最後道:“不管怎樣,你和棗兒才成親不到一年,娶小雖也沒什麼,不過也得估計棗兒的面子。”
雲朝陽一低頭,笑道:“三娘說的是。”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聽說最近楊小腳那媒婆與三娘有所往來?”
柳仙娘臉色微微一變,道:“哪有的事?”
雲朝陽一笑,道:“那可真是遺憾。聽下、人說,楊小腳說和的那家姑娘品貌皆優,家世也好,我想,這樣的姑娘二弟一定喜歡,到時成其美事,二弟幸福,大娘定會很感激三娘,爹和爺爺也會很欣慰。原來,是我想太多了。又或者,是三娘想要將這姑娘留給三弟呢?也是,聽下、人說,年齡上也算合適。”
說完,便帶着碧蕊退了出來。
碧蕊默默地跟在雲朝陽身邊,無疑柳仙孃的那一句話給了碧蕊無限遐思,她看起來十分羞澀,卻有欣喜地看着雲朝陽,悄悄地叫了聲:“大少爺。”
雲朝陽冷冷的目光在碧蕊身上一轉,道:“你就這麼想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