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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排的木架上,吊着一具具屍體,在風中無規律的擺動,彷彿死不瞑目,那灰暗的眼珠子,盯着對面的清軍,又彷彿是在質問洪承疇,爲何要降清,害死了全家。
“啊,啊!”
洪承疇撕心裂肺的叫着,揪着頭頂那一小撮金錢鼠尾,痛苦不堪!
或許在他降清的時候,想過自己的家人,他料定崇禎不敢處死洪家人,卻未料到,李信能進入北京,也沒想過,崇禎不敢殺,李信敢殺!
他的父母、妻子、幼子、叔伯兄弟數十人,均是吊在了絞架上!
多爾袞眉心微擰,暗中忖測着李信的用意,留在手上,如吳三桂的家人那樣扣作人質,豈不是更有利?如今洪承疇的家人被殺,洪承疇再無牽絆,會更加盡心盡力的爲自己效命,難道李信看不出這一點?
就算是以儆效尤,威嚇已經降了清或即將降清的漢人,那也得不償失啊!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李自成也向身邊衆人詢問李信的用意,這確確實實是震憾了他。
各人衆說紛紜,李自成總感覺沒說到點子上,這時見着高一功一副欲言又止之色,不禁問道:“一功,你可明話說?儘管說來。”
“這……”
高一功遲疑半晌,才拱手道:“臣不敢!”
李自成大度的揮了揮手:“說,孤恕你無罪!”
“也罷!”
高一功猛一咬牙:“臣以爲,李公子當衆吊死洪承疇的家人,或有給皇上看,殺雞儆猴之意。”
“高一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皇上比作猢猻?”
牛金星面色一沉,喝斥道。
“無妨,繼續說!”
李自成倒是不以爲意。
高一功陰毒的瞥了眼牛金星,接着道:“洪承疇降了滿清,並引滿清入關,因此李公子殺他全家,如今皇上擁重兵於釣魚臺,多爾袞必來勸降,他殺洪家人是爲警告皇上,若降了滿清或與滿清合作,將來……必有清算之時。”
“呵~~”
李自成呵的笑道:“孤與他生來對立,難道孤不與滿洲人聯手,他就能放過孤?”
高一功道:“李公子時常說,他與皇上您並無刻骨深仇,將來若是他得了天下,可許皇上您做個富家翁,富貴一生,臣看此言倒是不假。”
“哈哈哈哈~~”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這麼說,孤還得承他的情嘍!”
“哈哈哈哈~~”
羣臣衆將,均是仰天大笑。
……
乾清宮!
崇禎也聽得了來報,負手於殿內來回走的不停,臉面有惋惜,痛恨之色交織。
周後從旁勸道:“皇上,洪承疇雖然降清,但其家人也罪不該死,那李司令倒是挺狠的呢,居然在兩軍陣前殺了洪承疇全家。”
“哼!”
崇禎哼了一聲:“洪承疇降了虜賊雖情有可原,他就該做個王猛或是徐庶,可他竟給多爾袞出謀劃策,引兵入關,倘若是朕,也要殺他九族,殺的好!”
“哎~~”
周後幽幽嘆了口氣。
不知不覺中,天色黑了,今日發生的事情,給了多爾袞極大的震憾,讓他意識到了李信心狠手辣的另一面,如今洪承疇兩眼紅通通,一把鼻涕一把淚,還在悲哭不止,吳三桂則是剛剛甦醒,尤如大病一場。
但更令他擔憂的,是人心有了浮動。
第一天撥營過來,就遭了當頭棒喝,銳氣被生生打了下場,怒火燒了上來,滿洲軍中,到處都是請戰聲,不時有將領成羣結隊的找他請戰,可是眼下並不是決戰的時機,至少在拉攏到李自成之前,不適合與蕩寇軍決戰。
而且蕩寇軍槍炮的犀利也讓他心驚,對付這類遠程打擊,要點是不能被嚇着,更不能半途而退,必須要全軍一擁而上,付出了諾大代價才能衝入敵陣當中,發揮出冷兵器的的優勢。
以清軍的構成來說,顯然是漢軍最適合當先登,但問題是,漢軍兩大要員,吳三桂與洪承疇都吃了大虧,而滿清對此竟沒個說法,難免會有些雜音。
老實說,李信動輒殺人全家的狠厲手段確實嚇住了一批人,也有些人覺得自己的地位低,反正是給滿洲人當奴才,打了勝仗和自己沒關係,榮譽與獎賞都歸於滿洲人,士氣下降的厲害。
同時,多爾袞在滿清是有政敵的,今日吃了大虧,如不能扳回一陣,會給他的政敵抓住中傷的機會。
畢竟他不是皇帝卻大權在握,總會有人不服氣,再論起功勞,對內的治政之功歸於皇太極,這是滿清內部的共識,而對外的征戰之功,多爾袞並沒有可圈可點之處,所以從理論上來說,最好的辦法是忍住這口氣,先與李自成達同協議,再合擊李信,但是從現實處境來看,多爾袞又必須有所行動。
“那些洪家人的屍體怎樣了?”
多爾袞轉頭問道。
一名太監道:“回攝政王爺,信賊大軍退走時,並未將屍體丟下,而是連同絞架一起帶走,置放在了營前一里處。”
多爾袞沉吟片刻,又道:“傳令,命豪格領本部兵馬,於今夜奪回洪家人屍體!”
“喳!”
太監施禮離去,去往圖格營中宣旨。
“他孃的,多爾袞狗賊要害我!”
太監前腳剛走,豪格就勃然大怒!
聞訊趕來的索尼、圖賴和鰲拜現出了同情之色。
索尼是正黃旗人,不服多爾袞,曾在皇太極死後與多爾袞爭議過立新君之事,圖賴也是正黃旗人,擔任巴牙喇章軍,鰲拜是鑲黃旗人,作戰勇猛,天生神力,深得皇太極喜愛,被譽爲滿洲第一勇士,這三人都支持豪格。
豪格瞥了眼過去,又怒道:“那信賊把屍體掛在營前,擺明是了等人去劫,他必有伏兵,多爾袞害我,他想滅了我的正藍旗,如今大敵當頭,此獠竟如此狹隘,豈能擔當大事?”
鰲拜哼道:“老子就看不慣他的作派,要不咱們哥兒幾個一超去質問他,縱然要派兵搶回屍體,也得由各旗均攤,憑什麼由正藍旗一家出兵。”
圖賴也不憤道:“那些屍體是洪奴才的家人,要搶也得由漢軍旗去搶,與老子們何干?”
“誒~~”
索尼揮揮手道:“莫要意氣用事,攝政王大權在握,容不得人悖逆,王爺莫要忘了,就因你兩句牢騷,他便抓住不放,於衆人前折辱於你,今次若是抗命,豈不是正好給他了斬掉王爺的口實?”
豪格立刻現出了恨恨之色,如果多爾袞站面前,他都擔心自己會不會撥刀把這畜生砍死?
索尼又道:“雖然那賊信必然設伏,但是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要訣在於隱秘和快,只要手腳足夠乾淨,足夠快,還是有幾分把握的,總之,王爺不僅不能怯戰,還要一心求勝,絕不能犯在多爾袞手上,眼下還需要隱忍,只要王爺不給他拿到口實,早晚會等到此賊被清算的那一日到來!”
“也罷,老子就讓一讓他!”
豪格狠狠吐了口濁氣出來!
三人不便久留,很快告辭離去,豪格立刻着手做起了準備。
正藍旗原是上三旗之一,阿巴泰第六次入寇時,實力未損,雖然被多爾袞強行降入了下五旗,又奪走了七個牛錄,卻仍有32個牛錄的兵力,且是滿編,計9600人,由六個甲喇額真統領,豪格爲怕有人扯後腿,挑選了其中最爲忠心的三人跟着自己去搶回屍體,合計四千五百兵力。
四更天,一行人牽着馬,摸着黑緩緩出了清軍大營,守門的兵丁看着他們,現出了同情之色,暗道怕是有去無回吶,同時也對多爾袞生出了不滿。
畢竟不管怎麼說,正藍旗是地地道道的滿洲人,縱然多爾袞想害豪格,卻也不必拿滿洲人去送死啊,尤其還是爲了卑賤的漢人。
好吧,倘若爲活人也能忍了,可那邊吊着的,是一溜排屍體啊。
很多都不理解,搶回屍體有什麼用?還要搭上滿洲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