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州快快起身!”李自成虛扶了一把,將趙光瑞攙扶起來,盯着他的雙目,道:“虹州真的不需要考慮了?”
“小人已經考慮好了!”趙光瑞搖搖頭,臉卻沒有笑意,“小人已經決定了,小人這一輩子,跟着大都督!”
“好,好,好,”李自成知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心暫時會有一個悲傷期,遂笑道:“本都督代表天命都督府,正式接受虹州加入!”
“小人多謝大都督!”
李自成聽他用到“小人”這個詞語,總覺得有些彆扭,趙光瑞已經加入天命軍,總得給他一個職務,沉思片刻,道:“虹州從今日開始,便是天命軍的百戶官了,如何?”
“小人多謝大都督!”趙光瑞又是叩拜在地。 !
“虹州不必多禮,本都督不興這個,”李自成笑道:“往後不必自稱‘小人’了,你已經是天命軍的一員了。”
李自成得到趙光瑞歸順,心委實高興,倒不是看重將門之後的身份,而是他的才能。
軍人世家,自小學習軍事技能不說了,還要熟讀經書兵書,在天命軍現有的軍官,絕對是鳳毛麟角。
天命軍的幾大千戶主官,都是舊軍人出生,官油子時間長了,多少會沾一些不良的習慣,短時間內或許可以壓制他們,但時間長了,或是放到外地,李自成實在不敢太過信任他們。
雖然他們都是戰場的一把好手,但天命軍的戰鬥力,主要來自士兵的嚴格操訓,和超出這個時代的火器,與軍官本人,並沒有多少直接的關係。
換句話說,在一般的戰鬥,無論換誰去指揮作戰,只要自己不亂,結果都會是一樣。
士兵應當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但軍官絕對不行。
衝鋒陷陣、作戰勇敢是一回事,指揮全局又是一回事,軍官必須用頭腦作戰。
幾大千戶的主官,馬有水是李自成刻意培養的,但他的能力,似乎還有些欠缺,沉穩有餘,開拓不足。
劉雲水倒是李自成較喜歡的一名主官,除了太過嗜殺,有時腦子容易發熱,倒是有勇有謀,但其餘的幾大主官,包括李過,都是忠心有餘,能力不足。
所以李自成早有着意培養新的主官了。
趙光瑞應該是一顆不錯的苗子,現在只有十九歲,受到明軍惡習的侵染不深,如果給他足夠的機會,在自己的調教下,極有可能成爲一代名將。
從平灘堡的戰鬥,李自成看了他。
“大都督,屬下是否要加入現在的戰鬥部隊?”趙光瑞已經急不可耐了。
“不,這次的戰鬥,你不用參加,你跟在本都督身邊,用你的雙目去觀看,瞭解天明軍火器的性能,這於你將來指揮作戰,有莫大的好處,”李自成道:“戰鬥結束後,你隨本都督回西寧!”
“是,大都督!”趙光瑞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服從了李自成的命令。
“走,我們去前面,看看抓了多少戰俘!”李自成甩開大步,向前面的坎坡走去。
戰鬥早已結束,巴達西押着數百戰俘,正渡過浮橋,向着坎坡而來,而坎坡下的明軍傷兵,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大片的屍堆。
戰俘被押送至後方的金家臺,將來隨着天命軍的輔兵先去蘭州。
李自成讓士兵們打掃戰場,現在正是盛夏,屍體很快會腐爛,萬一傳染了瘟疫,麻煩可大了。
依照天命軍的習慣,屍體經過搜身後,都是一把火燒了,這麼多的屍體,都是漢人,李自成着實有些不捨,但人死不能復生,只能期盼天主給他們來生賜福了。
巴達西縱馬向李自成跑過來,“大都督,明軍一個都沒有漏!”
“好樣的,本汗會爲你向呼圖克圖汗請功,次在戰鬥的繳獲,無論是財物,還是女人,你都會得到雙份。”李自成立在坎坡,向巴達西豎起了大拇指。
但在內心,卻是一通鄙視,以後面對漢人的戰鬥,只要有一絲可能,卻對不能讓遊牧民族的騎兵參加。
士兵們忙至傍晚,方纔將羊奶子溝兩側的戰場打掃完畢,所有的繳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唯一的收穫,便是削弱了戴君恩部的實力。
李自成的心,有些不爽,參戰的雙方,都是漢人,無論死的是誰,都是漢人兄弟!
不過,要建立他心的帝國,這樣的戰鬥和殺戮,只能算是開始,隨着天命軍的實力越來越強,必然會越來越多地暴露在朝廷的面前,像今日這種規模的戰鬥,只是算是小兒科。
李自成匆匆吃了晚飯,便獨自去了軍大帳。
馮舉的先鋒營被殲滅了,但戴君恩的主力還在!
戴君恩走到半道,方纔得到馮舉全軍覆沒的訊息,但遊騎送回的訊息太過簡略,他並不知道先鋒營覆沒的詳情。
不過,五千士兵,一戰而沒,一個都不剩,戴君恩的心還是驚出一身冷汗,難道此處的盜賊,蒙古人還要強悍?
羊奶子溝的浮橋猶在,但戴君恩沒有急着渡河,而是在東面紮下營帳,只派出遊騎繼續打探訊息。
戰場已經被天命軍打掃得乾乾淨淨,連巴達西的騎兵都失去了蹤跡,一切都恢復了原貌,除了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出現大量的浮土,那是埋藏明軍屍骨的巨坑。
明軍的遊騎雖然逼近坎坡,但卻無法攀去,只能遠遠觀望,他們確定天命軍在坎坡紮了營,但對天命軍的人數,卻是不甚了了。
戴君恩小心翼翼,爲了刺探敵情,他向天命軍派出信使,約定作戰的時間。
李自成聽得訊息,不覺冷笑連連,他連信使都不見,只讓他帶回幾句話:我駐紮在坎坡,有本事你來進攻,沒本事早早投降!
戴君恩被李自成氣得不輕,但爲了穩妥起見,他並沒有像馮舉那樣,立即對天明軍發起攻擊,而是將營寨扎得十分牢靠,先穩固防守。
翌日午,他纔派出一支千人隊,試探着向天命軍發起攻擊。秦大年沒有隱藏實力,不過兩三輪射擊,明軍的千人隊被殲滅,只剩下千總帶着數名親兵逃過羊奶子溝。
戴君恩大驚失色,以盜賊的實力,即便剩餘的九千士兵全部壓去,也未必能夠拿下坎坡。
進攻沒有勝算,撤退又不甘心,戴君恩隔着羊奶子溝與天命軍對峙着。
此時正值盛夏,天氣十分炎熱,尤其是正午時分。天命軍人數少,營帳基本都是靠近兩側的林木,避在樹蔭,而明軍接近一萬士兵,整個營寨又是當道而立,烈日當空,士兵叫苦不迭。
戴君恩此番征剿盜賊,目的是收回蘭州,沒想到被盜賊阻擋在羊奶子溝,離蘭州還遠着呢!
如此對峙下去,何日才能破賊?
戴君恩心情煩躁,但也拿盜賊沒什麼辦法,天命軍一味堅守不出,擺明了是與他乾耗。
乾耗對他極爲不利,加靖虜衛城的士兵,他的屬下接近一萬五千士兵,每日消耗的糧食,不是小數字,而且,洪承疇讓他西進剿滅盜賊時,是有時間限制的,原本想要偷襲,也速戰速決。
陝西、山西、河南盜賊多如牛毛,到處都需要軍隊滅賊,他不可能長時間留在隴右。
李自成倒是優哉遊哉,或用山泉水泡一壺香茗,在樹蔭下細細品味,或是帶着親兵,在山谷穿行,避暑、觀景,都是不錯,順便還能獵一些新鮮的野味,忙得不亦樂乎!
但他不知道明軍何時會發起攻擊,也不敢去得太遠,多半隻是在附近的谷地轉悠,當是休假了。
僵持了三日,戴君恩實在忍不住了,遂決定大舉進攻一次,如果不能取勝,先退回靖虜衛城,再做打算。
這一次明軍做了充分的準備,五千士兵,在盾牌的掩護下,排成四列長隊,浩浩蕩蕩去渡羊奶子溝。
渡過浮橋,明軍距離坎坡,不過三百步的距離了。
不用遊騎,秦大年肉眼可以看清對面的動靜,明軍人數太多,他不敢託大,架設在坎坡左測後方的五門山地炮,率先向明軍發出了回聲。
“轟……隆……”
五枚開花彈,畫出一道道弧線,流星般墜落在明軍的隊列。
每一枚開花彈落地,原本可以炸出一個方圓一丈以的大坑,但是,明軍的人數太密,爆炸產生的碎片和衝擊波,被他們用身子生生阻擋和消耗掉,開花彈墜落的地點,只有一個冒着白煙的洞穴,氤氳繚繞,如同蒙了一層面紗的美女……
深洞的周圍,明軍可遭了殃,肢體橫飛,血霧漫天,有些明軍是被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所傷,身明明沒有傷口,口鼻卻是流血不止,不知不覺,流失了生命的體徵……
五枚開花彈,在大片的明軍,炸出五個凹陷的“圓盤”,至少收割了數十名士兵。
第三千戶的槍手們,也開始了射擊,不過,明軍雖然人數多,身前又有盾牌護衛,傷亡並不算嚴重,大軍依然潮水般急速逼近坎坡。