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你爲何嘆氣?”
見李信怔怔望着信報,慧英忍不住問道。
李信搖了搖頭:“陳新甲死的冤,凡是替崇禎實心辦事的,都不得好死,大明的江山從即日起,其實已經亡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給崇禎賣命。”
“嗯!”
慧英點點頭道:“自古以來,從來沒有哪個皇帝能如崇禎這般折騰,忠臣能臣一個接一個的殺,反是阿諛拍馬,見風駛舵之輩活的好好的,大明朝又怎麼能不亡,其實呀,有時我就在想,如果崇禎是個如萬曆、天啓那樣的昏君,不折騰,把朝政完全交給大臣處置,或許天下還不至於崩壞到這樣的地步呢。”
李信感慨道:“說到底,是沒文化的鍋啊,光宗當太子的時候,被萬曆厭惡,擔驚受怕,朝不保夕,哪有心思來教導天啓和崇禎,導致一個不識字,另一個粗通文墨,卻自以爲是,天啓末年的形勢不算糟,好歹局面能罩得住,但到了崇禎手上,一年不如一年,正如你說的,不折騰不死,忠臣能臣幾乎被殺光,還有誰再肯替他做事?
好了,不說這個了,陳新甲死了,老憨王就有了入關的藉口,現在是七月,若我所料不錯,下個月,清軍就該進來了,我們要從上到下,做好備戰準備。”
“嗯!”
慧英正要離去,李信又道:“明報再發一篇時論,陳新甲之死,誰之過?”
“好的,我立刻叫人安排!”
慧英匆匆而去。
有關陳新甲之死的文章,矛頭多是指向崇禎,北京的官員或許還顧忌到崇禎,說話遮遮掩掩,但南京的官員因朝庭近乎於失去了對江南的控制,言辭就激烈多了,很多人直指崇禎是昏君、暴君。
這不出李信的意料,他更關心的,還是理報的籌備,很想看看一羣東林和復社在一起,到底能弄出來個什麼玩意兒。
八月,草原上正是秋高馬肥之時,瀋陽城外,舉行着浩大的誓師儀式,除滿蒙貴族,朝鮮世子,明朝降臣,皇太極親來送行。
此次出征,由奉命大將軍阿巴泰爲主將,內大臣圖爾格爲副將,率滿漢蒙八旗精銳六萬人,並有外蒙扈從四萬,合計十萬兵力。
那寬闊的校場上,飄揚着鮮豔的旗幟,滿漢蒙八旗,服裝整潔,有騎兵、弓箭兵、步卒多是漢軍八旗,另有一門門黑洞洞的紅夷大炮。
自從孔有德降清之後,清軍的火炮就不再遜於明軍,甚至因國力蒸蒸日上,上下衆志成城,並且對漢人工匠採以高壓政策,火炮的質量還要優於明軍。
耳邊,突然萬歲聲大作,皇太極剛剛發表了慷慨激昂的講話,三軍齊呼萬歲,每一個人的眼裡,都充滿着兇戾與渴盼,每一次入關,對於清軍都是一場饕餮盛宴,也正應了一句古話,磨刀霍霍向豬羊!
范文程回顧着往昔,想着自己輔佐努爾哈赤,再到皇太極,父子兩代,深受榮寵,而自己也耽精竭慮,忠心耿耿,終於使大清有了今日盛況,心裡滿滿的全是自豪!
不容易啊!
收拾起心情,范文程回頭笑道:“今次奉命大將軍出征,必馬到功成,屆時皇上計功,亦有亨九兄一份。”
“還望憲鬥(范文程表字)兄美言!”
洪承疇笑着拱了拱手。
實際上他內心深處是看不起范文程的,范文程只是秀才功名,而他是含金量十足的二榜進士,如果在大明,范文程哪有資格與他稱兄道弟,如今地要仰范文程眼色行事,讓他心裡頗不自在。
多爾袞暗暗觀察着,目中隱現寒芒。
鬆錦之前他被皇太極降罪,經辦人正是范文程,傳皇太極口諭,將他逐出議政衙門的也是范文程,他不敢恨皇太恨,不免怨恨上了范文程,今日又見着洪承疇神色中頗有些不自然,心中已然有了定計,他覺得洪承疇倒是可以拉攏,逐漸取代范文程。
當然了,現在的他,無兵無權,只掛着個睿親王的名號,而且他的身邊,肯定有皇太極的眼線,妄動不得,甚至他還擔心,在死之前,皇太極會先把自己給搞掉,要想活命,唯有破局!
同時他通過在北京的秘密渠道,對李信作了較爲透徹的瞭解,並不認爲蕩寇軍是軟柿子,如果阿巴泰與圖爾格此行吃了敗仗,呵呵,那樂子就可大了!
多爾袞的眼睛漸漸地眯成了一條縫。
……
清軍入關,一直是走蒙古入寇,這次也不例外,從黃崖關進入薊州,雖然清庭方面有意淡化李信的挑恤,但其實不論是阿巴泰還是圖爾格都明白,如果此戰沒能把李信打掉,那麼在皇太極眼裡,勝也等同於敗,根本沒有臉面討賞。
黃崖關又稱小雁門關。建於明代,是薊州境內唯一的關城,建於羣山繚繞當中,關城東西兩側崖壁如削,山勢陡峭雄偉,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關城上,明軍的面孔大多帶着畏懼,關城下,清軍列成一排排,漫山遍野,刀槍林立。
阿巴泰掃了眼城頭,淡淡道:“沒必要和明軍糾纏,先把李信活捉了,再攻打周邊州府也不算遲。”
圖爾格點點頭道:“話是這麼說,但是兵力不能全部用來對付李信,否則是高看了他,要不這樣,咱們兵分兩路,大將軍領軍在河北,末將另領一部人馬,直下臨清,待捉來李信再與大將軍會合。”
阿巴泰眉頭微皺,圖爾格擺明了是想爭功,李信那三萬多人馬,在他眼裡,並不比明軍強了太多,之所以叫的兇,是沒見過大清國的巴圖魯,包保那所謂的蕩寇軍必屁滾尿流。
他也完全想不到,會有人愚蠢的跳出來挑恤大清的威嚴,不過他能想象的是,當把李信綁到皇太極前面,皇太極會龍心大悅,哈哈大笑。
皇太極固然是千古難得一見的英主,但人老了,難免會昏庸,他能清晰的感覺到,皇太極近來在一系列大勝的影響下,有些飄飄然,也頻頻針對多爾袞、濟爾哈朗等諸多兄弟,爲兒子登基掃平障礙。
想到這,阿巴泰不禁自嘲般的嘴角微微一翹,他是努爾哈赤第七子,也是皇太極的兄弟,功勞太大,很容易落一多爾袞那般的下場,按明國人的話來說,不爭就是爭,既然如此,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呢。
‘也罷,這潑天奇功讓與圖爾格那個蠢貨便是!’
阿巴泰心底冷冷一笑,便轉頭道:“好,我給你五萬人馬,一個月內攻破臨清,這黃崖關,也交給你來破,屆時自當在皇上面前爲你請功!”
“喳!”
圖爾格大喜,打了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