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
莫佑琛確定喊的一定不是他們那個廚藝不佳的李柏。
問題在於爲什麼那個書童模樣的少年也叫做李柏?
換做一年前的莫佑琛, 他或許會催眠自己這不過是個同名同姓的人罷了,可在經歷了無盡之門後,莫佑琛可以確定這絕對又是一條和他們這羣人息息相關的線索。
之前的任務, 李柏沒有和他們同甘共苦過, 想來他們這羣人裡似乎只有李柏一人一直置身事外, 而從李柏剛纔的反應來看, 這畫裡的一切沒準和他有關聯。
莫佑琛心說, 今年可真是奇了,這是打算要把黃雀所有人的底細都給徹底扒乾淨了?
那叫做李柏的書童又說道:“公子,秦公子差了書童傳話, 說午時三刻在煙銘居候着你,讓你務必要到, 還說了帶着極好極好的東西。”
那個聲音說道, 帶着不屑, “秦珎能帶什麼好東西來,無非是些絕版的書籍或者是名家手跡, 我猜他想要換什麼,我纔不捨得割愛。”
李柏笑道:“公子願不願意換是一回事,這秦公子和公子您是多年的交情了,他喊你去,你不去總是不成的。”
莫佑琛覺得這書童的話在理, 他往窗櫺處走近了些, 想着反正也沒人看得見他, 這支起的窗櫺偏巧把房間裡的場景露了個半, 那個叫做李柏的書童並沒有坐在椅子上, 手裡捧着幾本書,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而那個被他喚做公子的人正背對着莫佑琛。
那人說道:“也是,罷了罷了,秦珎這人執着的很,看上的東西非要到手不成,記得以前看中了我的一把摺扇,竟然拿了古玉的硯臺來換。你說的對,相交一場,不去總是不合適的,我就去看看吧,不換不就好了。”
那人起身,整了整微微有些褶皺的長衫,“李柏,你不必跟我去了,你要有自己的事,隨意就好。”
李柏點頭謝道:“多謝公子,我先退下了。”
莫佑琛看着他走遠了,又看着還在屋裡的那位公子,一時拿不準主意該如何是好,他莫名有個衝動想跟着這公子出去一看,卻想着李柏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總要先找着了他纔好。
這麼想着莫佑琛又回到了方纔的庭院裡,想看看李柏是否回到了那裡。
庭院裡沒有黃雀的李柏,倒是那個同名同姓的書童李柏坐在石凳上,手裡翻閱着書籍,看得非常的投入。
莫佑琛沒轍,他還弄不清這畫中一切的由來,坦白而言他都不知道要如何離開,無論換做了是誰,哪怕是殷執,都不會這麼給他添亂的。
正想着要是李柏是跑出了這個宅子,他就要去外頭尋他了,突然聽到那書童說道:“我家公子當真是好人,從沒苛待過下人,人好脾氣也好,這裡對我來說的確是個好差事,只是我總不能這樣過一輩子。”
他到底在和誰說話?
莫佑琛感覺到了一絲妖氣,是幾乎未能察覺到的妖氣,他也感受不到有任何的攻擊力,這個庭院有問題,莫非是畫中的女子?
那書童放下了書籍,微微側過了頭,若有所思道:“我家世代以廚藝相傳,到了我這代,怕是要廢了。”
莫佑琛所見之處的確沒半個人影,連鬼影子也沒,書童的目光在一旁的花叢之中,那都是些叫不上名的野花野草,紅的綠的開滿了一罈,在那紅紅綠綠中,有一朵花吸引了莫佑琛的注意。
這不是什麼名花,可和其他野花一比,倒是有那麼點的不同,至於是哪裡的不同,莫佑琛也說不上來,或者應該說這花有股人的氣息,仿若是活的一般。
就在此時,一個女聲響起,“怎會?李柏你恪守本分,忠心侍主,你不僅是莫公子的伴讀,還時常給他做點心,聞着香味就知道是極好的手藝。”
書童搖了搖頭,“和我阿爹的比起來,連十分之一也未及,我阿爹在世時曾是宮廷御廚,阿爹離世後家道中落,而我阿孃覺得我此生就該平安渡過,她將我送來給公子做伴讀,一來是知道這是戶好人家,二來也希望我有個安穩之所,當差一輩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你不想這樣過一輩子?我覺得你自己的想法纔是最重要的,你以前還說過想考科舉走仕途。”
書童的臉一紅,頗有些不好意思,“我雖愛讀書,可也實在是沒什麼機會,公子給了我不少書,不做個睜眼瞎罷了。”
女聲笑了起來,清脆悅耳宛如銀鈴碰撞,“纔不是呢,我可喜歡聽你念詩了,雖然我聽不懂,可是你念起來就是好聽,你可否把上次的詩詞再念來於我聽一次?”
書童點點頭,開口道:“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好聽!這句詩詞是何解?”
“鍾情於一人,表達的是忠貞和懷念之情。”
“日後你教我念書,唸詩,可好?”
“好。”
“我也想嚐嚐你的好手藝,不知此生有沒有這等榮幸了。”
書童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便又開始了念起了詩。
莫佑琛終於明白,這不是什麼人,這裡哪兒會有什麼人,這是妖,準確來說是朵不知名的花妖。
萬物皆有靈,也就是說即便是棵草,是朵花,是棵樹,如果沾染人氣久了,便會有了人氣,就會成精成妖。
想必這棵小花就是在這院子裡呆久了,被書童那日日夜夜沒玩沒了的唸書給薰染了,變成了花妖。正常情況來說,這樣的小妖是沒有殺傷力的,不存在害人的本質。
莫佑琛看這書童唸書念得投入,和這靜謐之景倒也相得益彰,果然歲月靜好這四字真不看同類,只要是互相懂得的人,那就是最適合的。
莫佑琛上哪兒都找不到李柏,反正這裡也沒人看得見他,還是很隨心的,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回去的辦法,也不可能留李柏一人在這裡,索性就離開了這院子。
長街柳岸,民屋商鋪,白牆灰瓦,這裡和木匣子裡,還有落照的景象絲毫不像,倒是和書本,還有各種歷史影像裡的場景如出一轍了。
莫佑琛心裡頓時複雜了起來,他隱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這裡難道又何他自己有關了?
稀裡糊塗繞着長街走了大半,煙銘居三個大字映入眼簾,這不就是剛纔書童那主子要和一個叫什麼秦公子會面的地方。
莫佑琛莫名地有了種奇異的感覺,一腳跨入了煙銘居。
青煙繚繞,品茗獨處,這裡是茶樓。
一樓是個熱鬧的小角,說書人正唾沫飛濺地津津有味地說着故事,引得周圍拍手叫好,其餘的地方就比較安靜了,無非就是靜靜品茶,你有來言,我有去語地嘮嗑着。莫佑琛雖然沒見到剛纔那公子的相貌,但是對其穿着也是有印象的,一樓並沒有,遂即往二樓走去。
雅間都在二樓,莫佑琛正想着要怎麼辦的時候,一位店小二端着上好的茶水和點心,打開了一間雅座的門。
“客官,您的茶水來咯,還請慢用。”
莫佑琛覺得這世界太令人驚悚了!
這間雅間的客人就是書童的主人,而他長着一張和莫佑琛一模一樣的臉。
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又是關乎他哪一輩子的事。
趁着小二哥開門送水的間隙,莫佑琛閃身入了雅間,細細地打量起曾經的自己。
模樣還是很英俊,莫佑琛得意地發現自己果然是什麼髮型什麼衣着都能hold住的人,顏值和氣質都沒得挑剔。
“莫公子,佑琛兄,那件事你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
“哎,喊我幹嘛!”莫佑琛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緊接着,臥槽,等等,他們都看不見他,又怎麼會喊他名字,莫非。。。
果然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笑道:“秦公子,秦珎兄,恕我抱歉了,我那院子裡你看中什麼都有的談,唯獨那樣東西不行。”
莫佑琛不僅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而且連名字都一模一樣,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這個代入感實在太強了。
對面坐着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公子,眉眼間似曾相識,可是莫佑琛一時實在想不起,也無心去想,誰能給他解釋下這個情況是幾個意思。
秦珎擺了擺手,“萬事別先說得這麼絕對,你先瞧瞧我這次弄來的是什麼好東西。”
一副山水畫被裱在精緻的卷軸中,墨香間還留存着說不清的幽香味。
莫公子隨意地一撇,須臾,瞪大了雙眼,吃驚道:“你是怎麼弄來的?”
秦珎不禁得意,“天機不可泄露,這份禮夠大了吧。”
莫佑琛不懂字畫,反正和楊翊在一起的那些年,他是半分的藝術細胞都沒有生長,反而越看越覺非主流,不如實際些漂亮的東西能惹他眼。
這位莫公子心裡咯噔了下,本來以爲這秦珎充其量能拿出手的都是高價買來的瓷器和擺設,竟然能拿出這副山水畫,實在是歎爲觀止。
這畫是名家手筆,之所以這麼稀罕是因爲真跡已經留存不多了,極其難尋,屬於有銀子也難尋的寶貝,最重要的事畫畫用的墨水,自帶着股優雅的清香,不知是如何調配的。莫公子的孃親對此名家的畫作非常着迷,莫老爺曾在去年花了高價尋到了一副真跡,可惜不小心被他和其他廢紙一起燒了,爲了這事莫公子一個月都不敢回家,在秦珎府上借住着。
秦珎知道這莫佑琛非常地尊重爹孃,勢必想爲母親再尋一副真跡回來,老實說秦珎對這些也是不懂行的,反正在他眼裡,凡事能派得上用處的纔是寶貝。
秦珎繼續忽悠,“大孝子,怎麼樣,我爲你尋這幅真跡也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的,你就鬆一鬆口,換了吧,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的爲人你還不清楚?我又不會虧待了它。”
莫佑琛看到自己的前世眉頭緊鎖,嘴脣微擰,顯然內心掙扎萬分。
終於咬了咬脣,毅然開口道:“不換!”
秦珎估計也是萬萬沒想到這齣戲,愣直了眼,“佑琛兄,你太不厚道了,我找了這麼久,你一句不換。。。”
莫公子顯然不想自己再繼續掙扎,起身準備告辭了,“秦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它對我而言實在太過重要,輕易交換不得,有勞你費心了,抱歉。”
秦珎傻眼了,他原本十分裡有九分的把握能交易成功,沒想到又是一場空,心裡實在有些憋屈,又想到怕是無論什麼好東西,莫佑琛都不會拿來換了,眼瞅着高價得來的名畫完全變成了廉價之物,罷了罷了。
“佑琛兄,你別走啊,不換就不換吧,這畫就送給你了,就當我送給莫夫人的禮物好了。”
事情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連莫佑琛都覺得非常的可笑,這人的性格有意思。
莫公子已經走到了門邊了,硬生生頓住了腳步,他可沒想佔便宜,可這突然這麼一送,心裡頓時不爽快了。
秦珎覺得這好兄弟也是固執的,反正就一副畫罷了,千金還難買心頭好了,無所謂啦。
“看來我這輩子是交換不到了,那我偶爾登門拜訪瞧一眼,成不成?”
莫公子是不可能再推脫了,遂即點點頭。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們這就走。”
“我,我不知道它有沒有回來。。。”
秦珎繼續傻眼:“你竟然是放養的?簡直暴殄天物啊!佑琛兄,不如你考慮考慮給我吧!”
“容我拒絕。”
莫佑琛站在一邊,更是好奇了,你們想交換的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