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着急去拿,李棗兒低頭看了看那光澤水潤的玉佩,眯起眼,警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雲朝陽笑道:“這買賣我是做定了的。錢不夠的話,與其把這個拿到當鋪裡當掉,還不如放在你這裡做個抵押。這樣,你可信我了?”
李棗兒仍是狐疑,道:“這東西……可有什麼說法沒有?”
“說法自然有。”雲朝陽拿起玉佩撫摸一陣,道:“這是我孃的傳家玉佩,說是要給我未來媳婦的,重要得很。你拿着可要仔細,在我贖回來之前,可不能弄丟了。”
李棗兒叫起來:“這種燙手的東西……你是不是要害我!”
雲朝陽玩味地看了李棗兒一眼,勾起脣角,道:“你莫非以爲,我拿這玉佩抵押,是想打你的主意?”他悶笑一聲,“你會不會太過異想天開了?”
敢情他是在說她自戀!李棗兒知道上當,暗自生氣,卻又不好解釋,只好瞪着那玉佩,一時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雲朝陽在一邊看着李棗兒一臉爲難的樣子,微笑不語。一雙鳳眼盯着她氣鼓鼓微紅的雙頰,只覺嫣然若桃,霎是好看。看了一會兒,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他故作無奈地道:“你又不信我,又不肯讓我拿東西抵押,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語氣一下子變得可憐起來:“只恨我到底是庶出,身邊實在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他聲音柔軟如棉,道:“棗兒,我現在手裡確實是沒錢。你先把玉佩收了,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見了之後,要是還不肯相信我,再把玉佩還我不遲。”
“好!”李棗兒得了臺階下,也就順着雲朝陽的語氣,終於將玉佩抓在手裡,道:“你可別打什麼別的主意。”
雲朝陽頻頻點頭,略帶狹促地笑道:“我一向不如棗兒聰明,就是心裡想着,也定然算計不過你。你說,是麼?”
恨恨瞪他一眼,李棗兒妥善地將玉佩收起來,道:“你剛纔說帶我去什麼地方?”
去拉李棗兒的手,見她低頭盯着看,雲朝陽笑一笑,拽了拽她的袖口,道:“你跟我來就是。”
被雲朝陽引着來到長街,李棗兒滿心疑惑,正要問時,雲朝陽忽然在一家小小的雜貨鋪門口站定,上前幾步走到正招呼客人的老闆面前,笑道:“老闆,有不太亮、也不太暗的蠟燭嗎?”
老闆擡頭看了雲朝陽一眼,一下子笑起來,道:“自然有。不過小店要這種拉住的客人不多,櫃上沒擺,客人不妨進裡面挑選。”說着他揚聲道:“小菱,招呼客人了。”
“哎!”隨着一聲清脆的應聲,從裡屋轉出一位看起來與李棗兒差不多大的嬌俏少女,只見她一看見雲朝陽,一張臉便似放了光一般,笑盈盈地招呼道:“客人請走這邊。”
“勞駕。”雲朝陽微一頷首,回頭招呼李棗兒,“走,我們進去。”
李棗兒狐疑地跟在後面往裡走,一直來到後廂房,那叫小菱的姑娘讓了他們進去,匆匆扔下一句“隨便坐”,便殷勤地忙着倒茶去了。
雲朝陽好似來過多回,對周遭的環境看也不看,隨意坐下,一手支着下巴,閉上眼,竟小憩起來。
這屋子甚小,一眼便能看個清清楚楚。李棗兒目光四下一轉,見地上擺着兩把椅子,其中一把已經被雲朝陽佔了去。椅子中間放一張小小的桌子。桌上本來擺着的一把粗瓷壺,剛被小菱拿去泡茶了,空留一圈淡淡的水印。
兩步便走到炕邊,炕上乾乾淨淨的,沿炕邊放着一張矮桌。往桌上看去,薄薄一疊攤開的賬本旁邊,毛筆端正地置在筆架上,石硯中的墨還沒幹透,蠟燭燃得只剩下不過一寸左右,燭臺上細細密密的全是燭淚。
很顯然,這家店的店主很可能早起便查看賬本,或者,徹夜不眠。
李棗兒有些奇怪,且不說她見過李富看賬本的速度,就說她幼時在李富那邊,常裝成玩耍的樣子偷看賬本,厚厚一本翻下來,也用不了多少時辰。眼前這賬本的厚度……她湊近了些,大略掃了眼攤開那頁的內容,不過是些進出貨的紀錄,看完實在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店主爲何看了那麼久?
在雲朝陽旁邊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李棗兒開口問:“爲什麼帶我來這裡?”
雲朝陽不答反問:“你覺得這家店怎麼樣?”
回想一下剛纔在門口看到的,李棗兒道:“雖然小了點,不過是個好地方,只是……”她掃了眼賬本,直截了當地道:“這個掌櫃的能力……”
“楊大哥識字不多,又是剛接手,管這個鋪子確實有點困難。”雲朝陽對端了茶進來的小菱笑了笑,道:“所以我才帶你來。”
“楊大哥?”李棗兒接了茶杯,對小菱道了聲謝,“你想讓我教他認字?”
指指小菱,雲朝陽道:“楊福,小菱的大哥。除了認字之外,最好還能教他怎麼管理鋪子。”說完對小菱柔聲道:“中午在這邊吃飯可以麼?”
“雲少爺說笑了,這鋪子都是少爺給的,少爺幹什麼不行?”小菱快活地跑了出去,“我這就去準備。”
“這鋪子是你的?”李棗兒有些意外,但並不覺得很驚訝。
雲朝陽頷首,“你可不能說出去,尤其不能讓我家人知道。”
李棗兒道:“我們坐一條船,我肯定不會說。不過,那個楊福是誰?你就那麼信任他?”
雲朝陽低頭喝茶,沉聲道:“懂得在饑荒時做文章的,也不僅僅是你大哥吧。”輕吹着茶葉,他看了眼李棗兒,“你可知這楊福是誰?”
李棗兒搖搖頭,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他是我那個二弟的通房丫頭小蓮的大哥。”雲朝陽說完,見李棗兒驚奇地瞪圓了眼睛,笑道:“其實沒什麼奇怪的。小蓮是雲家的人,她家裡出事,下人議論起來,自然就傳進我耳朵裡。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窮苦人家,趕上天災,又遇上人禍,真是熬不過去……二弟不肯幫,我順手就幫了,賣了個人情。”
“可小……小蓮是吧?”李棗兒仍是不放心,“她畢竟是雲二少的通房丫頭……女人一旦嫁了人……”
“關於這點,你放心吧。”雲朝陽淡淡地道:“前幾個月,因爲二弟……小蓮剛掉了一個孩子,郎中說,她再也不能生育了。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讓楊福接了這個鋪子。他妹子是雲正陽的丫頭,我和雲正陽水火不容……就算有人懷疑,怎麼猜也猜不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