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沉默的王伏寶等人,竇紅線緩緩的掃過衆人的臉龐,有震驚,有恐懼。內亂才解決,官軍就兵臨城下,幾乎一點休整的時間都沒有,如今軍心浮動,還有幾成的戰鬥力還難說,幸好曹旦被抓之後,他手下的士兵也很快束手就擒,並未造成多大的騷動,雖有王伏寶等人的嚴令,可是軍中人多口雜,此事難免會泄露出去,人心浮動是難免的。
孔德紹也是微微的嘆息,他看了一眼竇紅線,眼中有着苦澀,“公主,可降?”
竇紅線站了起來,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半響,她看着衆人,道:“父王所創基業,正是仰仗各位將軍,還有衆將士浴血奮戰纔有了今日的局面,可是要我一個女子,領導各位,恐怕小女子無法堪當大任。”
“我等誓死保衛公主。”王伏寶上前一步,臉上盡是堅毅的神色。
“公主!”阮君明喊了一聲,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願降,我想我可以保證諸位的富貴,當然如果諸位不願意,那麼,自便吧!”竇紅線說完,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還會有不服的兵變嗎?
大廳裡,一片靜寂,這時,又有一名小卒匆匆而來,道:“官軍遣使前來!”
“有請!”孔德紹看了看衆人疑惑的眼神,始開口道。他也想知道官軍想說些什麼。
在衆人焦急的等待中,腳步聲逐漸響起,幾個人走了進來,竇紅線看着那人,不由睜大了雙眼。他環視了一下衆人,這才揮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
“公主!”王伏寶還想說些什麼,阮君明已是率先走了出去,範願也緊隨其後,王伏寶也只得輕嘆一聲,搖搖頭,跟着走了出去。
“孔先生,你且留下!”看着也要起身欲走的孔德紹,竇紅線出聲挽留。
孔德紹停下腳步,想了一想,點頭。
來使爲首之人點點頭,示意身後幾人退下,這才上前一步,道:“紅線,你還好嗎?”他的聲音依舊那麼的輕柔,正是秦王楊浩。
“還好!”竇紅線低頭,想了一想,這才道:“你的傷好了嗎?”
“已經,沒有大礙了!”楊浩微笑着看着她。
“那就好!”竇紅線低聲,忽地臉一紅,道:“是我錯怪了你,謀殺父王的兇手已經被抓住了。”
“哦?是誰?”楊浩愕然。
“是諸葛德威。”竇紅線說着,心中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有了一股愧疚之感,還想要說些什麼,只聽到一陣咳嗽之聲,放眼看去,卻是孔德紹輕輕的咳嗽。
竇紅線臉色一紅,輕擡衣袖捂住微燙的臉頰,這才道:“公瀚兄,今日你來,可是做說客?”她的聲音故作老成,裝的一本正經的模樣。
楊浩忍不住微微笑,道:“我來,是不想兩軍交戰,枉傷許多的性命,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接受我的整編。”
“可是我軍仍有一戰之力,如今樂壽兵力不下五萬,而官軍不過一萬五千。我軍人多勢衆,焉知不能勝?”孔德紹開口。
楊浩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過是想爲他們爭取一些利益而已,當即他深深的吸氣,微笑道:“這大廳之中,尚有血腥味,而適才王將軍等人身上帶傷,想必這兩日,樂壽城中也經歷了一番動亂吧!”說着,他豎起一根手指,道:“你們若投降,一,可以擺脫盜匪這個稱號,不再是人人痛恨的惡徒。”
孔德紹眼中瞳孔猛烈收縮,可是他深知楊浩說的沒有錯,即使竇建德曾經一度招攬各地的士子,可是他的出身,畢竟是卑微的寒門,是世家大族瞧不起的,那些世家當時支持他,也不過是當時竇軍勢力強大而已,如今竇建德一死,那些世家大族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再依附這支已經四散的軍隊,可是要是投靠了官府,就不一樣了,也會有一個正統的名分。
“二!”那邊楊浩繼續豎起手指頭,臉上帶着微笑緩緩的道:“我保證,竇軍上下,不殺一人,而且有才者,必會依據各自的才能,安排在適當的位置上,爲國效力!”
孔德紹不由動容,他上下打量了楊浩一番,皺眉道:“你不過一個說客,叫我等如何相信你。”
楊浩哈哈一笑,看着竇紅線道:“你可以問問你們公主,我是誰?”
竇紅線擡起頭,笑道:“孔先生,他就是清河郡守,大隋秦王楊浩!”
竇紅線此言一出,孔德紹大吃一驚,楊浩之名,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只是一直無緣見面,他又是仔細打量了一番楊浩,這才道:“秦王殿下果然好膽色。”
“其三,三軍上下,若是投誠,各按官職,皆有賞賜。”楊浩笑道。
“絲!”孔德紹吸了一口氣,竇軍除卻樂壽的五萬之衆,其他各地還有數萬,這人好大的手筆,一來樹立了他的形象,二來收買了人心。
“那麼,我們公主呢?”孔德紹問到了關鍵。歷來投誠者,首領若是德高望重,必遭到殺戮。就像本來歷史中的竇建德,被李唐擒住之後,斬殺於長安,就是因其在河北之地,頗有名聲,是以李唐甚爲忌憚,不得不殺。
“公主?”楊浩低聲,緩緩的沉思,心中做着掙扎,良久,他擡起頭,看着竇紅線的眼睛,那裡面有着希冀,有着擔心,有着害怕。可是,你真的願意嗎?可是隱隱的,他不想把這個作爲一種政治的籌碼,即使他知道,這是一種必須的手段。遠的不說,就說隋朝的義成公主和親突厥,就是一種政治產物。
楊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可是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不願不想可是卻要去做的東西。如果能夠娶了這個女子,竇軍的殘餘勢力應該會安分一些吧。他站了起來,深深的望着竇紅線,聲音響起:“紅線,如果你願意,我願意娶你爲妻!”
孔德紹眼睛一亮,他是何等樣人,自然知道楊浩的打算,可是,公主值得嗎?政治的產物,能有多幸福呢?他轉過頭去,看見竇紅線俏臉低垂,可是緋紅嫣然,眼波之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盈盈。
孔德紹一怔之下,響起適才兩人的言語,搖了搖頭,想不到兩人居然是郎情妾意,自己倒是瞎操心了。他悄悄的走了出去,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孔德紹年老成精,怎還看不明白?
輕輕的,他牽起她的手,暖暖的氣息傳來,他的語氣是堅定的,“紅線,嫁給我。”
“你,你這個壞人。”忽地,她擡起頭,輕輕的捶着他的胸膛,可是眼中,是柔柔的情意,是什麼時候,我的心中,有了你的影子?那麼淺淺的,慢慢的,變成了一股思念,然後變成濃濃的愛戀。如果不是官賊兩難的身份,讓她左右爲難。
時間,似乎靜止了,直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竇紅線愕然擡頭,只見阮君明、王伏寶等人張大了嘴巴,眼中均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孔德紹從後面匆匆的趕來,還不停的叫着:“你們慢點,慢點,想要累死老夫啊!”他話音未落,也是張大了嘴巴,雖然他有了一定的準備,可是也不由吃了一驚。
“啊!”竇紅線一聲低呼,卻是抽回雙手,隨即,慌亂的向外跑去。
“啊,各位將軍。”楊浩撫平了一下臉,厚起臉皮上前,道:“想必孔先生已經向諸位說過了,不知道諸位還有什麼想法?”心情大好的楊浩微笑。
幾人相視一笑,均是知道大事已定,更何況那些條件甚爲優越,是以紛紛道:“末將參見主公!”
“諸位不必多禮!”楊浩笑着道。
晚風吹拂,捲起幾片地上的落葉,向天空中飄去。
竇建德的墓前,楊浩點上幾支清香,插在地上,道:“長樂王,公瀚一直對你很佩服,可是天不佑人,你英年早逝,不能和你喝酒言歡,實乃一大憾事啊!”
“父親,如今女兒帶着軍隊投降了他,你不會怪女兒吧!”竇紅線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長樂王泉下有知,也會希望你過得幸福吧。”楊浩微笑着看着她,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柔荑,道:“而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哼,你以爲我不知道,清河那邊還有幾個女子呢。”竇紅線輕輕哼了一聲,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
“漪兒對我有數次的救命之恩,如今她父親病逝,兄長又對她不好,我,我……”楊浩居然有些心虛起來。
“宇文漪,可是不是還有一個嗎?就是那姓崔的,聽說是清河第一美女,人又溫柔,像我這種出身農家的丫頭,那裡比得上她?”竇紅線低聲,一副委屈的模樣。
“唉,紅線,你是指崔珺然吧,可是她好像跟我有誤會了,都不肯理我啊!”楊浩輕輕的皺眉,隨即握緊了她的手,道:“紅線,此生,我絕不負你!”
竇紅線看着他的眼中,滿是真誠,心中不由感動,她想了一想,道:“那塊玉石呢?”
“這裡,可惜我請人修補,卻還是有印痕啊!”楊浩有些惋惜,說起來,這塊玉石還是崔珺然在那個山洞裡面送給自己的呢。
“對了,這塊玉石應該是別人送你的吧。”竇紅線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問道。她的心中,又隱隱的不安起來,可是他啊,畢竟是一個王爺,或許以後還指不定能登上九五至尊,不可能只有一兩個妻妾,這點,她是非常清楚的。可是,心中難免會有一絲的不安,一絲的醋意。
“哦,其實這塊玉石是崔珺然送我的,卻被你搶走了!”楊浩笑着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怪不得,哪天她在酒店裡要看這塊玉石。”竇紅線喃喃的道,頓時想起在清河酒店,那個女子奇怪的表情。
“你說什麼?”楊浩奇怪的問。
竇紅線將事情一一說了,楊浩這才明白崔珺然爲何這般的生氣,他輕輕一笑,拉着竇紅線向樂壽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