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九轉頭將視線落到在雨水中顯得霧氣濛濛的山峰上,問道:“那裡應該便是火雀宗的主殿?”
流沙側頭看了一眼,嘴角揚了揚道:“你不是討厭這裡麼,還問這些幹什麼?”
莫小九收回目光繼續看着前方的路面,說道:“多瞭解一些也無妨。”
話間,兩人已經臨近了道路的盡頭,當莫小九踏上最後一級臺階,擡頭望去時不由得一陣愕然失神。只見,前方是一個不大的平臺,平臺上有一座院門,院門約有兩人來高,門樑上歪歪斜斜掛着一塊不知道被多少年風蝕雨浸而變得破舊不堪的牌匾,牌匾上只能隱約辨認出驚符門三個暗沉的大字。
院內有五六個茅屋,每個茅屋旁邊有一個水缸,水缸旁邊有着一個石桌和幾個石凳,石桌的一方有着一個菜園,此時地中正長着各種青青綠綠的蔬菜,以及一些無人清理的野草。
莫小九已然從白方口中聽說了驚符門的沒落,卻沒想到是破敗到了這般地步。他看向流沙道:“這 這就是驚符門?”
流沙毫不理會他的表情,跨步走進院門道:“是否很壯觀?”
莫小九跟隨其後,看了看隨意丟棄在菜地邊緣的鋤具道:“確實很壯觀。”
“既然壯觀,那麼我便爲你簡單介紹介紹。”經過菜園間的青石板路,流沙指着正前方最大的茅草屋道:“這一間是驚符門的主樓,裡面藏着歷代以來的各種符咒以及機關術典籍和秘法。”
“嗯。”莫小九點了點頭,正等着他的下文,卻良久都不得再聞其聲,於是問道:“然後呢?”
“什麼然後?”流沙反問道。
“你不是要介紹驚符門麼?”莫小九說道。
流沙來到屋檐下站定,收了紙傘放於旁側的窗臺上。說道:“已經介紹完了啊。”
“完了?”莫小九爲之一塞,心想這確實是簡單介紹,你能稍微詳細一點麼?
流沙抖了抖袖上的雨水向着旁側的一件茅屋走去,說道:“除了主樓以外不是我們的臥房就是廚房,有必要向你介紹麼?”
“沒必要。”莫小九回道。
“那不就結了?”流沙擡手敲了敲臨近茅草屋的木門,喊道:“老頭開門,有人找你。”
話音剛落下,一個滿含怒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木門砰的一下被甩開,天心一步跨了出來,斥道:“你這個不肖之徒,我說多多少次了,我是你師尊,要懂得尊師重道!”
流沙卻是不以爲意他發黑的臉色,側身將莫小九的身影讓了出來,說道:“他拿着白方的腰牌說要找你。”
“是你?”在見得天心就是幫自己破除幻象的那人後,莫小九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怎麼會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天心佯咳了一聲,負手身後道:“你來找老夫所謂何事?”
另一側的房間中,傷勢已經好轉,正在穿衣的白方聽得腰牌二字後先是一怔,隨即便是繫上腰帶就快步走了出來,目光落在莫小九的連上後神色一喜,上前道:“小九?真的是你?!”
“白大哥?”莫小九眼中也是一喜,之前若不是遇見了白方,自己也不可能去往啓靈之地,更不會在短時間內開啓第一道靈輪,所以從內心他是很感謝對方的。
“你怎麼逃出來的?”白方拉着他的手臂將其引到房中,找了一套自己的長衫遞上前道。
莫小九進得裡屋換了衣衫,出來後說道:“還別說,你那魂香草可真有效,幾乎將所有的妖獸都吸引了過去。”
聽到此處,天心自然也明白了過來,看向白方道:“他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人?”
白方點頭,說道:“他就是小九,當初我就是將奪靈符陣交給了他。”
天心皺眉,道:“可你不是說他修爲遠不及此嗎,怎麼已經開啓了第一道靈輪?”
白方微驚,看向莫小九道:“小九你突破了奪天境?!”
“我陰差陽錯的吸收了那人的力量。”莫小九點了點頭,坐下後仔細的將那日的情況說了一遍,道:“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
聽完,旁側的流沙高高的豎起了大拇指,一臉佩服之色的道:“厲害!竟敢以一己之力毀了火雀宗新近弟子的修煉寶地!”
白方與天心則是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對,說道:“那人血液中的星輝磅礴異常,以你當時的修爲怎麼可能全部吸收?再則,如果你真的盡數納爲了己用,修爲又怎麼可能纔到奪天境界?”
“什麼意思?”莫小九有些不解的問道。
白方不答,轉頭看向了天心,天心則是負手踱了兩步,而後探手成掌抵住了莫小九的胸膛,將一道星輝輸入了進去,過了片刻,他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道:“原來是這樣。”
“怎樣?”莫小九擡頭問道。
天心拉着他站起身來,手掌下滑至其腹部,掌心一股溫和的星輝逐漸送出,說道:“咒符珠共有六顆,而你體內還完整的剩下了四顆,也就是說當日長風的兩掌只擊碎了其中兩顆,你也只吸收了那人三分之一的力量。”
隨着天心手掌的一點點上移,莫小九感覺似有東西經過腹部涌到了胸膛,然後攀升至了咽喉,他道:“那若是全部破碎會怎樣?”
話音剛落,他哇的一聲張口作吐,四顆散發着微光的咒符珠便噴了出來,天心擡手將之接住,說道:“你會當場爆體而亡,死無全屍。”
聞言,莫小九一陣虛汗直冒,無比慶幸當時長風只擊碎了兩顆咒符珠,不然自己現在恐怕已經成爲了一具屍體,正躺在廢城慢慢腐爛。
天心拿出一張手帕將咒符珠搽拭乾淨,小心翼翼的收好後才入盆洗了手,然後轉身看了他許久,道:“聽白方說你對符咒一途極有天賦,可願意入驚符門拜我爲師尊?”
“拜師?”莫小九他從來都沒有過這般打算,而且在啓靈之地的時候,長風已經看見了他的臉,於是搖了搖頭道:“如果我拜入火雀宗,肯定會有與長風碰面的一天,到時……”
他話還沒說完,天心便他手打斷道:“修煉一途步步維艱,你現在纔剛開啓靈輪,正是需要名師指點的時候,我天心雖算不得名師,但自信可以正確的引導你。”
噗的一聲響起,一側正在喝水的流沙將口中的茶水盡數噴了出來,捂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指着天心道:“名師,哈哈,老頭,你又在騙人拜師,就不怕誤人子弟遭到報應,哎喲!”
天心暴露的擡腳將之踢了出去,撞碎了本就脆弱不堪的窗戶砸在了外面溼淋淋的地面上。天心吼道:“你個不肖之徒!若不是我你還在街上當乞丐呢!若不是我你這一身符咒和機關術從哪來!個混賬東西!!”
莫小九別過頭,強忍着笑意,卻被天心一把拉出了門,轉進了主樓之中,他道:“別聽那混賬東西亂說,拜師!我天心可以保證長風不會傷你一根毫毛!”
莫小九環視了一眼周圍,只見上方的神位上有一桌一椅,和一幅沒有署名的畫像,然後四周便是幾個偌大的書架,以及其上密密麻麻的書冊,之外便無其他之物。
天心走到神位前的木椅上坐下,整了整衣袍,向白方道:“斟茶。”
白方卻是看向了莫小九,似在徵詢他的意思,而莫小九則皺緊了眉頭,心中幾多掙扎,他不是不動心,畢竟能有一個強者親手指導,自己的修煉之路將平坦得多,可這裡火雀宗,若有一天因身份暴露而殞命,又拿什麼去救謙叔?
見他遲遲不動,天心咳了一聲,雙臂輕輕一振,背後七道靈輪便凝聚了出來,說道:“老夫七道靈輪破王境,難道還不足以做你的師尊?!”
莫小九仍然遲疑,他道:“我身負大仇,仇人可能比你還強大,前輩可還願收我爲徒?”
“師尊既然要收你爲徒,你便不用考慮其他。”這時,女子聽聞動靜走了進來,說道:“這驚符門的弟子哪一個肩上不是仇深似海。”
莫小九再度考慮了許久,最終舒展眉頭屈膝跪了下去,心想如此也好,拜師入了火雀宗,說不定還可以尋機打聽到謙叔被關押的位置。
見他跪下,白方嘴角露笑的倒了一杯茶,端至其身前道:“敬了這杯茶你我便是師兄弟了,以後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自然,仇恨也是一起背。”
雖然只是簡單平靜的一句話,但莫小九心中仍是感到一陣溫熱,說道:“若我的仇恨是整個天下你們可還願意?”
流沙拍了怕屁股上沾染的泥水,插話道:“這是長久以來驚符門立下的鐵規,目的是爲了宗門團結,而老頭又之一要收你入門,我門又不敢違背,所以也只能違心的與你一起扛了。”
他說的無奈憤恨,但莫小九並未從其眼中看出一絲反對,感動之餘他擡手接過茶杯,面向天心道:“請前輩恕我直言,從白大哥那裡得知驚符門如今已是沒落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您突然收我這個揹負血海深仇的人爲弟子,是否 是否草率了些,畢竟我的仇人很有可能給宗門帶來毀滅性的的災難。”
天心撫須,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並不草率,我之所以要收你爲弟子並非是因爲白方說你對符咒有着過人的天賦。”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而是因爲你不但成功的吸取了靈泉上那人的力量,並且還從他血液的劇毒中活了下來。”
“果真有劇毒?”流沙好奇道:“那毒人到底有多毒?”
天心點了點頭,說道:“若不然你以爲火雀宗爲何這麼多年來不對他下手?一是因爲他和石陣連爲了一體,二則是因爲他只要用一滴血就可以讓整個靈泉毀於一旦。”
幾人皆是大震,眼中不禁露出了駭然之色,流沙更是帶着敬佩與好奇看向莫小九道:“我說未來的小師弟,如此劇毒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且看你現在一點都沒有中毒的跡象,難不成是有九條命?!”
莫小九自己都很是莫名其妙,也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玩笑道:“黃泉路太擠,所以我轉了圈就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