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日,皇上都宿在延禧宮陪着玉妃。如玥想去看她,竟也抽不出合適的時間。總覺得心裡有些話想和玉淑姐姐說,卻不知道已經成爲玉妃的姐姐,是不是有時間靜靜來聽。
“笑薇,你快看,是誰來了?”如玥抱着笑薇在庭院裡玩耍,忽然瞧見王嬪來了,不覺欣喜:“快看,是誰來了?”
王嬪緊忙快走了兩步,從如玥懷裡接過笑薇:“母親來了,笑薇高興麼?”話音才落,王嬪已經迫不及待的吻在了笑薇粉嫩嫩的臉頰上。
笑薇咯咯的笑着,稚嫩的童音連續不斷的喚着:“母親,母親。”每一個字都甜在王嬪心頭,愛不釋手的捧着笑薇親了又親。
“姐姐好幾日沒來看笑薇了,這丫頭想得緊呢。時常問我,怎麼母親不來瞧她了。”如玥讓人搬了椅子來,與王嬪坐着說話。“不若姐姐今兒就把笑薇接回宮裡,好好陪伴幾日。也省的你們各自牽腸掛肚。”
王嬪本是笑着,聽了如玥的話不免沉了笑意:“多謝你的美意,可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又豈能因爲自己的私心,而壞了笑薇的前程。”
如玥不明所以,疑惑的與王嬪對視了一眼:“有何不同啊?左右你還是笑薇的母親,旁人敢說什麼,又能說什麼?我不在意,笑薇也必然不會在意,你自己又何必過不去呢。”
“笑薇是固倫公主,她的額娘最低也該是妃主。而我如今,不過是區區的嬪位,不能爲她的前程帶來半分榮耀不說。反而會讓人覺得是我藉着笑薇的身份,而自擡身價。或者你不介意,笑薇不介意,可我自己總不能這般厚顏無恥啊。”王嬪將臉貼在笑薇紅撲撲的小臉蛋兒上。
好半晌,王嬪才接着說道:“其實我從未像現在這樣,介意過自己的身份。皇上對我,毫無半點恩寵可言。爲嬪爲妃根本沒有什麼差別。若不是爲了笑薇……這口氣一直頂在胸口咽不下,那媚貴人分明是存心爲禍,玉妃怎麼就糊塗成了這個樣子?”
“玉淑姐姐怎麼了?”如玥知道,當着笑薇的面兒,王嬪不會說些重話。正如眼前所見的,雖然是責備之言,王嬪也說的很是溫和。生怕驚了笑薇似的,疼惜到了極點。
“虧你還一口一個姐姐的喚。”王嬪輕輕的將笑薇抱穩,取下腰間掛着的玉佩逗她玩。嘴裡不緊不慢的說着話:“那一日朝賀,你當玉妃爲什麼去遲了?正是在內寢之中,與媚貴人攀談了許久。若說兩個人沒有貓膩,你可信麼?
再有,這兩日媚貴人去了哪裡?走動最多的不是長春宮,也不是啓祥宮,卻是祈安殿。恨不能一日十個時辰都跪在祈安殿上誦經,當真是虔誠之人。”
眉目間一點紅暈,如玥品着王嬪的話,竟然是越聽越糊塗。“姐姐別急,有什麼話不如說的清清楚楚。究竟玉漱姐姐當日與媚貴人說了什麼?而您又是怎麼知曉此事的。再有,祈安殿誦經是怎麼一回事兒,這又與玉妃有何干系?”
雖然心裡很不捨得笑薇,可王嬪也不準備讓她自小就聽這些混話。左右一想,便喚了花兒來:“你和沛雙姑娘抱着笑薇好好玩上一會兒我,與如妃有要緊的話說。急着,千萬看好了,可別磕着碰着的。日頭大,就帶着去陰涼的樹下玩,別曬着我們笑薇。”
“知道。”花兒恭順的福了身。
沛雙卻沒有花兒那麼聽話,吐了吐舌頭道:“哪有娘娘您這麼不放心的,小公主可是我們每個人的心尖兒肉呢。豈會不當心!”
言罷,這才肯抱着笑薇歡歡喜喜的退了下去,只餘如玥與王嬪徑自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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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也是不知道的。”王嬪不必再笑,臉上添了繼續嚴肅之色。“可是偏偏湊巧讓小蔡子看見了,玉妃手底下的小馮子,竟然將媚貴人從延禧宮後宮門送了出來。若真是大大方方的朝賀,爲何不與妃嬪們同去。
即便不是去朝賀,說完什麼話要將人從後門送出來。小蔡子看着媚貴人連上的妝都花了,哭的眼睛也腫了,這其中的厲害,你去掂量吧。”
王嬪點到即止,偏是如玥聰慧,一點就透。“姐姐這麼一說,我便知曉其中的癥結了。那媚貴人,必然是去求玉妃說情的。且說的還不是一般的情,所以人才哭的那麼哀婉可憐。八成是與我有關。”
王嬪本想追問一句,究竟是什麼事兒。可她還沒問出口,如妃卻打破砂鍋問到底。“姐姐說的祈安殿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嗨。”王嬪長嘆一聲,格外鄙薄的白了一眼,語調極盡嘲諷道:“皇后不是病着麼。不知道是誰從欽天監那兒聽來的,說什麼鳳體違和乃邪靈滋擾所致。你知道宮中一向最不堪入耳的就是這些鬼神之說。一來皇上不喜歡聽,二來弄得人心惶惶的,難免躁動。
這媚貴人便主動請纓了,日日往祈安殿誦經,只道爲皇后祈福。祈求鳳體安穩無恙,早占勿藥。還不是溜鬚拍馬的事兒?”
“只怕沒這麼簡單。”如玥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這個媚貴人果然是不簡單啊。”
“此話怎麼講。”王嬪見如玥有些激動,不免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先去玉妃那裡哭訴,說有什麼把柄落在我手上了。表面上是去求玉妃向我說情,實則是看重了玉妃的心軟。妄圖使我們之間產生分歧,甚至不和睦。這只是第一步。”
旁的話,如玥不想當着王嬪說出來。李氏曾經讓人對媚貴人施暴,這是最不堪的東西,也是媚貴人最大的污點。不當着王嬪說,不是如玥不信任,而是不希望她也被捲進這渾水之中,慘遭連累。
若是沒有看錯,媚貴人心腸歹毒不亞於李氏。倘若她真的得寵,飛上了枝頭,一舉越過自己去。那麼殺人滅口之餘,勢必要斬草除根了。
“那第二步呢?”王嬪謹慎的問了一句。“是不是對皇后獻媚,妄圖藉助皇后的勢力拉攏新貴得寵的玉妃。互爲一黨,孤立你我?”
如玥點了點頭,會心一笑:“姐姐與我,也算是心有靈犀了,一點就透徹。”
王嬪不如如妃這麼樂觀,嘴角略微抽搐了幾下:“皇后這段時間安靜的有些異常,我也曾經暗中令人去打探了,好似與三阿哥有關。只是這麼估摸着,若是皇后願意藉助這陣東風,或許你的地位岌岌可危不說,必然要與玉妃決裂了。也難爲你這會兒還笑得出來。”
“這也正是媚貴人的高明之處。”如玥輕輕拍了拍自己肩上的塵,淡漠的眸子裡閃爍着殺意,偏偏是混合了金燦燦的光輝,靈動的有些讓人癡迷。
這樣的女子,怎麼看都是極爲悅目的。王嬪看着她,竟然也不覺爲之心動。“如妃覺得媚貴人很高明麼?”
“自然是的。”如玥稍微深吸了一口氣,徐徐開口:“就連李氏,也只曉得拉攏啓祥宮的兩位貴人。偏是這宮婢出身的卑賤丫頭,懂得皇后纔是可以倚靠的大樹。難道還算不得高明麼?眼前誰得寵,倒未必真的就是誰得寵,皇后膝下到底有兩位皇子在。若是能得她的庇護,媚貴人總算是前途大好了。”
王嬪垂下眼瞼,有些自愧弗如:“還是如妃你看得透徹。這麼說來,到底你也是不信玉妃會有爭寵之心嘍!”
“越多人希望我與玉淑姐姐生分,就越表明姐姐這條路沒有選錯。若不是協理六宮之權落入她的掌中,這會兒還不知後宮會亂成什麼樣子呢!”如玥一想到李氏從前的樣子,便覺得恨意叢生,猶如密密麻麻的銀針,紮在自己的身上與心裡,痛的無法言喻。
“你這麼想,我也稍微能安心些了。難得能出來走動走動,咱們也說了好些話了,去瞧瞧笑薇吧。”王嬪始終還是惦記着幼小的孩兒。
如玥贊同,便挽着王嬪的手一併去瞧。
芩兒方纔得了信兒,一刻也不敢耽誤的往宮裡趕,險些與正要出宮的兩位娘娘撞個滿懷。
“芩兒?”王嬪不由得吃驚:“你是宮裡的老人兒了,何以會冒冒失失的,是有什麼大事兒了?”
“淳嬪娘娘失手,將媚貴人推下碧荷遲。”芩兒憂慮的不行:“豈料恩嬪一口咬定是如妃娘娘的吩咐,這會兒八成是闖到延禧宮,請玉妃娘娘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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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髒水都往咱們身上潑。”王嬪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這麼打點的事兒,姑姑也不是沒見過,至於慌張成這個樣子麼!那淳嬪的話還沒問過,她那麼想上位,哪裡敢得罪如妃娘娘。恩嬪一準兒是要白忙活了。”
芩兒微微點頭,赧紅着臉道:“奴婢有些不放心的是玉妃娘娘的態度。如今宮裡流言四起,玉妃娘娘必然是要做出些樣子來的。即便心依然向着如妃娘娘您,也不得不顧全皇上的心思。”
這話出口,芩兒又有些後悔,分明是說皇帝的心思容不得如妃好了。“娘娘,奴婢今兒真是冒失得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