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階段就是學習語言,重點學習俄語,阿拉伯語,英語,必須達到交流程度,其他的德語,法語,漢語和西班牙語,要求簡單交流,明白軍事指令。
第二天,哨子聲直接將我們拽回了現實,穿上昨天發的大衣,衣衫不整的就往門外衝,站在外面被寒風一吹,瞬間身體清醒了很多,趕緊整理好衣服,站直身體。
突然,從房間中傳出一陣慘叫,兩個穿着迷彩服的人,架着一個被打的渾身是血的人走了出來,使勁往地上一丟,就像丟棄垃圾一樣,那人應該是韓國人,長相跟我們差不多,黑頭髮,黃皮膚,在微弱燈光的照射下,臉上的血顯得那樣的陰森,身體的疼痛已經讓五官變了形。
這比黑磚窯有過之而不及?
開始越野,身上綁着鉛塊。一開始大家都很整齊,也很輕鬆,隨着山路崎嶇,時間流逝,一些人開始出現大喘氣,我漸漸的也有點乏力,寶子的迪吧生活使他現在身體很虛弱,一邊彎着腰,一邊大口的喘氣,臉上的汗水像水一樣流,小偉還行,雖沒有寶子那麼狼狽,但是也能看出跑不動了。
慢慢的,我們幾個落到了後面。
“龍,龍哥,這,這些人,是,是人嗎?賊,賊能,跑!”寶子很吃力的說道。
“別,別說了,跟上吧。”我開始和寶子、小偉並排跑,相互鼓勵。
我們的後面就是他們的越野車,一直跟着,時不時的謾罵幾句。
寶子跑了一陣之後,終於不行了,趴在地上閉着眼睛,喘氣的聲音甚至都壓過了後面汽車的轟鳴,看到這個情況,車上跳下來一個人,對着寶子就是一頓踢,由於我們拖着寶子,我和小偉也被踹了幾腳,這些人踢人不管腦袋屁股,那種疼痛瞬間能讓人能忘記疲勞。
趕緊將寶子扶起來,很艱難的繼續往前走,那些落在後面的幾人,都不可避免的被一頓踹。
一步,一步,寶子不停向我們道歉,淚水已經隨着汗水蒸發,儘管天氣如此的寒冷,但身上都冒起了陣陣白汽,終於跑到了終點,不管地上有什麼,一下就平躺在上面,心想這咋回去啊?要是再跑回去,豈不是就廢了。
他們示意我們休息,將車上的早餐擡了下來,發給我們,拿到麪包和牛奶,撕開包裝,我就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吃完之後感覺身體恢復了一點,四肢的力氣得到了一點回升,但是此刻的身上卻有點冷,冷的讓人發顫,讓人不得不站起來活動。
片刻之後,又命令我們往回跑,身上的寒冷讓人忘卻了四肢的乏力,寶子此刻恢復了一點,但是腳步還是顯得有點輕浮,這次我決定不再扶着他,免得讓他產生依賴性。一路上,
我、寶子和小偉,相互加油、鼓勵,終於回到了營房。
然後洗漱了一下,換了一套衣服,就往教室走去,因爲第一階段的重點是語言,所以,對於有些人來說是非常痛苦的,凌晨也越野回來,教官也是迷彩服打扮,還沒講幾分鐘,下面就有人犯困,有些甚至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教官看到了,微微一笑,走到一個打呼嚕的人面前,眼神一變露出殺氣,右手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上轉了幾圈,左手按住那人的右手,插了下去,直接貫穿手掌。
“啊,啊”那人疼的大叫,右手捏着左手手腕,額頭沁出一層細細的汗水,坐在旁邊的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的站了起來,房間內的其他人都傻眼了,臉上的疲倦一掃而盡,眼睛瞪的跟鈴鐺似的,有些身體甚至都微微發抖。
慘叫聲依然在房間內迴盪,刺激這每一個人的神經。
這時兩個穿迷彩的推門而入,拖着受傷的那人走了出去,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很淡然,很平靜,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如此的鎮靜、冷血,難道我們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嗎?我會成爲那種人嗎?我反問自己。
一切恢復平靜之後,教官又繼續講課,好像剛纔那一幕不曾發生,此刻大家都正襟危坐,全神貫注,連打呵欠都強忍着,不一會那人就回來了,手上纏着繃帶,規規矩矩的坐到座位上,眼睛睜的很大。
一早上大家都直挺着腰板,甚至都沒人打呵欠。
其他人不知道學歷怎麼樣,看着他們一臉認真的樣子,又想想我們三個,我好歹上過初中,寶子和小偉連小學都沒畢業,學習對於我們就是登天,書本認識我們,我們不認識書本,一看書本就犯困,腦袋特別昏沉。
剛開始時候,非常痛苦,看樣子大家也都一樣,轉念一想,如果大家喜歡學習,或許也不會出現在這裡,知識改變命運,每次看書的時候,總是靜靜地呆望着書本,假如那時候我沒有輟學,現在的我會在哪裡?未來的我會是什麼狀況?
一週測試的時候,一名美國人因爲要過聖誕節,拒絕測試,多番交涉之後,美國人還是拒絕,並且收拾東西就要離開,可東西還沒收拾完,就被人拽了出去,隨着一聲槍響,世界安靜了。
每次出去看見地上那攤血的時候,我們心裡就一陣恐懼。
是啊,就像他們說的,來這裡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放棄了自己,自己已經不在由自己把握,一切都是他們說了算,只能無條件服從。生命都由別人掌握,更不要說其他的了,或許有人會覺得信仰高於生命,但是他已經變成了地上的那攤血。
從那以後,大家都玩命似的學習。
凌晨武裝越野,不過現在已經要求跑着去,跑着回來,早上還是語言教學,下午有時是武器,有時候是戰術講解,或者體能訓練,晚上科目也是五花八門。
體能通過一次次的突破可以得到提升,語言卻需要持之以恆,儘管非常艱難,可實際沒人放棄,大家晚上基本都不睡覺,可能就眯一小會,一直學習。
第二次周測試,一個北非人成績特別差,什麼都不知道,教官很震怒,但我知道,我們學習的時候,他早就呼呼大睡了。教官又給他三天時間,讓他繼續學習,三天之後繼續測試,誰知道他依舊我行我素,測試成績還是沒通過。
一聲槍響,教官進來之後繼續上課,看着教官身上的血跡,我知道我還得努力,人在死亡面前所迸發出來的潛力是不敢想象的,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可能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人心會將死亡放大,知道哪些事不做會死,那種恐懼是深入骨髓的。因爲剛來的時候,大家都心存芥蒂,可是此刻我們的對手只有一個—死亡,它跨域了種族之分,膚色之分。
國家不同,也就是每個人的語言環境不同,導致每個人學習的方法也就迥然不同,我們三人根據自己的情況,商量了一套適合我們的方法,將俄語33個字母記熟之後,單詞采取“諧音大法”。
“Здраствуйте”意思是你好,標註諧音“茲德啦斯特維傑。”,“啦”發顫音, “До свидания。”意思再見,注音“打死喂大娘”。
有時候看着書上滿滿的諧音,耳邊是寶子“啦啦啦”的練顫音,我就感覺很好笑,誰能想到輟學的我,竟然跑這裡學習來了,就這樣,我們拿下來語言這個山頭,寶子現在經常說的就是,其他國家語言也就那樣嘛。
語言階段過去了,大家都沒有掉隊,我們有時感嘆,自己敗給了死亡,做了它的奴隸。
第二階段如期而至。
我們又被輸送到其他地方,本來四十人,現在還剩三十八人。
語言學習完之後,大家也都開始交流,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們被送到了西伯利亞的山裡。
剛到這裡,看到那些刑具般的訓練器材,我就明白我們的噩夢到來了,現在肯定不會像學語言那般輕鬆。
果然,凌晨開始負重三十五公斤的石頭,依然綁着鉛塊,跑50公里的山路。
我以前在大慶和凱子混的時候,知道打手要的就是身手,尤其是受了幾次傷之後,更加註重鍛鍊身體素質,經常跑跑步,練練身手。在站大崗期間,也喜歡在建國公園溜達,跟着一些老爺子練練太極,打打南拳,踢踢北腿,之前學習語言的時候,我就感覺我的體能沒有什麼大問題。
寶子就不行了,來之前,一直嚷嚷就是抱個槍上去突突,扔扔**,帶着別人從這裡走到那裡,跟迪吧打架差不多,可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誰想到來這裡要經過這麼多的階段,剛翻過語言山,又遇到了體能河,寶子在哈爾濱看場子的時候,不是燒烤就是啤酒,不是躺着就是睡着,體能差勁的不行,語言階段的體能都是我和小偉架着、扛着、拖着前進。
小偉還行,畢竟以前是在農場待過,耐力比我還強。
“92,93”,因爲名字被剝奪,規定就算是再熟悉的人、即使四周沒人也不允許喊名字,否則必定重罰,慢慢的我們也將名字淡化,用代號來替代,我發現慢慢的開始淡忘自己,在一點點的抹掉過去,這時候我才意識到,這裡是抹掉人性的地方,或許幾月之後,這裡會產生一個個嗜殺的機器。
“我對不起你們,我以爲來這是掙大錢的,誰知道這是狼窩虎穴啊,剛剛躲過了語言這把殺人刀,現在又是體能奪命槍,92站過大崗,也在工廠幹過,這些都是體力活,93以前是農場的,你們的體能方面都沒問題,我這就慘了,以前是打手,平時還能鍛鍊一下,鬆鬆筋骨,切磋切磋,後來成了領班,每天養尊處優,醉生夢死的,語言階段的體能都是你們幫我才勉強過的,現在恐怕夠嗆啊!”寶子已經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91,別放棄,語言那麼難學,咱不都啃下來了,現在咱三就是一個人,必須渡過去,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也必須闖過去。你他孃的可別放棄。”大偉拖着寶子說道。
“91,你小子得說話算話,當初怎麼跟我說的,一起來,賺了錢再一起回去,你小子犯什麼渾,93說得對,咱就是一個人,不能讓任何一個掉隊。”
“好兄弟,有你們這樣的兄弟,這一生值了。”
三人就這麼相互扶持、相互鼓勵,向終點跑去。
因爲教官說過,規定時間內趕不回營地,後果自負!
後果,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死。
期間一名希臘人,途徑懸崖時,站在崖邊,眺望了一會,將身上的負重取下,向天空中扔去,大喊一身“ελεύθερο”,還沒等身後的教官過來,就一躍而下,他崇尚自由,不想自己的生命交於別人主宰。
突然出現的這一幕,讓我心裡五味雜陳,人離鄉賤,外面千好萬好,哪有家好,每個人選擇離開家鄉,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和目的,遠赴一方,到了一定年齡或者遭遇一些事情纔會知道,人是家鄉美,月是故鄉圓。
此刻的感慨都是徒勞,我們現階段只能努力,一直堅持,只有活着,纔是現在唯一選擇,所有人的眼神變了,心裡沒有了悔恨,沒有了渺茫,也沒有了放棄,眼神中都透出了堅定,表露了決心。
好像涅槃重生一樣,我們三人再也沒有那種放棄言語和想法,我們都暗自決定,要一直跑,腿折了拄棍跑,傷了包紮後繼續跑,直到有一天,可以跑回中國,落葉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