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蘇瑾蘇瑜兩夫妻卻都是回來洗漱妥當,正是上了牀榻說話兒。蘇瑜與朱欣,前者不在意這些內宅瑣事,後者又是不比敏君原是知道這裡頭的事兒,剛剛過門的新媳婦,又是事關上輩公婆的事兒,她也說不得什麼。只是說了兩句顧紫瓊不知禮數規矩,行事放誕之類的話。蘇瑜也點了點頭,說道兩句,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自是雙雙入睡不提。
而蘇瑾與敏君,卻是打發了丫鬟,挑燈兒夜談今日之事。
“我瞧着母親,似是真要對顧紫瓊下點手段了。”敏君說了先前在內院大堂說的事,又是感嘆道:“說來我便有些奇怪,這顧紫瓊哪裡來的心思,便念念不忘了?顯見着江家不會任憑女兒的名聲受損而不理會的,她怎麼就能拿定了這事兒能成?”
“自來那賤人的心思,我們如何懂得。若是能明白了,我們又算成了什麼。”蘇瑾對於顧紫瓊的恨意,說不得比馮氏更深,此時說到起來也是森森然的:“江家倒是規矩人家,也是憐愛子女的。那江紹看着並不是心細如塵的,但一言一句卻都是仔細斟酌過來的,倒也是難爲他這麼一個武官了。”
敏君聽得蘇瑾這麼說,倒是一笑,道:“這與武官有什麼相干的?你與大哥便不是武官不成?只不過愛女心切罷了。倒也算不得什麼,說來他卻是每個運道,偏生沾惹傷了一個顧紫瓊。若是不然,這輩子也是順心得很。”
“這倒是也是。”蘇瑾聽得敏君這麼細細道來,也是一笑,當即點了點頭,又是道:“罷了,今日的事已是了結,便也擱着看吧。”
“我倒是覺得,說不定母親會說些什麼,讓公公聽得進去。”敏君總覺得馮氏先前的神色舉動有些異常,思量半晌,纔是道:“說不得會藉機敲打兩局,讓公公與那顧紫瓊生些嫌隙也不定。”
“這麼些年過來,都是不曾將那顧紫瓊攆走,這會倒是有了法子?”蘇瑾略略遲疑了半晌,細細琢磨一番,卻也有些味道品出來,眉梢微微一挑,便露出個笑容來:“若是細細想來,倒也不是沒個縫隙的。”
“你說與我聽一聽。我只是思量着有些不對,但卻想不出什麼來。”敏君聽得忙是挨着蘇瑾更近了一些,兩人耳鬢廝磨着,又是說着話,不曾思量間便覺得熱氣撲來,當下又不得都心裡身上一陣發熱,連着四目相對時,也多了幾分纏綿之意。
也是由此,蘇瑾說話的時候便是更多了三分軟和,只低聲道:“莫要忘了,這江紹江大人原是顧紫瓊的相公,又是育有一女。先前她做的是正正經經的嫡妻,又是有了女兒的,若非我那父親親口許諾待得我娘、咳咳,他便扶正了這顧紫瓊的。現在,連個小妾二房的名頭都沒有了。且我父親手中的權也是點滴不剩,日日只在家中熬着。你說說,誰看着了,都是會有些想頭的不是?”
“這話不錯。”敏君聽得也是暫且將那一絲纏綿之意放下,心裡頭思量半晌,便也有了些念想,當即便道:“若是從這裡說來,母親略略說兩句,便也成了。怪道先前只讓那方夫人與顧紫瓊說話對峙,原也不是瞧着這一點半滴的東西,想的可是深切着呢。”
“雖是如此,但我那父親如何想來,卻還是兩說。且看明日吧。”蘇瑾看着敏君雙頰生霞,雙目燦燦如星辰,當下心下越發得纏綿,只將敏君摟在懷中,一面放下帳子吹了燈,一面低聲道:“現下,卻還是緊着些我方是。”
這話一說,敏君臉頰立時灼熱起來,當即只是嚶嚀一聲,便是垂下頭來,任憑蘇瑾爲所欲爲。一場情熱之後,兩人便也倦了,當即說道兩句親暱的話兒,便各自歇了下來。
待得第二日清晨起身,各自洗漱之後,敏君看着鏡中的自己,一面將一支金釵取下,換上一支翠玉如意雲紋簪子,一面與蘇瑾道:“只怕今日的事兒多,你且早些回來的好。”
蘇瑾也是應了,兩人便起身到了一側的耳房喝了一碗熱粥,這才一併到了馮氏的屋子裡,與她拜見問省。這事兒一完,兩人還未坐下來,朱欣與蘇瑜也是恰好到了,當下待得事事妥當都坐下來的時候,馮氏纔是笑着道:“昨日那一點事兒已是完了,日後不必提。今日趕早我這裡卻是得了些新鮮吃食,你們且過來嘗一嘗味道吧。”
四人也是習慣了蘇曜不起早的事兒,當即應了一聲,便是隨着馮氏到了一側的耳房,吃了點粥食小菜後,少不得恭維幾句。正是說得熱鬧之時,外頭忽而丫鬟過來回話,道:“顧姨娘想請大夫過來診治。”
“好好的日子,請大夫過診治什麼?難道昨日她又是看風看雨看月亮,受了風寒不成?”馮氏眉梢一挑,便是有些冷意:“大清早的,卻也不嫌忌諱。”
“聽着說是臉……”那丫鬟看着馮氏神色不對,自然不敢多說,只略略提了一句,便吶吶不言了。馮氏聽的說起臉,也是想起昨日掌摑的事兒,當即便道:“不過一點小傷,塗了點膏藥也就成了。但凡我們家,誰個的屋子裡沒個膏藥的。非得熬到現在請大夫?”說完這話,她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只皺了皺眉頭,便也許了這件事,只冷聲道:“多與那大夫一些銀錢,免得落入人家的眼底,倒是壞了我們家的名聲。”
那丫鬟忙是應了,又是娶了對牌,少不得去辦事兒不提。只是裡面經了這麼一番事,自然也沒什麼氣氛了,蘇瑜蘇瑾兩兄弟又是要去衙門做事的,略略坐一坐,便也起身告退。馮氏見着,便與朱欣敏君道:“罷了,你們也會去與他們兩個打點一二。我這裡也沒什麼事兒,正想再歪一歪的。”
看得馮氏如此,敏君與朱欣自是應了。兩雙人又是重頭回去,路上少不得說兩句顧紫瓊的事兒。敏君與蘇瑾倒還罷了,只那蘇瑜與朱欣,昨日歪膩了一番,今早又是鬧騰,着實看着顧紫瓊越發得不入眼。
“怎麼就不能挾制了那顧姨娘,原在外頭便有些她的風聲,鬧到我們家也有些不好聽。現在若是讓外人知道了我們家的樣子,只怕越發得要說得難聽了。”朱欣父母本就是感情極好的,也是如此,她對於夫妻感情頗爲看重,現在看着自己公婆,公公是個付不起的阿斗,婆婆雖然綿裡藏針,卻總放那顧紫瓊一馬,心底由不得生出幾分惱意來:“若是什麼時候將這顧紫瓊攆走,這府裡也就太太平平了。”
“若是真個這麼做,少不得要與父親又是一場爭執。”蘇瑜也是未知頭疼,當下便嘆道:“瑾弟便是極厭憎這顧姨娘,我原想着,這不過是個小妾,並不值當什麼,不過一個玩意罷了。這一年細細看來,卻是自己想差了。只是這裡頭還有些別的緣故在,這顧姨娘一時半會兒,卻是不好打發的。”
“哦?”朱欣聽得眉頭緊皺,思量半晌,纔是道:“若是如此,我們卻是要儘早準備妥當,早些使些氣力才行。這一日日鬧騰的,也很沒個樣子。昨日是江家的看了我們家的醜,明日後日說不得就是旁的人家。若總是這麼鬧騰出醜,你說這成什麼事兒!”
“卻是難爲娘子了。”說起這些,蘇瑜點了點頭,道:“今晚我回來,便是將其中的關節說與你聽,我們再行商量。”朱欣也是點了點頭,兩人正是低頭說着十分和合的時候,忽而一個丫鬟衝撞過來。朱欣原是個女子,雖然也是頗會騎馬射箭的武藝,但到底這幾年卻是鬆了幾分的,又是沒個防備的,當下便是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後頭倒去。還是蘇瑜眼疾手快,只伸手將朱欣摟住轉了個半圈兒,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面這是斥責道:“怎麼回事!”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大少爺,大少奶奶饒命!”這丫鬟看着自己將這朱欣給衝撞了,也是也是嚇得魂飛魄散,當下忙就是跪下來連連磕頭,一面高聲喊道。
“你且起身說一說,到底是個什麼緣故。”朱欣眉頭緊皺,看着這丫鬟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上滿是冷汗,又是慌亂不堪的樣子,便皺了皺眉頭,道:“好好的,什麼大事,讓你大早上的就是這麼橫衝直撞的?”
“姨娘使了姐姐過來吩咐,說要請大夫過來的,只是半晌沒個動靜,姨娘便是急了,令我三刻鐘內趕來問好了就回話。若是那時候回不了,便是不要回去了。”這小丫鬟臉色蒼白,越是說着,聲量越是低微,顯見着是嚇着不輕。
“倒是好生威風。”蘇瑜在一側聽得眉頭緊皺,口中迸出這麼一句話來。朱欣瞧了他一眼,便蹲下身與這小丫鬟道:“也罷,瞧着你也是可憐見着的,這會子想來是趕不及了的,我與你過去瞧一瞧,討了你過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