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日,西寧城外的空地,小草開始吐出兩片嫩絲絲的新芽,遠遠望去,已是連綿不絕,走近了看,葉片纔剛由淡黃轉爲青綠,兩側的捲曲尚未完全打開。!
第五百戶的士兵,正無情地在這片草地肆意踐踏,周賓更是親臨一線,親自指揮操訓,今日是槍手們操訓的最後一個午,下午全營休息,收拾行裝,明日便要出發,北征達板山。
“噠噠噠……”
兩百匹戰馬,向槍手們所在地位置衝過來,戰馬雖然無人控制,但每匹戰馬的背,都綁縛着一塊擋板,足有半人高,猶如騎兵在發起衝擊一般。
周賓的目光緊緊盯着這些戰馬,待到最前面的戰馬已經越過百步的死亡線,他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揮,傳令兵頓時大喝一聲:“第一排槍手,射擊!”
“砰,砰,砰……”
子彈呼嘯着,帶着勁風飛向馬背的擋板,然後發出輕微的撞擊聲。
與馬有水次的草人不同,擋板並不結實,在子彈的撞擊下,紛紛向背後倒去,橫伏在馬臀。
但這些戰馬見慣了火光,並沒有停下腳步,幾乎以不變速度繼續向前奔馳着。
等第二排槍手射出子彈後,馬背的擋板已經所剩無幾,第三排槍手又是一波射擊,只有零星的擋板還能豎立在馬背。
周賓命令士兵聚攏了戰馬,一一查驗馬背的擋板。
擋板雖然縛在馬背不太緊湊,卻也不能太鬆,否則戰馬在衝刺的時候,不用射擊,擋板自己倒了,這個火候只能由士兵們自己掌握了。
稍頃,士兵們向周賓彙報數據:一百八十七塊擋板有彈孔,包括着了多彈的,兩塊擋板沒有倒伏,另外還有十四塊擋板,雖然倒下去了,但並沒有着彈痕。
這樣的結果,周賓還算滿意。
沒有着彈的擋板,可能戰馬在奔跑過程自行倒伏了,怨不得士兵,雖然有兩塊擋板沒有倒下,也沒有着彈,真要沒面對騎兵的衝擊,如果只剩下這麼兩名騎兵,誰還敢向前衝擊?
在百步的死亡線,既要保護戰馬,又要殺傷馬背的“敵人”,實戰的難度都大,真要在戰場面對騎兵時,槍手們不一定要射擊士兵,體積更大的戰馬,也是士兵們的目標。
操訓是操訓,與實戰永遠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在真實的戰場,如果面對出擊的騎兵,情勢會有很大的不同,馬背坐着騎兵,負載過大,馬速會降低;一旦有戰馬彈摔倒,可能會碰撞同行的戰馬,至少會降低衝刺的速度,當然,有騎手控制的戰馬,也會現在靈活些。
更爲重要的是,在戰場,面對死亡的時候,雙方的士兵都會產生恐懼,於步兵來說,可能會影響到射速和準頭,而對捱打的騎兵來說,一旦出現混亂,速度降下來,處在步槍射程內地時間會增加,更容易被射殺。
蒙古的戰馬不像西寧軍的戰馬,沒有經受過火器的操訓,萬一受驚,四散而逃……
周賓要的不是數據,而是演練戰術,在高速奔馳的戰馬面前,槍手必須沉得住氣,通過數據得出一邊倒的戰鬥,又能提升士兵的信心,減少他們對騎兵的恐懼感。
射擊是細活,如果士兵的心裡有了各種想法,步槍的準頭便會降低,此消彼長,一旦讓騎兵的氣勢來了,甚至越過槍手射擊的死亡線,對槍手來說,是滅頂之災。
第五百戶在城外操訓的同時,李自成在官衙的大廳內召見了樑成與宋。
“……成,西寧府交給你了,無論有什麼困難,都要讓百姓們按時耕種,一旦誤了季節,今年的糧食,要緊張了!”
“自成放心,糧食不僅是你的命#根子,也是我的寶貝!”
李自成又將目光投向宋,道:“利用現有的步槍,儘快操訓士兵,暫時沒有步槍的士兵,亦不能放鬆操訓的強度,此外,西寧的各個城門,也要派兵接管!”
“是,大人!”宋拱手爲禮,雖然受命,但眼卻是燃燒着一團火焰。
“宋百戶看到別人出征,心兒癢癢了吧?”李自成站起身,踱了兩步,來到宋面前,在他的膀子拍了兩拍,道:“只要保證西寧平安,也是軍功一件!”
“屬下多謝大人!”宋原本微微有些失望,獨守西寧總不如戰場蕩氣迴腸,便是軍功,也不如戰場來得容易。
不過,他知道大人此次出兵,征剿的乃是麥力幹部的騎兵,他的屬下,全部是步兵,如果沒有城牆的護衛,別說軍功,不被打得滿地找牙不錯了。
現在唯一的要做的,便是讓士兵加緊操訓步槍,下次有了作戰的機會,第七百戶纔有了與騎兵作戰的本錢。
送走樑成、宋,李自成回到後衙,開始與自己的妻妾們告別。
“……桂英,此番離開西寧,這個家,交給你了!”
聽說李自成又要出征,高桂英倒是熱血沸騰,依她的性子,恨不得提槍馬,與自成並肩戰鬥,來一出戰場的夫唱婦隨,再說,自成也需要女人照顧。
不過,現在她是正妻,西寧這個家需要她打理,家裡和睦平安了,自成才能毫無羈絆地在前方作戰,如果要隨軍,倒是應該讓孫夢潔、陳秋蝶她們去。
“自成放心,我不能隨你出征,家的姐妹們,我一定會照顧好!”說道此處,心忽地趕到一陣噁心,忙用手掩了口,急步衝出大廳。
李自成的眉頭彎成兩道圓弧,目視宋玉蓮。
宋玉蓮支支吾吾,道:“大夫人……婢子也不知道,大人放心,大夫人若是有孕,婢子等一定照顧好大夫人!”
李自成點點頭,目光落在孫夢潔與陳秋蝶的懷,“潔兒、蝶兒,你們要照顧好孩子,若是人手不夠,可以先買幾個丫鬟婆子!”
“家有小梅小蘭,兩個孩子都有各自的奶孃,暫時不需要外人了,一切等先生凱旋歸來再說吧!”孫夢潔一會兒是先生,一會兒孩子,似乎雙目都不夠用了。
李自成淡淡一笑,目光掃過去,特別在宋玉蓮的臉停留片刻,“你們自己,也要主意養護,照顧好自己,還有,屁股洗得白白的,等我回來!”
宋玉蓮心一緊,青白的麪皮霎時佈滿紅暈,淺笑還掛在臉,呆愣片刻,雙目一轉,方纔低了頭。
孫夢潔狠狠剜了一眼,知道臉燥熱,便低下螓首,輕輕拍打着懷李峰的夾被,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陳秋蝶一向玩笑慣了,雖然臉也是升騰起一片緋紅,卻是眉目含笑,眼波亂轉,裝作一副風情的小婦人樣子,“奴家等着大人凱旋歸來,可別讓奴家等得太久了……”
“放心,小小的麥力幹,不用耽擱太久,”李自成對陳秋蝶的風情直接無視,纔多大年齡,又未經歷過生離死別,裝什麼風情,見高桂英這麼久尚未回來,便道:“你們稍等,我去看看!”
李自成入了內堂,見高桂英猶自蹲在木桶邊,不時一個乾嘔,卻是吐不出東西,遂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桂英好些了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心裡翻騰得……厲害……哇……哇……”
李自成緊拍了幾掌,幫她止住乾嘔,“桂英這種情形多久了?不會是有了吧?”
“大概有三、四回了,”高桂英失神的雙目驟然然升騰起一片雲霧,幻做一片金星,“自成,你是說……”
“桂英,都要做孃的人了,自己尚且不知,”李自成吃吃一笑,“明日讓產婆看看,應該不會有錯!”
“真的?”高桂英一雙眸子霎時明亮起來,胸也不似剛纔那般翻騰了,“蝶兒有身子的時候,也沒見這麼厲害過……”
“那是你來得遲,蝶兒已經過了最劇烈的反應期,”李自成順手取下面巾,輕輕擦去她嘴角殘存的水漬,“桂英,這段時間我不在家,你要照顧好自己,家的事務,讓小梅小蘭她們去做,千萬不要太過勞累!”
“嗯!”高桂英輕哼一聲,她還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巨大的喜悅,便脖子一歪,小女人樣靠在李自成的肩頭,這一刻,她纔不會顧及別人看到,哪裡還有正妻的端莊樣子?
晚飯後,兩個奶孃將李峰、李雨馨抱去,小梅與小蘭自去收拾碗箸,室內只剩下李自成與妻妾們,閒聊一會,高桂英身子犯困,便要回房。
恰好小梅她們已經收拾好了,李自成叫道:“小梅、小蘭,送大夫人回房!”
“是,大人!”小梅與小蘭一左一右,攙扶着高桂英,三人嫋嫋地去了,宋玉蓮也要回房, “大人,婢子要回房了,明日還要早起給大人做飯!”她要將時間留給孫夢潔與陳秋蝶,至於大人喜歡誰,那是大人的事。
“奧,你先回去吧!”李自成見她去得遠了,方纔對孫、陳二人道:“你們且坐一會,等我回來,我去叮囑幾句……”
陳秋蝶掩口一笑,低着頭卻不說話,孫夢潔作勢要回去,被李自成按在椅子,“潔兒聽話,先生明日要出征,還有許多話要交待呢!”
兩人自然知道,李自成要交代的,只是身體的語言。
陳秋蝶已經習慣了,只要入了臥房,一向任憑大人處置,百依百順,倒是沒什麼,孫夢潔偶有三人行,但她一直不太情願,但先生明日便要出征,不知何日方能回家,又豈肯拂了他的意,讓他不痛快?
兩人一時默默無語,各自懷着心思。
直等了小半個時辰,李自成方纔出來,見兩人已經懨懨欲睡,遂挽起她們的腰肢,道:“潔兒晚不用回去了,在這裡送送先生吧,明日碼頭人多,你們不用去了!”
孫夢潔還待半推半,被陳秋蝶一拉,只得隨着先生,一同入了陳秋蝶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