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堡子到了,不知不覺都走了一半路了,還有20里路就到屯子了,以前這條路也沒少走過,瓢潑大雨,寒風雪天,這條路承載我太多的辛苦,留存着太多的回憶,也是使我心性磨練的一載。
這條鄉路是通過城市裡的道路,是曾經心中那條通往遠方的陽光大道,雖有泥濘,也有顛簸,在我心裡依舊象徵着美好,和三叔拉腳送客的時候,在這條路上沒少往返,一幕幕浮現腦海,有悲的,有歡的,有樂的,也有尷尬和無奈,好比當初離家出走的那種無奈,至今難忘,刻骨銘心。
就在這時候,大爺說開口了:“不好了,前面道路又很多樹苗,看樣子顧過不去,我們得需要繞過去。”
“好吧,大爺,那就繞過去吧”,只見前方燈光處,有一些樹苗,可能是白天沒有載完,一捆捆的放在了地上。
又從一條鄉路進去,準備從前方一趟杆兒繞過去,可能是前幾年剛下完雨,路面很崎嶇,有些地方還有積水,被昏黃的燈光一照,就像一面鏡子一樣,發出絲絲光芒,大爺小心翼翼的靠着牆邊,車子此刻也顯得有點疲倦,“嗡嗡嗡”幾聲之後,車子陷入了泥濘,一直打滑,“突突突”的車子一直作響但是卻絲毫不見前進。
見此情況,我立馬跳下了靠牆的一變,使勁推車,終於,隨着身體猛地前傾,車子出去了,大爺知道剛纔我推車了,就將車子停下等我,我向前走去,藉助車燈,發現前面的道路也不好走。
“大爺,前面的路很崎嶇,坐車抖的人屁股疼,要不這樣,我走回去,您現在掉頭回去吧。”
“唉,小夥子,我這沒到目的地,再說,你這走,要走到什麼時候去啊。”
“大爺,這條路,我經常走,熟悉得很,路上那塊有石頭我都知道,沒事的,我再給您50塊錢,大晚上的您這也不容易。”
“小夥子,你這還給錢,我應該退錢的。”大爺連忙推手。
“沒事,大爺,您收着吧。”
“那我拿5塊就行。”
“您就收着吧!”我再次將錢遞了過去。
“你真是個好孩子啊,行,那我就收着了,那你這走出去都幾點了。”
“我這屬於夜貓子型的,越到晚上越精神,您回去時也小心一點。”
“好嘞,那我就回去了。”
大爺開始掉頭,前行之後,倒退,之後,車頭調轉了方向。
“小夥子,我走了。”
“大爺,慢走。”
“突突突”的聲音,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於黑暗之中。
天上有一輪明月,周圍時不時傳來蟲鳴之聲,畢竟還是夏天,享受着此刻的交響曲,步伐變得輕巧,在月光的陪伴下,我繼續前行,小時候我總是望着月亮,訴說自己的心事,將它作爲我唯一的知己。那時候特別喜歡夏天,因爲夏天的夜晚炎熱,人們不回在侷限於房子中,我也就不必在蜷縮在家中,可以享受涼風,聽着蟲鳴,望着月亮,那時我記憶中最開心的時刻。
此刻的我一閉眼,聽着周圍的蟲鳴,彷彿回到了那時候,陶醉了一會之後,我繼續前行,因爲有月光,路邊很純潔,好像銀河一樣,蜿蜒曲折前行,偶爾間向兩邊望去,樹林黑乎乎的,好像將射進去的月光吞噬了一樣,又好像月光滋潤了那些小動物,樹林中的動物顯得格外活躍。
在月光中繼續一人趕路,夜特別靜,靜的讓人想起了中東山區逃避的時候。這裡的地上,卻有影子陪我前行,偶爾間涼風襲來,樹葉嘩嘩作響,好像在享受着屬於他們的時刻。
路過苞米地的時候,裡面沙沙的聲音,讓人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動物在裡面撒歡,還是鳥類在裡面嬉戲,又或是苞米自己在微風下“打鬧”,走着走着,好像回到了過去,看到了當初自己離家時走在這條路的樣子,當時的自己還對黑暗感到恐懼,偶爾的一聲,都會讓自己狂奔一段時間,少年的時候,總是猜測黑暗中有什麼妖怪,可現在自己卻適應黑暗,喜歡黑暗。
恍惚間,少年的自己從我眼前走過,他步向城市,而我此刻卻退回山村,隨着一陣陣狗叫,到了後電池,駐足停望,在黑暗中看到了那個懷着忐忑和不安去結算豬帳的自己,如果那時自己沒有拿到那一筆錢,我將會如何選擇,我依然會去肇東嗎?會的,這次心裡給了我肯定的答案,因爲心中的傷痛是無法彌補的。
到了一條茅道叉口處,順着岔路一直走可以通往我家的地,自我輟學以後就一直忙碌的土地,那時候這條道灑下了自己多少汗水,有時候揹着種子,有時候扛着鋤頭,有時候抱着袋子,一趟接一趟,那時候也是傍晚的時候纔回家,走到這裡的時候天開始發麻了。
站在岔路口順着岔路望去,不知道現在的地還是不是以前那麼好種,長得莊稼是否還跟以前一樣成色不行,地依然還是那塊地,我卻浪費了美好的時光,因爲沒有珍惜那時的上學時光,沒有按照,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路徑走下去,堅持到底。
當時覺得累,是啊,上學確實累,但這種累是理所當然的累,如果不這樣,輕鬆一時,將來的累會是另一種累,並不是心累、勞累,而是一種無奈的累,是無法抗拒的累,是無法阻擋的累,是必須要面對的累,是那種要你反抗你周圍環境帶來的所有壓力的累,無言、無能而又無力。
其中也不乏有成功的,但那是千百萬中的個例,而他們的成功,付出的努力何止百倍,千倍,人總是找藉口逃避,用美好來麻痹自己,用個例來取代全部,爲自己找尋藉口,殊不知,自己將要面臨什麼?
到了臨近村裡的路口,看着這塊石頭,曾經我無數次在這裡駐足,總是喜歡坐在上面眺望遠方,此刻跨上石頭,遠方一片漆黑,只能仰望星空,看着繁星點點,曾經自己追求的遠方到達了嗎?自己去的遠方到達了嗎?
遙望了許久,試圖回憶曾經坐在這裡的自己,可是中間始終隔着一些東西,是時間的烙印?是心智的成熟?是經歷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靜坐了一會,夏天的溫度很好,不會讓人覺得石頭的冷會侵蝕屁股,而是覺得涼爽,踏實,繼續沿着道路向家走去,此刻月亮已經很模糊了,東方開始泛白,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在哪一瞬間發生的。
村子的狗依然那樣警惕,吠叫聲此起披伏,雄雞也一聲聲的啼叫,很久沒有感受這種鄉村的早上了,一切是那樣的熟悉,可一切又是那樣的陌生,原以爲這次我會對這裡感到親切,可是事與願違。
突然,傳來一陣陣鳴笛,是大巴,它還在,依然樂此不疲的載着乘客去往城市,儘管我剛遠行歸來,它卻依然呼喚我離去。我循着聲音一直望着,想象着、回憶着曾經的大巴,順着道路,載着乘客,向遠方而去。
加快速度,向家裡走去,此刻的天突然之間又亮了一些,周圍的溫度也開始回升,昨夜的寒冷已被擊退,周圍能見度提高了很多,村子的房子被勾勒出了輪廓,還是記憶中的那種建築,只是好像蒼老了許多。
到了門口,房子顯得破舊,好像搖搖欲墜,屋頂的瓦片長滿了青苔,樣子還是離家時的樣子,只是好像瞬間蒼老了很多,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院裡狗還在狂吠,聽聲音好像已經不是原來那條大黃了。
觀望了一會走了進去,狗一下就衝了上來,我下意識的拿捏住它的脖頸。其實,狗和狼一樣,如果扼住它的脖頸將它摁在地上,它將無法動彈。
這時候,屋裡的燈亮了,透出窗子發出昏黃的光,沒過一會,“吱”的一聲,門緩緩打開,從中間露出披着衣服的我爸,幾年沒見,他頭髮更白了,臉上更加顯老了,腰也好像佝僂了。
“爸。”看着還在發呆的我爸,我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大龍,你咋回來的?”我爸有點吃驚。
“沒車,從肇東走回來的。”
“來,快進屋。”
我放開狗,我爸對着狗呵斥一聲,它悻悻的夾着尾巴走到一旁。
剛走進門,我媽已經下炕了,看見我,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這孩子,這幾年去哪了?咋不來個信呢?”
“國際電話不好打。”我隨口敷衍。
看着屋子的一切,似乎沒什麼變化,只是傢俱更舊了,突然,奶奶的黑白照片打入眼中,看着照片中的笑容,回憶着以前佝僂着腰的奶奶,或許死亡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媽,卡里有錢到賬了嗎?”
“沒啊,你爸查了好幾回,沒錢到賬啊。”
“哦,後來人給現金了,那卡沒用。”
天下沒有不付出就有回報的,有多少人希望不勞而獲?回報那麼快,那麼大,現在想想,去那邊人還有回來的嗎?這就是天上掉餡餅,地上有陷阱。或許當初老韓也不知道我們面臨的是什麼。
終於到家了。
家裡的傢俱並沒有更換,只是掉了一部分漆,顯得有點陳舊,拿了一張凳子坐了上去,此刻母親很開心的去做飯了,父親也去幫忙,我靜靜的坐着,聽着外面的聲響。
早飯還是饅頭、鹹菜,吃飯的時候,依舊還是那麼安靜,只是我媽不停的給我夾菜。
吃完之後,我就出去了,搬了張凳子,坐在院子裡,呆呆的看着院子。
這時候的太陽逐漸上升,溫度也開始升高,看着院子裡一些植物的影子慢慢變得清晰,隨着時間的流逝,影子一直在圍繞着移動,慢慢拉長,幾隻螞蟻跑過,它們觸鬚對觸鬚進行交流,偶爾溫熱的風出來,植物隨之擺舞。
就這樣從日出一直坐到了夕陽西下,只有吃飯的時候才進去,父母也沒有過問,或許他們覺得我能回來已經非常不錯了。
慢慢的,天空也從湛藍變得暗淡,星星一顆一顆的出現,月亮早在下午的時候就接班了,這時候沒有了太陽的干涉,更加突出了自己,周圍慢慢的也開始變得熱鬧,曾經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
晚上躺在牀上,被子白天曬過,躺上去很溫暖,也很熱。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往鎮派出所*****,畢竟我的以前連同身份證“死”在了中東。
到了派出所,我走進大門,來到戶籍室,鐵門緊閉,我只能等着,期間來了幾個也是*****的,一看大門緊閉,直接就離開了。
從九點等到十一點,太陽越來越毒辣,我也換了一個又一個陰影的地方,終於,一個胖子晃晃悠悠的,哼着歌走進大門,奔着戶籍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