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了桌,小戶人家也不講究一些虛禮,便都圍坐在一起用膳。
淺淺觀察所得,藍夫人溫婉到了沒有聲音的地步,除了最開始和她們打了招呼,自始自終便端着一張笑顏看着她們說話。
她就連菜都不怎麼伸手去夾,還是藍冉瑩會時不時夾菜到她的碗裡,若是夾得頻繁了,藍夫人便會用一種哀求的眼光去望藍冉瑩。
藍冉瑩眼裡閃過一抹難過,臉上卻不會顯露出來,只是明顯她也不太動筷子了,淺淺覺得有趣,便一直觀察着這對母女。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藍夫人看向她,怔了下問:“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藍夫人話問了出來,一桌人都靜了下來,望向她們倆,藍夫人更是緊張的捏緊了筷子,好像淺淺的話十分的重要,掌握了她的死殺大權似的。
“不是,飯菜很好吃!我是覺得藍伯母特別的溫婉,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溫婉又漂亮的女子,纔會多看了幾眼,還望伯母不要見怪纔好。”
藍夫人怔了下,臉色慢慢浮起酡紅。
淺淺動手夾了幾筷子肉放到藍夫人的碗裡,還笑吟吟的說:“伯母多吃一些,你做菜辛苦了。”
藍夫人十分感動的看了眼淺淺,低聲道:“不辛苦,你們喜歡就好。”
藍冉瑩目光復雜的看了眼淺淺,更多的是感激,她忙趁機附和,又夾了幾筷子的肉放到藍夫人的碗裡,笑道:“言姑娘說得對,娘辛苦了!”
藍夫人笑望藍冉瑩,“不要給娘夾菜了,你自己多吃一點!”
“你也多吃一些!”藍夫人回眸對淺淺笑道,不望招呼她。
小小的插曲,很快又淹沒在藍夫子和二郎的笑聲當中,藍夫人也恢復了沉默不語的樣子,不過這回淺淺再望她時,她會回以一笑。
淺淺看藍夫人慢嚼細嚥,一塊肉片要嘗許久的樣子,並不像是餐桌上的禮儀,講究食不言這些,反倒是在用心的品嚐這些菜色。
再看藍夫人露出來的手腕又特別的細小,淺淺都覺得十分的憐惜,再加上她對藍夫人的好感,她溫柔的就像水似的。
淺淺主動親近,又夾了幾筷子菜放到藍夫人的碗裡,笑着打趣說:“伯母要吃快一點,慢了菜都被他們搶光了。”
藍夫人端着飯碗的手一僵,慌亂的看了一眼藍夫子,見他看了過來,又急忙的將腦袋低垂,小聲的對淺淺說道:“我夠了,言姑娘自己多吃一點,若是不夠,我再去炒兩個小菜來。”
藍夫人說罷,便放下碗筷,淺淺一上按住了她的手說:“不用了!夠吃了,我是看伯母吃得少,心裡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若是我們來吃飯,害得你吃不飽就不好了。”
藍夫人急得眼眶微紅的說:“沒有,沒有,我已經吃飽了!”
淺淺怔了下,不知道藍夫人這是怎麼了,她不過是好心好意的夾菜,又見她不自然這纔打趣了一聲,怎麼藍夫人表現得這麼慌。
“我平時在家裡就是一個大飯桶,娘也是經常省了她的給我吃,沒想到今天要伯母省了給我吃,都怪我嘴讒,伯母的菜做得太好吃了,我都停不下筷子了。”二郎憨憨的笑着,緩和着氣氛。
藍夫子皺着眉看向藍夫人,“你這是做什麼,顯得小家子氣,菜不夠就再炒兩個來,你省了自己這口不吃,這不是讓客人笑話嗎?”
藍夫人忙應聲:“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藍冉瑩心疼的抱住藍夫人嬌小的身子安撫說:“娘,爹的意思是讓你多吃一點,爹是心疼你,對吧,爹?”
藍冉瑩問藍夫子話時,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因爲她清楚藍夫子會給出什麼樣的回答。
就聽藍夫子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嗯,你也多吃一點!”
淺淺眼神睃來睃去,覺得這一幕有些玩味,她側目對真真揚了揚眉,就見她也是滿臉猜疑的樣子。
藍夫子一句你也多吃一點,就像特赦一樣,她能感覺到離得她近的藍夫人在瞬間鬆了口氣的感覺。
酒過三巡,藍夫子和二郎都有醉意,穆清倒是眼神清明的看着倆人,他們說再幹杯,他也就陪着喝,好像入肚的不是酒,而是水似的。
夜色漸濃,淺淺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對二郎說道:“哥,我們該回去了,不要耽誤藍夫子休息了。”
藍夫子大着舌說:“沒事沒事,我們喝,再喝……”
淺淺看向一邊的藍夫人,示意她過來拉人,可是眼神使了幾次,藍夫人只當是沒有看到,默默的垂了眼。
淺淺不解的皺了下眉,總覺得這位藍夫人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出聲道:“穆清,扶着我二哥走了。”
穆清眼神清明的扶着二郎就站了起來,二郎手裡還端着杯子,一副還要人添酒的模樣。
“藍伯母,藍姑娘,今日謝謝你們招待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啊!”淺淺回身對藍夫人和藍冉瑩說道。
兩人均是點點頭,並未多留。
藍姑娘起身過來,並說:“我送你們出去吧!”
“多謝!”淺淺和真真兩人牽手跟在藍冉瑩身後左邊,穆清攙扶着二郎跟在藍冉瑩身後右邊。
才走兩步,藍夫子就追了上來,一下拉住了二郎的胳膊,大笑說:“不要走,我們決戰到天亮。”
淺淺怔了下,覺得這句話好耳熟,想了下才恍然大悟,這不是某鬥地主裡面的臺詞嗎?
淺淺當即臉就黑了一半,十分無語的看着藍夫子,他這酒品可真差啊!
“藍伯母,藍夫子好像醉了,你先扶他回屋裡休息吧!”
藍夫人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下,小碎步走了過來,低聲扶着藍夫子的手臂道:“明天再喝好了,言公子明兒一早還要上工,不要耽誤了他們。”
藍夫子一聽藍夫人的聲音,就惱怒的揮開她的手,大聲喝斥:“男人做事,女人哪有插嘴的餘地。”
藍夫子手勁大,用力一揮,弱如蒲柳的藍夫人便倒退兩步,一副險些摔倒在地的模樣。
淺淺趕緊將人扶住,就見懷裡的藍夫人一臉蒼白,緊閉了雙眼。
“伯母,小心!”
淺淺的聲音響起,藍夫人睜眼,鬆了口氣,氣息微弱的說道:“謝謝!”
“娘,沒事吧?沒哪裡受傷吧?”藍冉瑩快步過來,一下抱過藍夫人,上下查看。
“我沒事,別擔心!”藍夫人低聲安撫,捏了捏藍冉瑩的手臂。
藍冉瑩咬着牙,像是在剋制什麼似的,擡臉時,笑容像被朦朧的月光籠罩了一絲黑暗。
“我送你們出去。”
這一次,藍夫子安靜了,鬧的卻是二郎。
在門口,他緊握住藍冉瑩的手,一臉急切的說:“藍姑娘,我、我很喜歡你,想討你做媳婦。”
藍冉瑩微怒的撥開了穆清的手,餘光瞥見某人的身影,又是一臉虛僞的羞憤,“言公子還請自重。”
淺淺揚了揚眉,也沒有點破,只是勸着自家二哥。
“二哥回去了,藍姑娘可不喜歡酒鬼,以後不許再喝酒了,清楚嗎?”
二郎眼一怔,望着藍姑娘保證說:“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你喜歡什麼,我就做什麼,你不喜歡,我就不做什麼,我學我妹夫一樣,肯定也讓你像我妹妹一樣幸福。”
藍冉瑩眼裡的怒散開,微有迷茫,看了眼穆清和淺淺,卻是難堪的瞥開了視線。
同桌吃了一頓飯,只要不是瞎子,自然都看得出來,淺淺他們這對小夫妻的感情如何,這樣的感情,是藍冉瑩嚮往卻不敢奢望的。
“你喝多了,先回去休息吧!”藍冉瑩聲音不自覺的輕柔了些許。
不待二郎再多說其他,便望着淺淺他們示意了一眼,直接將屋門關了起來。
淺淺笑着看了眼閉關的大門,對穆清說道:“把我哥弄上牛車。”
四人駕着牛車出了巷口,淺淺卻是獨自下了牛車,叮囑說:“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回去看看再來。”
真真忙跟着跳了下來,說:“我也要去看!”
淺淺皺了下眉,本來想讓真真留下來照顧這兩位醉漢的,但看穆清目光清明,便問:“你留在這裡照顧我二哥,有沒有問題?”
穆清乖巧的搖搖腦袋,還附上一個單純的笑容。
淺淺看他這樣,便清楚他也有了些許醉意,傾身上前在他脣上輕吻一下,誇獎道:“乖乖的,不要亂跑,就坐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好!”穆清好思緒清楚,不過就是面部的表情有些不受控制罷了。
淺淺和真真倆人一起折回到藍家,站在門口就能聽到裡面傳來咒罵聲,發脾氣的人自然是藍夫子。
“你們娘倆是什麼意思,我叫一個朋友回來吃飯,你們一個兩個沒有好臉色,是不是想死啊?”
藍冉瑩不滿的頂嘴,“爹,我們怎麼沒有好臉色了,你罵我就算了,你憑什麼罵娘,你一句話,娘今天就在廚房裡忙了一天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你看到你們這副衰樣,我就不滿意,我告訴你藍冉瑩,你敢給我弄砸了這事,我就打斷你的腿!”
藍冉瑩哭着說:“你打斷好了,反正你又不是沒有打過。”
“傻孩子,別說了,快別說了!”藍夫人一下抱住了藍冉瑩,低聲啜泣。
藍夫子又是一陣罵,倒也沒有動手,罵完發泄完的他,徑直回了屋裡。
真真拉了拉淺淺的衣袖,小聲說道:“這藍夫子還真是表明不一的人,我們若不是回頭來看,都不知道他關上門竟然對夫人女兒這麼差。”
淺淺笑了下,人不可面相,說的不就是這種人嘛!
“也沒有聽出什麼,怎麼辦?我們現在回去嗎?”
淺淺退後兩步看了眼,說:“一會兒我們翻牆進去。”
“啊?”真真看了眼房牆,搖了搖腦袋說:“我可翻不過去。”
淺淺也沒有指望真真翻過去,等會兒她先翻進去,然後再從裡面給真真開門。
她現在雖然不確定這一家子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剛纔藍夫子說了一句很明確的話,讓藍夫人她們不要壞了他的好事。顯然就是表明,藍夫子和二郎相交是有圖謀的。
等了一會兒,直到裡面沒有聲響,藍夫人母女倆都回了屋,淺淺這才翻牆而入將門打開,之後姐妹倆矮了身子,偷偷摸摸的到了藍冉瑩房間的窗下。
屋裡有微弱的燈光,顯然屋裡的人還沒有睡覺。
“冉冉,你也不要太倔了,我看言家人還不錯,不如你就聽了你爹的話吧!”屋裡是藍夫人細小的聲音,母女倆人顯然在說着什麼。
淺淺和真真對視一眼,淺淺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真真輕聲一點,別讓屋裡的人察覺到了。
藍夫人的聲音落下,就響起了藍冉瑩的嘆息聲。
“言二郎雖然目不識丁,但我看得出來他品性不錯,而且今晚與他同行的兩個妹妹看起來也是知書達禮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莊稼人那樣粗魯,而且觀他妹妹和妹夫相處,也能看出來,他們家應該是十分和睦溫馨的。”
藍夫人欣慰的說:“你也滿意就好,娘就怕你心裡覺得委屈。”
藍冉瑩反駁說:“娘,不是的!我不願意!正是因爲這樣,我纔不願意!”
“爲什麼?”藍夫人不解的低聲追問。
淺淺和真真也同時皺起了眉,屋裡倆人說話雖然隱晦,但明顯說的就是嫁娶的問題,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嫁人,不願意對方家庭過於和睦的。
藍冉瑩苦澀的說:“就是他們好,我纔要離他們遠一點,娘也是清楚爹的目的,我怎麼能成爲他的助力,而且爹這樣人,當了官也不可能是一個好官。”
“可就算不是二郎,也會是別人,與其這樣,你還不如選一個好一點的人家,至少你以後也能生活得容易一些!”藍夫人帶着哭音的勸着藍冉瑩。
她突然哭訴說:“都怪娘沒有本事,若是給你爹生了一個兒子,他也不會這麼對我們娘倆。”
藍冉瑩心中一痛,最恨的就是她不是男兒身,使得娘受盡了委屈。
“娘,你別說了,我還怨我爲什麼不是男子!若我是男子,家裡的一切肯定都不一樣,爹也不敢這樣對我們!”
母女倆說着,又是一頓哭。
淺淺和真真蹲在窗下,對視一眼,互相嘆息一聲,在彼此眼裡看到了憐憫之色。
裡面哭聲持續了好一會兒,藍冉瑩才即不滿又有些甜蜜的罵道:“這言二郎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我都已經清楚明白告訴了他,我不喜歡他,爲什麼他還要糾纏不放,還叫了他妹妹一起來。”
藍夫人驚訝的看着人藍冉瑩,怔了下才恍然道:“你竟然和他這樣說了,什麼時候說的啊?”
藍冉瑩不自然的撇開了視線,臉色酡紅的說道:“在第一次和他見面時,我就說了!”
“你這傻孩子!”藍夫人低低的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母女倆人又是一陣沉默,許久之後,藍夫人才一籌莫展的說:“可若不是二郎,就只能是商人了,不然找一個像你爹這樣的書生。”
“不!”藍冉瑩一口就否決說:“你絕對不要嫁給爹這樣的書生,我寧願嫁給言二郎。”
藍夫人詫異的看向藍冉瑩,期盼的問:“你是不是有點喜歡言二郎?”
“娘,你說什麼嘛!”藍冉瑩不自然的發出一聲嬌斥。
藍夫人卻是笑笑道:“言二郎長得濃眉大眼,雖然不如他妹夫那般好看,但是二郎這長相是最合適不過了,即好看,又不會讓別人太過惦記,而且身體看起來也好,最主要是他還很喜歡你,就是不識字而已,但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你不是說了,不願意嫁一個像你爹這樣的人嗎?我看二郎就是和你爹完全不一樣的人。”
藍冉瑩見藍夫人這麼擔憂她的事情,她也不好再把心事藏起來,只是隱晦的說道:“我對他倒有幾分好感,但就是因爲我覺得他不錯,我纔不想害他!她和我以前看到的男子不一樣,他的眼神我不知道怎麼說,雖然也很直白赤裸,但是卻不會讓我覺得噁心。”
“而且有本來掙銀子的也不是二郎,我看他和他妹妹的感情很好,以後若真是爲了我,再三向他妹妹拿銀子,他就算嘴上不怪我,以後他們兄妹感情生變了,日後怕也是會怨我的,既然是這樣的話,我何苦嫁給他,還不如直接找一門別的親事,反正對方不是真心待我好,我也就不用愧疚他。”
“你這傻孩子!”藍夫人抱着藍冉瑩哭了起來。
淺淺和真真聽到這裡,也不想再聽下去了,大致事情他們已經瞭解到了,雖然還不太清楚藍夫子到底是想要銀子幹什麼。
但想來是爲了當官,不然的話,你藍冉瑩不會特別提起,藍夫子以後當了官也不會是好官。
怕只怕是她當初豪放說出的一千兩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或者是通過媒婆的口傳出了一些什麼話,不然就是她在鎮上買的屋子,還是被一些察覺到了。
姐妹倆沒有引人注意的又溜出了藍家,一路走出巷口,到了牛車上面,真真才重重喘息一聲,開始說話。
“第一次做賊,嚇死我了,現在心都還在跳。”
淺淺回眸嬌斥:“人只要活着,心就會跳!”
真真嘟高了脣,“這跳法明明就不一樣嘛!”
淺淺沒有和真真辯,望向一邊已經睡着了的二郎無聲的嘆息了一下。
“二哥還好嗎?有沒有很鬧?”淺淺望向穆清,關懷二郎的時候,手也伸向了穆清的額,摸了摸說:“你也喝了許多酒,有沒有不舒服?”
穆清搖了搖首,拉下淺淺的手,一一回道:“你們走了,二哥就睡着了,我還好,就是有些口渴!”
“嗯!我們趕緊回去,今晚就在育幼院裡住。”
淺淺明白喝多了酒的人,都會有口渴的問題,也沒有多在路上耽誤,直接就回了育幼院。
淺淺先倒了杯茶給穆清,讓他舒服了,這才大家合力將二郎擡上了牀。
“今晚就你和二哥睡,我和真真睡!”
淺淺對穆清說道,穆清看了眼牀上的二郎,一臉的不樂意。
淺淺好笑的拍拍穆清的臉頰,哄道:“乖啦!就一晚而已,我現在去打水來給你洗手腳,好不好?”
穆清看了眼淺淺,又看了眼真真,再想了下育幼院裡也沒有收拾出多的房子,便只能勉強的應下。
淺淺拉着真真倆人出去,真真努了努嘴說:“姐夫可真黏你。”
淺淺笑得甜蜜又得意的說:“你以後能找一個這樣黏着你的相公,我也就不擔心你了!”
真真嘟高了脣,羞紅了臉說:“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我現在的事情還遠着,眼下最重要的是二哥!”
談起二郎,淺淺輕輕一嘆,無奈的說:“二哥並沒有告訴我們,藍姑娘已經拒絕了他的事情,可見二哥是極喜歡她了。”
“喜歡?能有多喜歡,不過才認識幾天而已。”真真不屑的撇撇脣,並不相信二郎就真的對藍姑娘情深似海了。
淺淺張了張脣,沒有反駁。
真真一臉篤定的說:“二哥喜歡她什麼,還不就是覺得她長得漂亮,能有多喜歡,以後遇到一個更漂亮的,二哥肯定就忘了她!”
淺淺不置一詞,默默打了盆水回了屋。
她替穆清擦洗手臉,真真跟在一邊照顧二郎,卻是不滿的嘟噥,“姐,你怎麼不回我的話啊!難道你不是這麼認爲的嗎?”
淺淺替穆清洗了手臉,又讓他泡了腳,這能將髒水端起往門口一潑,折回身說道:“我們都不是二哥,不能代替他否決他的感情,而且這樣說,我覺得對二哥是一種輕視。”
真真不滿的嘟高了脣,顯然不認同淺淺的話,不過倒也沒有反駁什麼。
姐妹倆照顧好他們,便去了隔壁的屋休息。等梳洗後再上牀,已經是一刻鐘後,真真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好了,別翻了,你不就是想清楚我有什麼打算麼!”淺淺嘆息一聲,這若是不和真真說清楚,她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真真翻身不高興的說:“姐你也真是的,早說開不就好了,我們姐妹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淺淺翻了翻白眼,真將她當神啊!她眼下心裡也是亂糟糟的,一時也是拿不定主意的。
今晚所見之事,能看出來藍姑娘的品性還不錯,還若是有這樣一門親家,也是極難處的。
而且很顯然能夠看得出來,藍冉瑩很孝順,而藍夫人又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以後藍夫子有什麼要求,使了藍夫人來說,或者用藍夫人說事,藍冉瑩是不可能拒絕得了的。
就像這一次,藍冉瑩明明就不希望她的婚姻成爲了她爹的踏腳石,但是藍冉瑩爲了她娘還是妥協了。
連這麼多的事情藍冉瑩都願意妥協,其他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畢竟女人,沒有什麼事,大得過終身大事。
“明天一早,我們和二哥談談,看他怎麼決定,若是他執意如此,又能虜獲藍冉瑩的芳心的話,我們就祝福他。”
真真一下坐了下來,不悅的嬌斥:“姐,你傻了吧!你聽不出來他們是什麼意思啊!你看看叔,想捐官做,開口就是找我們要三千兩,結了這樣一門親家,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淺淺伸手一扯,將真真拉倒躺在牀上。
“激動什麼,一切看二郎自己的決定,我相信二哥是懂分寸的人,看得清家裡的形勢,他不會做一些無理要求!”
真真輕嘲道:“反正一千兩是肯定會要的!”
淺淺沒好氣的在真真的額上敲了一下,罵道:“你以後成親,我都打算準備一萬兩的聘禮了,你二哥成親,我出一千兩怎麼了?”
真真委屈的看着淺淺,嘟脣道:“我哪有怎麼樣,又不是花我的銀子,我就是心疼姐啊!你的銀子得來也不容易,以後花費的地方多了,給哥花了也算了,但憑什麼是這樣一門岳家啊!”
淺淺嘆息一聲,她心裡哪裡會如意,但還是這麼一句話,萬事都得二郎如意順心纔好。
不然的話,就算她替二郎選了一位各方面都優秀的女子,卻抵不上二郎的不喜歡,這一切也是白搭的。
“好了,我知道你是緊張我的,但我有分寸的,夜已深!明兒再說。”淺淺說罷眯起了眼,翻過了身子,顯然不打算再聊這話題。
她也不是一個傻的,自然不可能任人予取予求。
真真憤憤不平的低咒,“你現在心軟,將來就有你後悔的,別怪我不提醒你!我覺得這樣的岳家,早晚還會牽連我們的兄妹感情,藍冉瑩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在這一點上,說得極對!”
淺淺眯起的微眸微微顫了顫,極輕的嘆息了一聲。
她能如何,難道真的強勢的去否決二郎的這一段感情嗎?
這畢竟是二郎第一次動心,若是處理不好,以後心裡可能就是一個不能觸碰的傷痕。她不敢自負的斷定,二郎就是一時興起,就是圖藍冉瑩長得漂亮。
有什麼,還是要等和二郎談過再說,但真正做決定的人還是二郎,畢竟這是他的感情路,她沒有資格替他去否定什麼。
真真雖然滿心的不憤,但折騰得太晚了,之後還是沉沉的睡去了,倒是淺淺徹底失眠,想到未來的路,更是塞心。
她如何不知道真真說的是對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和藍家一刀切乾淨,彼此之間也就不會再繁衍這麼多麻煩的事情。
臨近天亮,淺淺眯了下,便早早的起了身,去廚房做了滿滿一籠包子,這纔回屋裡重新收拾自己。
看到略有憔悴的臉色,淺淺用真真的粉微微化了一個淡妝,人瞬間看起來就精神了許多。
“淺姐姐,你是不是起身了?”沒多時,門口就響起了阿三的聲音。
淺淺起身開門,小聲道:“你真姐姐還在睡覺,有什麼事嗎?”
阿三彎了彎眼眸,笑說:“我看到廚房裡有包子,就知道肯定是淺姐姐你醒來了,大哥讓我來叫姐姐一起去吃早點。”
“嗯!”淺淺一笑,將門帶上,便和阿三一起去了偏廳用早膳。
早餐淺淺準備得不算豐富,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孩子倒也是極好了,有肉包子還有稀飯,一個個都吃得滿嘴都是。
“淺姐姐,正好你今兒在這裡,我要不要通知那些夫子來讓你過目一下?”
阿大放下筷子後詢問淺淺。
淺淺皺了下眉,說道:“暫時不用,過兩天再說,你和子衍當時詢問過他們學問的事情吧?”
阿大和子衍對視一眼,有些尷尬的說:“都問了,我們說的,他們都懂,但我們都覺得董夫子可能更適合我們一些。”
淺淺好奇的問道:“嗯?爲何?”
阿大擰了下眉,回憶道:“董夫子雖然上了年紀,但年輕的時候也是舉人出身,只不過後來沒有走科舉之路了,而且我看他註解的文章,見解很精闢獨特,而且淺顯易懂。”
淺淺點點頭,對這些古文,她是真的不懂,因此,也沒有多給意見,只道:“若是你們覺得他都好,便就用他好了。”
她本想過兩天你再看看,不過阿大和子衍都覺得董夫子好,她也就沒有什麼意見了,只要他們倆沒有歧義就行。
“淺姐姐不看看他嗎?你不是說要看他的人品嗎?”阿大不解的看向淺淺。
淺淺失笑,“人品哪裡是這麼容易就看出來的,目前有真才學也是行的,你先通知他來吧!一個人怎麼樣,在以後的日常中,你們就能看出來,若是品性不好的,你們就自己多注意一些,將人請走了,也別讓下面小的學壞了。”
“好!”阿大一口滿下,回想董夫子的樣子,倒是十分傾向信任他是一個善良之輩。
用過早點,阿大他們也各自忙各自的事情,現在雖然還沒有尋來夫子,但是一切的事情也開始上軌道了。
邱子衍他們聽了淺淺的意見,做了許多個沙盤,在上面教阿二他們識字是最適合不過了的。
這時候的紙張並不便宜,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是奢侈品,實在沒有必要如此浪費,還是等以後有了一些基礎,再開始到紙上練習。
邱子衍和阿大他們自做好沙盤起,每天都會教阿二他們識十個字,阿二他們即要一邊做事,又要一邊學習,倒也沒有聽誰說忙不過來,反而一張張小臉顯得朝氣蓬勃。
淺淺用過早點,在院子打起了五禽戲,姿勢並不好看,引得阿三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繞着圈的笑鬧。
“淺姐姐,你做這麼醜的樣子做什麼啊?”
淺淺白了阿三一眼,輕斥道:“沒眼光,這套五禽戲長期練習對身體很好的,你淺姐姐我可是每日早上都有打上一陣。”
其實淺淺也是纔開始沒幾日,她想早點將身體練得健康一些,但是目前也沒有時間做一些強化體力的訓練,因此,只能先做這一些。
言曦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看着淺淺也是一副笑吟吟的的樣子,但一聽淺淺說是對身體好的,立即跳了起來,小跑過來說:“淺姐姐,我想學,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淺淺笑着表示歡迎。
還孩子氣的對阿三使了使眼色說:“你看看小曦多有眼光,再看看你!”
阿三眼一瞪,鼓着腮說:“我也要學!”
言曦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阿三,解釋說:“我就是想身體棒棒的,以前有一個姐姐和我一起行討,後來有一天突然肚子不舒服,然後就這麼去世了,聽老一輩的乞丐說,就是因爲那個姐姐的身體不好。”
淺淺拍拍言曦的腦袋,安撫說:“小曦做得對!”
她側目對兩人道:“這個以後你們都要練,不止你們倆,以後育幼院來了孩子都要一起練,就當廣播體操練習。”
“廣播體操?”阿三不解的追問。
不過心裡卻是想着,反正大家都一起練的話倒也無所謂,也不怕誰笑話誰,而且她也想身體棒棒,並不想生病了就喝一些苦苦的藥水。
“反正就是每日用完早點,大家集合了一起練習,你清楚這些就行了。”淺淺眼裡劃過一陣尷尬,她就是一次口誤,也解釋不清楚什麼是廣播體操。
淺淺帶着兩人正做着五禽戲的時候,就見二郎手裡抓着一個包子,匆匆忙忙的說:“死了死了……”
淺淺擰了下眉,出聲叫道:“二哥!”
二郎招了招手,口裡含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說:“我上工要遲到了,先走了啊!”
淺淺滿腹的話,到了嘴邊,化爲一句,“嗯,認真做事啊!”
“好!”
二郎急急忙忙的跑了,跟着她出來的真真,正好看到這一幕,似笑非笑的睨着淺淺。
淺淺白了眼她,“看什麼,還不趕緊洗梳,吃了早點,帶她們去做針線活!”
真真吐了吐舌,一副俏皮的樣子說:“活該,明明有最輕便的路能走,一定要多走這麼多曲折。”
淺淺揚手,傷勢要打她,真真這才笑着跑開了。
因着二郎的事情,淺淺他們也多在鎮上待了一日,並見到了阿大和邱子衍都覺得滿意的董夫子。
董夫子雙眼如炬,一副清風道骨的樣子,不似讀書人,倒有點像出家的道士,再加上他衣服的顏色就顯得更像了。
不過,不管怎麼看,董夫子都是一副面容和善,很好相處的樣子。
淺淺對董夫子也沒有什麼意見,因此,他就直接在育幼院裡留下了,屋子是阿二他們幫着收拾出來的。
白日的時候,淺淺拿出昨天早就拿到的袖箭,教了真真練了一會兒,之後又和她們一起做了會針線活,一天倒是過得極快。
淺淺晚上特意讓阿大多做了幾道好菜,算是迎接董夫子的到來。
董夫子的老伴已經去世,家裡也只有一個獨女,又嫁到了隔壁縣裡,倒是要接他過去,可是他不願意過去,如今他在這裡當夫子,倒也算是件好事,確定了下來,董夫子便立即給他女兒去了一封信,讓她放心。
董夫子也會喝些小酒,阿大他們的年紀還小,穆清又陪着輕酌了幾杯,好在董夫子是用酒養身,淺嘗即止,否則的話,淺淺還真要開始擔心穆清的身體。
一直在育幼院裡待到時間差不多了,淺淺和穆清倆人才起身離開,駕着牛車一路去了客似雲來。
淺淺想趁着今日和二郎把話說清楚,也免得她一直擔憂這事,而且回去了,姜氏若是問起,她也不好回答。
哪知道還沒到客似雲來,遠遠的在門口,便見到了藍冉瑩的身影,她站在客似雲來的對面,一雙小腳無意識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時不時仰面看向客似雲來裡二郎的身影,顯然就是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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