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國丈說出這麼無恥的話,周菡氣的臉都變色了。
孫荻當即哼道:”說的那麼好聽,你事先有問過我娘麼?“
周國丈不以爲然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古來便是如此,我爲你娘牽線搭橋,有什麼不對?”
“你……”
孫荻氣的說不出話來。
周菡把孫荻拉到後面,冷聲道:“既然如此,侄女就多謝伯父的好意了。”
“好說,好說!”
周國丈哈哈一笑,便道:“侄女啊,伯父年紀大了,經不得奔波,你看……能不能和攝政王說說,不要去海外?”
周菡給氣笑了,哼了聲:“請伯父見諒,李公子向來公私分明,定然不會同意的。”
周國丈追問道:“你又沒提,怎麼會知道,再說攝政王讓你掌管帳目,如此重要之事都交給你,理當對你寵愛有加,這麼點小事難道你都辦不好,或者說不願辦?
我知道,你還在埋怨你伯父,我也承認這事確實是有欠考慮,可你不是也因禍得福麼?若非你離京出走,又怎麼會遇到攝政王?再說我們到底是一家人啊,自家人不指望自家人,還能指望誰?伯父的家產已經沒了,只希望能留在京城安渡晚年啊!”
這話連周後都似乎聽不下去了,臊的滿臉通紅,望向周菡的目光中滿是歉意。
“哼!”
孫荻哼道:“一大把年紀了,虧你能說出這種話,你是大明皇帝的親戚,皇親勳貴與國同祚,難道不應該跟着崇禎去海外開國嗎?我看你哪裡老了,面色紅潤,腰板挺直,說話中氣十足,好的很嘛!”
周國丈根本不理孫荻,只是看着周菡道:“侄女,難道你真不認伯父這個親戚?”
周菡道:“伯父,你莫要逼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若真的想留下來,可以等李公子回來去找他,侄女實在是無能爲力,請伯父見諒!”
“好,好!”
周國丈大怒,指着周菡道:“想不到我家竟有你這種人,也罷,老夫縱是死在域外,也不會再求你了,哼!”
說着,袖子一甩,就轉身而去。
周後帶着絲歉意道:“妹妹,實在是對不住啊,我也沒想到父親會突然過來,哎,說到底還是宮裡沒了規矩,父親也是怒極,你可千萬別放在心裡啊。”
周菡勉強笑道:“不礙事的,我倒是能理解伯父,畢竟海外什麼情況誰都不清楚,如伯父這類安逸慣了的,心有畏懼也屬尋常。”
周後陪着嘆了口氣:“是啊,父親確實做了些不應該做的事,但他畢竟年紀大了,又有老寒腿,坐那麼久的海船,就怕風浪溼氣侵襲,那痛苦就不是人能承受的,更何況近幾個月來,父親每日編織漁網,手都不知割破了多少次,我這做女兒的,想着心裡都難受,可實在是無能爲力啊。”
張皇后站一邊,暗暗冷笑。
難怪會請周菡進宮呢,原來還是爲了她那個父親能留在北京,不用再去服勞役,父女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好算計啊。
流放還很遙遠,要在數年後,但是服勞役是最要命的,皇親國戚,都是十指不食陽春水的人,如今卻天天干活,活還特別重,皮都掉了一層,和服苦役有什麼區別?
除了崇禎夫妻不用服役,就連宗室諸王都跑不了。
雖然服役的時候不會受皮肉之苦,卻動不動挨訓,以往的一幫泥腿子,現在站自己面前破口大罵,誰能受得了?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痛不欲生,精神上也飽受摧殘。
其實張皇后較爲患得患失,她希望周菡被說動,放周國丈全家一馬,如此一來,她也有機會爲她張家求情,但如果只是周國丈家被赦免的話,她又不願意了。
畢竟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是普遍人性,今日見周菡沒什麼表示,她就知道此事不可行,心裡又有了些快意,反正我家落不到好,不如大家一起被流放,一起幹苦力,我不好,大家都別好。
果然,周菡有些後悔進宮了,看了眼時間,便道:“表姐,我該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吧。”
“現在就要走?”
周後很是驚訝。
“嗯~~”
周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財務上的事情特別多,家裡還有個孩子,實在是沒法多留,表姐見諒了。”
周後可不想放周菡走,她老父的事情還沒着落呢,周國丈年紀大了,不能一個人留下來,幾個兒子也得留下,就等於一家人都留下了。
可是她也不敢強留周菡,於是眼珠子轉了轉,便笑道:“既然妹妹要走,那我就不留你了,對了,媺娖呀,你和阿荻年齡差不多,平時你在宮裡又沒什麼說上話的人,我看你們相處倒是挺好的,你們可得多多來往纔是呀。”
“嗯!”
孫荻猛點頭道:“我也沒什麼能說得上話的,長平,不如我帶你出宮去玩吧,外面可比裡面熱鬧多了。”
“這……”
長平公主心動了,回頭看向了她的母親。
周後也有些猶豫。
孫荻連忙道:“大姑不用擔心,現在街頭的治安比原來好多啦,李公子狠狠整治了一下,女孩子單獨出門都沒關係,而且會有紅姨的女兵跟着我們的。”
“那好吧,天黑之前要回來!”
周後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娘,女兒知道啦!”
長平公主歡喜的點頭應下,隨即就與周菡和孫荻向外走去。
孫荻十四歲,長平公主十六歲,兩個女孩子倒也年歲相當,手挽着手,親熱的很,周菡暗暗點着頭,她也希望孫荻能有個伴啊,要不然總是和李信混在一起,以前年齡小沒關係,現在漸漸大了,不大合適。
甚至她還想到,幫長平說個好人家,留在北京,與孫荻做一輩子的閨蜜。
……
距離蕩寇軍攻取張家口已經有了將近一個月了,十二月份,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塞北飄起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放眼望去,草原上一片片白茫茫。
李信沒有住在城裡,因爲城裡的血腥味至今都未散去,只能在城外安營紮寨。
柳如是、卞玉京與顧橫波均是一襲白狐裘,在潔白的草原上,顧盼生姿,其中卞玉京緊緊偎着李信,俏面寫滿了幸福。
以往有高桂英陪着李信,但是高桂英懷了孕了,因此這次出行,由卞玉京服侍李信是誰都清楚的事,一切水到渠成,與寇白門稍爲矜持相比,卞玉京就大膽的多,在剛剛攻下張家口沒多久,就把自己給了李信。
顧橫波又羨慕又妒忌,還有些焦急,這時沒話找話般的問道:“李公子,按理說多爾袞也快來了吧,怎麼到現在都不見影子?”
柳如是猜測道:“也許多爾袞繞道蒙古腹地回遼東了,畢竟覺華島已經被陳將軍收復,多爾袞不會放心別人,只能由他自己親自指揮,攻打覺華島,而且他連遭敗仗,絕不願在這時候與公子你決戰。”
李信頓時心裡格登一下,他越想越有可能,閃爍的目光望向了茫茫草原。
突有兩騎踏着雪從草原深處馳來,這並不是親衛連的戰士,而是蒙古人,蒙古人除了上層貴族,懂漢語的不多,去草原上打探消息,還是用蒙古人最爲恰當。
那兩名蒙古人下了馬,和額哲講了一陣蒙古話,額哲隨即和李信道:“多爾袞繞道科爾沁回了遼東,大約十天前,有蒙古牧人看見清軍十餘萬兵馬在科爾沁出現過。”
“他孃的!”
李信不憤的罵了句。
這其實就是在草原上作戰的無奈。
中原王朝每每兵強馬壯時,與塞外遊牧民族作戰的難處不在於如何擊潰,而是如何尋找遊牧騎兵的主力,朱棣五徵蒙古,沒有取得大的勝利,歸根結底,就是很難尋找到蒙古的主力決戰。
畢竟草原茫茫,哪個方向都能跑,零星的牧民則是最好的耳目,縱然中原軍隊把沿途的牧民都殺光,也難保不會有漏網之漁。
漢武帝與匈奴作戰耗盡了國力,實際上真正的戰爭消耗並不大,主要是途中的損耗太多,朱棣也同樣如此,而李信更談不上兵強馬壯,雖然他隱有預感多爾袞也許不會沿長城回返,但是他不敢在隆冬時節冒然進入草原深處,只能在張家口守株待兔,結果多爾袞真是繞道蒙古。
科爾泌位於現今的內蒙古通遼市,距離張家口近兩千裡,十天前發現清軍在科爾沁出現,即便現在去追擊,也來不及了。
“攝政王?”
額哲有些不安的看向李信。
李信擺擺手道:“多爾袞回到瀋陽,必然會對覺華島用兵,既然我沒能在張家口堵住他,那麼在寧遠也一樣,你放心,暫時多爾袞顧不上察哈爾,我親自去天津,會留一部分兵力助你收復察哈爾。”
“多謝攝政王!”
額哲想想也是,拱手稱謝。
李信又喚道:“費三,我留兩個炮兵團,三個步兵旅給你,任你爲宣張衛戍區司令,駐節宣府,你的任務是充分配合額哲收復察哈爾。”
“得令!”
費三心中一喜,抱拳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