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雲家門口,李棗兒高高的硃紅大門,吩咐武丁,“跟他們說,我要求見雲耀祖雲老爺。”見武丁走了幾步之後又叫住他,“說明了,是李棗兒要求見。”
武丁“哎”了一聲,神色是有些不解的,但依舊照李棗兒的話同把門的家丁說了。那家丁聽了武丁的話之後,臉色顯得十分複雜,“咦”了一聲之後朝李棗兒看來,觸及她的目光之後又飛快地閃開,連句“稍等”都忘了說,就匆匆奔向裡面通傳去了。
武丁莫不着頭腦,回頭看着李棗兒,道:“姑娘,他這是……”
李棗兒笑道:“裡面指不定怎麼鬧呢,這會主角來了,他怎敢攔着?”她從不敢小看流言傳播的速度,從雲朝陽做出那種“驚世”之舉到現在她站在雲家門口,前後不過半個時辰,但看樣子,雲家顯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不消片刻,家丁又飛奔出來,直來到李棗兒面前,“李姑娘,我們老爺……有請。”說“有情”兩個字的時候,語氣十分猶豫,透着古怪。
李棗兒也懶得與他多費心思,只跟着他往裡走,邊道:“你是叫阿木是吧?你守門也許多年了吧?怎麼到如今也不見擡升?當年與你一起的阿貴呢?”這阿木他記得清楚,當年她利用雲正陽收拾陳棒頭時,他就是守門的家丁之一,眼下過了許多年,他竟還在守門!這算術業有專精嗎?
阿木十分驚奇,不免小心地多看了李棗兒一眼,當年的事他記不清了,又如今李家麼女“李棗兒”三個字在鎮上也算是常聽說的,但到底沒見過幾次,總是十分面生的,哪想李棗兒竟能說住他的名字?
抿了抿脣,阿木扯出一抹苦笑,道:“阿貴早就調到老爺身邊當差去了,現在貼身伺候老爺,可是十分體面呢。”
“哦。你們一起的,你怎麼沒跟着一起調到裡頭?”聽出阿木口中的酸意,李棗兒想一想當年阿貴的樣子,顯然有幾分滑溜,看上去比這阿木機靈多了。
“我嘴笨,不會說話,老爺夫人不喜歡。”阿木低低地說完,便不出聲了,悶着頭引了李棗兒到花廳,像裡面稟報,“老爺,李姑娘到了。”
李棗兒讓武丁侯在外面,自己走了進去。先擡眼大略一瞧,只見屋裡擠了不少人,下人不說,光主子少爺小姐就擠滿了屋子。正在耀武揚威的雲正陽,正前方站着的鐵青着臉的雲耀祖,冷笑的馮月蘭,低泣的秦婉貞,這幾個都是李棗兒認識的。
除此之外,側首一個身材圓潤的女人,主子打扮,膚色略黑,團臉杏眼,有兩道十分英氣的眉毛,大概是雲耀祖的三房柳仙娘。她的身邊站着一雙少年男女,應該是她親生的兒女雲晚陽和雲棲霞。看年紀,雲晚陽與李棗兒差不多大,生得又黑又瘦又矮,不過五官還算端正,一雙小眼睛溼漉漉的帶着怯意,像是受了驚。雲棲霞就更小些,看起來比她哥哥略白一點兒,和她娘一般的圓臉杏眼,眉毛卻是彎彎長長的,十分喜氣的模樣。
目光一轉,李棗兒又看向另一邊,那彷彿遺世獨立般的白衣少女,生得十分秀氣標誌,只是那心高氣傲的模樣破壞了那和諧的美感,令人不願親近。
多瞄了兩眼,李棗兒已然心中有數,這少女應該就是雲朝陽從不願提起的同母所出的親妹妹,雲披霞。聽說她不僅瞧不起親生母親秦婉貞妾室的身份,和生母兄長的感情頗爲疏遠,就是和生父的感情也不很好,其他人就更別提了。總是獨來獨去的她,就好像雲府的一抹幽靈。
最後看向跪在地上的雲朝陽,他臉色有些蒼白,臉頰上被武丁打出的青紫顯得十分駭人。他彷彿感受到她的目光,緩緩地擡起右手,儘量自然地捂上左邊的肩頭,對她和熙地笑起來,帶着滿滿的安慰之意。
李棗兒眼一眯,她清楚地看着雲朝陽的左肩頭有一道傷口,雖說見了血,但不深,也不長,並不十分嚴重。但……盯住他身前的一地狼藉——茶碗的碎瓷片,慢慢擡頭看向前方端坐在左上首的雲耀祖,他手邊的桌子是空的,本來應該擺在那裡的茶碗不見了。
一股怒火直往上衝,她壓了幾壓方鎮定下來,對雲耀祖斂手一禮,擠出笑容,道:“雲老爺有禮了。”
人說虎毒不食子,這雲耀祖倒對自己親生兒子這般下得了手。好吧,既然他們都不護短,就她來護好了。雲朝陽是她的合作伙伴,她有理由維護夥伴的利益不受侵犯!
雲耀祖還未等說話,馮月蘭搶先尖銳地道:“你還有臉來?你和這畜生……”她指指地上的雲朝陽,“做出那種不知羞恥的事,你還有臉來我們雲家?我們雲家是什麼人家?別以爲你舍了臉面就能攀進來,你……”
“大夫人。”李棗兒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平靜地道:“首先,我和雲朝陽做了什麼事,是我們兩個的事,你管不着。其次,我姓李,我就算是做錯了什麼,自由我家長輩管教,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最後,我希望大夫人你知道,我來並不是想澄清、或者是拉近我和雲朝陽的關係的,我是來……”她將目光轉到雲正陽身上,微微一笑,“找雲二少爺要賬的!”從懷裡掏了王田抄的單子轉了下人遞了上去,“自一個月前起,雲兒少爺就在我的鋪子裡‘賒’了不少東西還沒給錢。我做的是小本生意,拖太久了,一來銀子週轉不開,二來,二少爺貴人多忘事,再過一段時間,怕是不好結了。”
“欠賬?”馮月蘭尖叫起來,見雲耀祖接了單子便一把搶了過來,看也不看便要丟在一邊,“雲家少爺是什麼身份?他會欠你的錢?真是笑死人了!”
李棗兒道:“我勸夫人還是看看爲好。雲二少爺拿了什麼東西,我店裡的夥計掌櫃看得清楚,決計不會弄錯。況且,憑着雲李兩家的交情,於公於私,我也不至於就爲了這麼點錢就‘污衊’二少爺的名譽,扯破了臉,讓彼此都下不來臺。”
“不可能!你含血噴人,我們……”馮月蘭怒氣衝衝地對李棗兒叫着。
“夫人,你且住口。”雲耀祖擡手打斷馮月蘭的說話,轉眼看向李棗兒,道:“小侄女,既然你要先說欠錢的事,我們就說這個事。你說中天……哦,中天是正陽的字。他不給錢拿了你的東西是嗎?”
“是。”
“可有憑證?”
李棗兒抿脣笑道:“自然有的。雲老爺,不知你可知我的鋪子起的是什麼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